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错觉，因为杀戮太重、血腥太浓，让人觉得血脉里的流动似乎也在蠢蠢欲动，眼睛也在瞬间充血，泛起红光，视线中的赤色闪烁不定。
“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妮可稳了稳心神，脸上是不可理解，还有一丝痛恨。
李承介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种事情，你会逐渐习惯的。”
至少他是很习惯的，曾经的那些岁月中，这种灭门程度还算是轻的，灭族、一村、一城乃至一国的覆没都不是没有，只是都随着黄沙掩埋、流光覆盖，渐渐被隐于历史的最阴暗角落里，即便偶尔被翻腾出来一些，也很难取信于人。
如果以为现在进入了所谓的文明时期，这种现象就会得到抑制和改变，那只能说太年轻、想得太简单了。
有些事情若要人不知，就真的能让人不知，办不办得到是能力问题，如目前龙族在这片土地上的势力情况，他们要做到这一点并非是不可能。
其实，不习惯也没有办法，不管是普通的人类还是“行者”，本来就不可能独立于群体而存在，除非是像他这样实力超然之人，而即便是他也有惹人忌惮从而被集火针对的时候，更不用说妮可了。
正如三葬说地，如今是多事之秋，龙族、明教、实验室、黑十三骑……这各方势力角逐，风起云涌，想要保持跫然洁身，那恐怕是很难的，就算是他李承介，此时不也要为了未来而奔走么？
妮可虽说化成了“行者”有好一段时间，但她显然也被那人保护得很好，并没有接触到太多的阴暗面，所以当初对于她那尖牙磨损的事情，李承介虽然打心里赞赏，却对她倒也谈不上太多佩服，这种没有经过太多外事的笼中鸟儿，有这种坚持根本算不得什么。
对她真正的保护，应该是让她先领略了现实的残酷，让她明白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处境，自己所在的群体又是一群什么样的存在，真正的黑暗是什么样的，这个世界的真面目又是什么，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能够真正坚定自己的内心，不管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已经不会太过被外物影响，那时候的坚持才真正有意义。
妮可嘴唇动了动，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发白，却并没有反驳李承介。
不得不说，跟在李承介身边的这段时间，她其实也改变了许多，以前的坚强，说白了更像是女人的倔强，甚至逞强，现在才有点儿真正刚强的意味，这才是真正成熟了的标志，而这一点特征在金艺琳身上却是早就存在了，别看女孩平常跟李承介胡闹表现得真是未成年一样，需要做出抉择的时候她绝对比妮可更加果决。
这时李承介回转头来，看着这片地面，又微微蹙眉，他对于这满地的尸血并不是很关心，这不是他冷血，而是事已至此，既然都改变不了了，那就该想想其他的事情。
到了可以帮他们报仇的时候，反正他也不会手软就是了。
“我们现在要找什么？”妮可也很快想到了李承介之前说的事情，当然，或许也有要转移自己注意力的想法。
先到那地方去看看……
李承介心里说了声，下定了主意他的身影再次掠起，妮可愣了愣又赶紧跟上。
两人在这里边行进了许久，经过的场景都让人不忍直视，当然里面相对于外边似乎又要好一些，这高门大院，里边是主人的房间外边则是下人的房间，主人的人数自然不及下人们，没有那种尸体堆积、鲜血横流的场面，虽然同样不是什么好事，妮可脸色却恢复正常了许多。
李承介倒是始终面色如常，在意识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之后，他就很快平静下来，刚刚这一路上，除了偶尔看看他们的伤口，判断他们到底是被如何致命，剩下就是确定自己感应的方位。
转过了不知道多少个院落和房间，这座府宅出乎意料的大，若非是那种明确的感应在引导着，李承介肯定要绕晕了头。
即便是妮可这时候也辨不清路了，跟着李承介绕到了又一个房间里，才看到前面男人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她心中一动，知道对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果然随后就见到李承介停下脚步，转向了房间内的那张楠木床，古典的床饰构造，李承介眼睛却只盯在了被衾之下，掀开层层被单，下面是一块漆过一层的木板。
李承介将手按上去，摩挲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像是寻到了什么，突然顿住又猛地向下一按。
似是触动了某处机关，床板蓦地震荡起来，接着在一阵齿轮磨转的刺耳声音中，那块大矩形的模板自中间出现了一条缝隙，接着向两边慢慢敞开来，里边是一片漆黑，但对于李承介和妮可来说，都没有什么视物的困难。
这里面竟然有一条石阶！
一眼望不到头，也不知道是通向哪里。
妮可心中暗惊，李承介脸上却毫无意外，又是当先跳上床，接着就钻进那窟窿中，沿着石阶往下行去，妮可依然紧随身后。
一进入就感觉一阵扑鼻的腐朽气味迎面而来，若是一般人，碰到这种长久紧闭不通风的环境，恐怕呆久一点中毒都可能，对于李承介和妮可而言，却很快就适应了过来，而且他们的视线丝毫不受影响，很清晰的看到了两边的石壁，光洁得绝对不像是天然形成。
事实上出现这么一个地下空间，本来也不太可能是天然造物，从石阶到石壁，再到石阶的尽头，那一个十分宽敞的空间。
“这里看起来……”妮可看着那片空地的中央，又一个巨大的圆圈，正中有一方隆起的石台，她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好似曾经看到过类似的场景。
李承介没理会她，自顾走到了那石台边，伸出手去，缓缓拾起了上面静静躺着的那块不到巴掌大小的黑铁，黑铁上有一排竖着的古体字：“润州张氏祭冥王于此……咸丰五年，张锳携子之洞立此碑以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