第十章吃软不吃硬
这个时代的老板，还不像前世那样，勾心斗角，阴险狡诈。
很多生意人，也是比较单纯，或者说淳朴的。
比如王福。
你不能说他蠢，他要真蠢，也不可能在九零年代就买得起大哥大。
但王福的性格，明显属于那种比较正直的。
比如违约金，说赔偿就赔偿，砸锅卖铁都赔偿。
这种有能力又正直的老板，自然是好老板。
但也因此，很容易遭人算计。
看着合同，庞风心思如电转。
他基本能够推断出这个合同隐藏的弯弯道道。
不过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不会乱说。
想了想，庞风放下合同，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王哥，这厂子是你一个人管理的？”
王福不明白庞风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摇了摇头，如实说道：“不是，厂子的事务比较多，我专门聘请侄子来当副厂长。”
说到自家侄子，他语气变得骄傲起来，“我侄子可是高中毕业，差一点点就能考上大专！”
放在庞风前世的时候，别说大专，一本生都一抓一大把。
但他能理解王福的骄傲。
因为这会儿是九零年代。
八零年代，高考制度恢复，最早一批的高考生，哪怕是大专都在后来身居高位。
王福的侄子差点考上大专，确实算得上文化人。
也值得他这个当叔叔的炫耀。
庞风很配合地捧了两句，“差点就考上大专，那厉害啊！”
王福闻言，脸上喜滋滋的。
夸他侄子厉害，不就是夸他们老王家厉害。
庞风还想旁敲侧击点什么。
突然。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青年，风风火火地赶来，“福叔！”
看到青年，王福眼睛一亮，立刻给庞风介绍道：“这是我侄子王康！”
然后，等王康走过来，又介绍庞风给他认识，“康儿，这是庞风，跟你年纪差不多。”
王康戴着一副眼镜，神色看起来有些阴鸠刻薄。
从面相看，这人不好相处。
果不其然，王康上下打量着庞风，露出不屑之色：“福叔，你带一个穷光蛋来咱们厂子干什么？”
王福眉头一皱，语气一肃：“什么穷光蛋，小庞是我请来解决咱们厂子危机的！”
“解决厂子危机？”
王康顿时声音提高了一个度，似乎有些慌乱：“福叔，不是已经有解决办法了吗？”
“你去抵押大哥大，赔偿违约金就行了。”
王福没听出这话的不对劲。
但庞风却是眼神微闪。
按理说。
听到厂子危机能够解决，不需要自己叔叔赔偿违约金，应该很高兴才对。
再不济，也不该是这个态度。
慌张？
为什么慌张？
庞风露出思忖之色。
他之前猜测，合同背后有问题。
恐怕这是合同方给王福设下的圈套。
不易察觉的货物数量，价格不菲的订单，以及签约前，王福烂醉如泥。
这些要素综合起来，就能还原事情的真相。
有人故意灌醉王福，让他稀里糊涂签约，目的就是为了赔偿违约金。
原以为这件事的参与者，是厂子某个有外心的高层。
所以庞风才想着，问问厂子高层都有谁，一一排除，锁定真凶。
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幕后黑手。
庞风有些头疼了。
面前这个叫王康的年轻人，十有八九就是内鬼，和合同方里应外合，沆瀣一气。
但他怎么跟王福说？
他和王福以前素未谋面，总共认识的时间，不过半天。
仅凭一面之词，王福是选择相信他，还是相信侄子？
这根本不用想。
说不定王福还会把这件事当玩笑告诉王康。
庞风只是个穷光蛋，要是被王康这个副厂长盯上，肯定没好果子吃。
果然啊，不论什么年代，都少不了坑自己人的垃圾。
这也给庞风提了醒。
九零年代虽然民心纯朴，但也没多淳朴。
或者说，淳朴的百姓不在少数，可心眼儿坏的，也挺多。
“喂，我跟你说话呢，聋了？”
正当庞风沉思的时候，王康不善的声音从耳畔响起。
庞风茫然地抬起头，“什么？”
我靠。
这个穷光蛋，居然敢无视自己？
王康本来对庞风这个“搅局”，想要破坏自己大计的穷光蛋就不爽。
结果庞风倒好，还真是跟他的名字挺配。
将自己的话，当耳旁风！
想他王康，堂堂高中毕业生，纺织厂的副厂长，到哪里不是被人吹捧的？
一个穷光蛋，也敢在他面前摆谱？
当即。
怒从心头起的王康，一把拽住庞风的衣领，“小兔崽子，我怀疑你接近我叔叔图谋不轨，跟我去警署一趟！”
他的计划，不容有闪失。
庞风这个不安定因素，必须除去。
这个年代，对于警署大家都有天然的恐惧。
一般人听到这个，肯定是吓得腿软。
王康就是吓唬吓唬庞风，让这个穷光蛋知难而退。
别乱了他的计划。
让王福赶紧赔偿违约金，好让他跟合同方五五分成。
没错。
这就是他的目的。
和合同方合作，灌醉王福，让王福迷迷糊糊签约，然后拿到巨额赔偿的违约金！
当副厂长能赚几个钱？
只要赔偿的违约金到手，那可是大几千！
王福对侄子没有戒心，才着了道。
本来吧，庞风对于王福的事儿，没多少兴趣。
又不是自己被坑。
但现在，看这个王康这么嚣张，还敢对他动手动脚。
庞风瞬间不爽了。
什么东西？
坑自己叔叔的垃圾，也配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啪！
庞风脸色一冷，一把拍开王康的手，漠然道：“去警署？好啊，你让警署来抓我一个看看？”
前世作为成功商人，为了避免其他老板使绊子，他对于法律是烂熟于心。
虽然九零年代法律不完善，但他对法律的认知，远超王康。
还威胁他？
他庞风向来吃软不吃硬。
一句话，怼得王康哑口无言。
王康没想到，他眼里的穷光蛋，居然还是个硬茬子。
看庞风的样子，可不是虚张声势，而是真的无所畏惧。
麻烦了。
“这个穷光蛋要是闹下去，计划出了差错，我那大几千拿不到手，这些天不是白忙活了？”
王康眼神冷漠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