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赐耷拉着眼皮，眼皮沉得让他忍不住犯困。
见他不说话，覃杨叹了叹气，想继续开口给他洗脑。
江天赐不徐不疾地打断他，他的话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好，我答应你。”江天赐若有所思地端起咖啡，“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覃杨见他答应，悬着的小心脏松懈下来，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
他摆摆手道：“没问题，你要加多少条都可以！”
“我的队友，我自己找。”
覃杨微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地蹙眉：
“为什么，难道我这边的老队员你看不上吗？”
“嗯。”江天赐浅浅地笑出一个梨涡，心情好了大半。
“我觉得他们跟不上我的节奏，我有自己的队友。”
覃杨犹豫地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稍作思考后才说：
“行，这条我回头给你加上！
怎么样，现在可以签了吗？”
江天赐抬了抬下巴，指了合同一下。
“嗯，可以签了。你现在就给我加上，重新打印一份合同给我。”
来回折腾了三四个小时，这份协议才被谈妥。
从咖啡厅出来时，外头下了毛毛细雨，落在身上不痛不痒，空气中弥漫着一层薄雾。
江天赐双手插在裤兜里，一个漫步在人行道上，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跟随着他的脚步晃动，微风轻轻扯着他的衣角。
他看上去很累，只眯着一条缝看路，走得步子也不大，速度平稳。
……
霖城第一医院。
待他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左右，接近凌晨的点了。
他转身进卫生间简单的冲了一把冷水脸，额前的刘海略长被水打湿。
他抬起手张着抄起刘海往后撩了撩，转身回到病房。
他微微弓着身子，将关门声降到最小声，垫着脚往沙发那边走去。
病房内亮着夜灯，他没注意到床上的林婕没睡。
“小天。”林婕淡淡唤了他一声。
江天赐才坐到沙发上，还没坐热又站起来。
他望着病床的方向，疑惑皱眉：
“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按照作息表上的时间，她应该在九点半就歇下了才对。
柔和的夜灯照亮下，林婕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怎么了妈，”他搬来一个凳子坐在她旁边，“是因为明天的手术紧张睡不着吗？”
林婕伸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她的手略糙，带着些许茧子，夜光下比江天赐的手略苍黄很多。
“没有，我一点儿也不紧张，你放心。”
“那您……”
“小天，有一些话…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机会。
今日若再不说，我怕以后没机会和你说了。”
江天赐不悦蹙眉，“呸呸呸，妈您说什么呢，还说手术不紧张，一看就是在骗我。”
他双手抓住林婕的手，把她纤细的手包裹在自己手里。
“妈，医生不都说了吗，手术成功率很高的，您就别担心了啊。”
林婕温婉地笑了，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大拇指慢慢摩挲。
像似感慨般，她道：“我们家天赐长大了，时间过得真快。”
江天赐笑着：“那可不，我都有您高了呢。”
“是啊，长大了。”
“小天，你知道妈为什么给你取名天赐吗？”
江天赐愣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略懂一些。”
他只听过江常清解释，天赐意味着上天的恩赐。
至于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他倒是不懂。
“我从小身子虚弱，心脏就不太好。
怀你的时候，大家都劝我把你打了。
可我偏不听他们的，硬是冒着风险生下了你。
你爸那会儿经常在外应酬工作，基本上很少着家，我那个时候就在想啊，如果你有个孩子就好啦。
然后，老天爷就听到我的请求，把你送给了我，你是上天的恩赐，是我生活的盼头。”
林婕说着眼眶蓦地湿了。
“你给我带来快乐和希望，同时，我也希望我能给你带去快乐和希望。
我不希望我成为你的累赘和顾忌。
你之前做过的那些事，就当它过去了，往事如烟，我们不提。
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快乐一辈子，在这简短的一辈子里，你本可以放心大胆的追逐自己的梦想。
都怪我，是我扯了你的后退，妈对此非常愧疚。”
林婕吸了吸鼻子，江天赐听出她的鼻音很重，抽来几张纸帮她擦眼泪。
他笑着说：“您明天就手术了，咱不提过去的那些伤心事。
到时候您身子好了，我就带您和宋宋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的鼻子也忍不住的一酸。
林婕点点头，应了一个好字。
“你不是想去打职业吗，被妈耽误了这么多年，”林婕指着心口，“妈这心里啊，一直都藏着对你特别深的歉意。”
江天赐摇摇头，“不是妈，我从来都没有怨您，您不必自责的，真的。”
“不，妈没有给你最好的条件，没有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给你一个美好的童年，妈对不起你……”
看林婕自责的样子，他的心里也一阵不是滋味。
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滑落，他的声音略沙哑：
“这个不重要的妈，这个不重要，我只想要您好好的，我不求别的。您别这样……”
他承认，小的时候他总羡慕别人家的小朋友放学有爸爸接，而他只有自家的司机。
上小学初中的时候，开家长会别人都有父母一起来，他却只有母亲来。
看着别人家幸福的模样，他打从心底里的羡慕。
不过这份羡慕，随着他渐渐长大，也慢慢被时间消磨。
至少到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强烈了。
江常清缺席了他太多个美好的高光时刻。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可林婕
她有母亲的柔软，有父亲的严苛。
她做得一切他都知道，统统被他默默的埋在心里。
她对他的爱都藏在了她的行为里，他懂。
林婕说的情绪失去控制，扑到江天赐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嘴里一直念念有词，重复着三个字。
对不起。
江天赐抱着林婕，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夜深人静，外面的毛毛雨逐渐下大，林婕的哭声和雨声混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