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首相官邸地下防空洞。空气湿闷，混杂着泥土和旧纸的味道。
铃木首相、东乡外相、海军大臣米内光政坐在一侧，脸色凝重。对面是阿南陆相、陆军参谋总长梅津美治郎大将、海军军令部总长丰田副武大将。军人的脸上依旧是不屈。
铃木贯太郎看着桌上那份语焉不详的电文，眉头拧成了川字。
“都有什么想法，说说吧。”
外务大臣东乡茂德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杜鲁门的声明提到了‘原子弹’。如果……如果他们真的掌握了这种技术，并且还能量产的话……”
“原子弹？”
陆军大臣阿南惟几大将声音粗粝，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荒谬！定是b-29的编队同时投弹，或是弹药库殉爆。一颗炸弹毁灭一座城市？杜鲁门在吹嘘！”
他的军服笔挺，即便在闷热的防空洞里，也保持着帝国军人的威严，眼神里燃烧着本土决战的决绝。
“而且即便是真的，那又如何？”
阿南目光扫过在场的内阁核心：“帝国陆军三百万将士已准备就绪，一亿国民亦能化为玉炮！要让美军在九州、在本州，付出血的代价！一颗炸弹吓不倒我们！”
这个疯子……
东乡茂德沉默着，瘦削的脸上掠过一丝深切的忧虑。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武夫，同时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美国的科技实力。
“已经三天了，我不相信你们军部没派人过去探查，广岛的情况已经很明显，请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一贯冷静沉稳的铃木贯太郎忍不住出言呵斥，军部的人难道都是这般无脑吗？
就在这时，一名大佐几乎是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冲进会议室，脸色死灰：“报…报告！长崎！长崎市……上午十一时零二分……又一颗……新型炸弹！”
会议室死寂。梅津的手按在了指挥刀上，指节发白。丰田副武张着嘴，说不出话。连最顽固的阿南，瞳孔也骤然收缩。
东乡猛地站起身：“诸君！还要继续吗？美国可以每天投下一颗，直到帝国每一寸土地化为焦土！我们还有谈判的本钱吗？！”
他的话音刚落，第二份紧急电报送到。铃木首相接过，手微微颤抖，他看了一眼，仿佛瞬间又老了十岁。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念出：“……苏联政府……对帝国宣战。关东军前线……已遭全面攻击。”
“砰！”阿南一拳砸在桌上，“斯大林这个背信弃义的朱鬼！”
苏联参战。这最后的一击，比第二颗原子弹更彻底地粉碎了所有人的幻想。试图通过苏联调停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日本被彻底推下了悬崖。
……
当夜，御前会议在御文库地下防空室召开。天皇裕仁端坐上方，面色苍白而平静。而在下方，两派争论已达白热化。
以铃木首相为首的主和派：“原子弹之破坏力远超想象，苏联参战更断绝一切外交途径。为保民族血脉，存续国祚，除立即接受波茨坦公告外，别无他途！唯一条件，必须确保天皇陛下之国体！”
而阿南陆相为首的主战派：“胡说！皇国神州岂能轻易屈服？纵有新型炸弹，我山川草木皆可为盾，亿万忠勇国民皆可为兵！纵使战至一兵一卒，亦要让敌人付出代价！接受公告可以，必须提出四项条件：自主解除武装、自主审判战犯、拒绝占领、且必须确保国体！”
米内海相冷静反驳：“提出四项条件，对方必然拒绝，战争只会继续，直至亡国灭种！”
东乡茂德近乎哀求：“此刻唯一能争取的，只有国体！其他条件绝无可能！”
双方僵持不下，声音在狭窄的地下室里回荡，充满了绝望和疯狂。梅津、丰田支持阿南。内阁几乎分裂。
时针指向午夜。铃木贯太郎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御座前，深深鞠躬：“陛下，会议意见纷歧，久拖不决。值此帝国存亡之秋，伏请陛下圣断。”
所有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天皇。
裕仁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朕已认真聆听了反对接受盟国答复之各种意见。然……朕之见解，仍与外相相同。”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力量。
“朕并非不认可陆海军将士之勇武、一亿国民之赤诚。然……战局之演变于帝国并无利，况苏联亦已入侵。若继续战争，不仅日本将归于毁灭，人类文明亦将殆尽。”
“念及无辜国民若再继续遭受战争之苦，朕实在于心不忍。此刻，唯有忍受难以忍受之痛苦，拯救亿万苍生，以期将来民族之复兴。”
“念及皇祖皇宗之神灵，朕不得已做出此决定。”
“天皇陛下！三思啊！”阿南跪俯在前，祈求最后的希望。
文臣们倒是默不作声，大家都门儿清，那些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都打到这地步了，再无翻盘的可能，真要像德国高层那样耗尽一切再集体自裁？他们可没这勇气。
“朕意已决。在此接受盟国答复，尔等在此继续商议一下细节吧，朕累了。”
说完，他缓缓起身，离开了房间。留下满室死寂。有人无声垂泪，有人面如死灰。阿南惟几的脸上，泪水与绝望交织。
……
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缅甸黑河军事基地，廖铭禹的桌子上放着几份比日军高层还要早到的情报。
关于“小男孩”与“胖子”两颗原子弹引爆的时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特别是苏联出兵东北对日正式宣战，那号称陆军战斗力最强的关东军几乎是被横扫，根本抵抗不了苏联人的钢铁洪流。
这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日本人投降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但在这之前，他准备已久的大礼还没送呢，怎么可能让对方如此轻松就结束这场战争。
“老邢，通知下去，即刻封锁黑河机场，关闭基地对外通道。”
“钧座这是……？”
廖铭禹深吸口气，语气不容置疑：“金陵计划……今晚凌晨开始执行！”
邢福全心头一震，作为此计划为数不多的知情者，深知这意味着什么。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