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的拒信发了么？”赵勇捏着曹深的简历问HR经理。
“发，发了……”HR经理头一次痛恨自己的效率。
“不过我可以再发一封，说发错了？”赶紧补救一下。
“不用，”赵勇沉吟片刻道，转身进了自己的老板间。
作为一个投行的老板，他也不是吃素的。
曹深这么年轻就能做出让大佬们猴急的产品，这说明什么！
这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么！
他早就在创业了，来投行实习不过是为自己融资做准备，熟悉熟悉融资流程，打探打探里面的猫腻，顺便提前认识点投资圈人脉。
看看人家，吃什么长大的！
突然就想起自家儿子，唉哟，脑仁疼！
现在光达已经发了拒信，再去修正，太拙劣了，舔得太不讲究了！
日后曹深只需要一打听，就能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反而把关系搞坏了。
既然已经做了一个失误的决策，就必须硬撑下去！
端着投行的高标准，这才是一种专业的体现，这才能挽回脸面。
你是一个优秀的创业者，但不适合投行，这个决策，没毛病！很专业！
另一方面，
刚把人刷下去，转脸又去舔项目，年轻人气盛反拒的可能性极大。
而且现在这个项目这么热，肯定很多投行蜂拥而至。
即便是自己舔着脸去搞，以光达资本的在业内的排位，能获胜的几率也很低。
况且自己都能拿到联系方式，别人肯定也能。
这项目自己吃不着，不过……
拿起电话，要拨王华的座机，可根本想不起来号码。
只能拉开门探出头，冲王华勾勾手指：“你进来。”
说实话，王华进公司这么久了，这还是头一次大老板找他单聊。
喝了两大口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从羊毛衫下摆扯掉几颗毛球。
胃很沉，踩着咚咚的心跳走进去。
“昨儿你面的曹深？”
“诶，对。昨儿……”王华刚想斟酌着怎么表现一下自己慧眼识英，被赵勇抬手打断：
“你要跟曹深保持联系，没事多走动走动，多沟通。”
“嗯嗯，”王华使劲点头：“赵总，我一定尽力去争取这个项目！”
这，就是把这个案子交给我了？
能带项目，就要升职加薪了？
美梦还没做完，赵勇又发话道：
“不是，咱们不做这个项目。你要拉拢曹深，把他，把他放在一个产品技术顾问的位置。有项目多请教，他要有空可以请他一起去看看。
等时机成熟了，我再出面，请他正式做咱们光达资本的特聘顾问。
你跟他年纪差不多，容易沟通，多交流。”
啊……
公司竟然不做这个项目，不过仔细想想，这个项目现在这么火感觉凭实力好像也罩不住。
王华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想要机会砸脸上，但心里又很怂，怕接不住挑战。
不需要挑战的机会，那叫运气，这玩意稀缺。
王华尤其的缺。
赵勇想得很清楚，曹深想的是创业，光达即使再有诚意也不可能把他留住当员工。
给别人养娃，不干！
再说，实习生职位也不合适。
实习生干的都是什么活？
贴发票，打印文件，做表，整理会议记录。
他能满足么？
给他特殊待遇，公司里其他员工会怎么想？
再说，这么个员工，你严格要求也不是，放羊又显得很不专业。
他要觉得你不专业，将来合作不成，还把坏名声传出去了那才糟糕。
所以，不能招进来！
但要想办法满足他的诉求，建立好感。
先让王华去！
王华面试了他，这次被拒如果有气可以直接撒在王华身上。
到时候自己再出来扮演白脸，刷一波好感度。
如果面试的时候，他跟王华关系不错，那更好，自己到时候再出来显示诚意。
他做个编外顾问挺好的，不破坏团队整体氛围。
曹深将来如果功成名就了，这也是给光达贴金的事。
如果他将来一塌糊涂，不是正式员工，光达不认就行了……
林岚娇今天刚好也在办公室处理一点文件。
她看着王华拿出了曹深的联系方式，打听了来龙去脉，又看着王华进了赵勇的办公室。
瘪了瘪嘴，这案子看来就交给王华做了……
她也从HR那里拿到了曹深的手机号，这么好的项目给王华那个蠢货，还不如自己拿来做人情。
点开手机通讯录，找到TT投资总监梁靖的手机号。
想了想，又打开微话，点开梁靖的对话框：
“梁总，我最近看到一个特别好的项目，不过公司内部没有通过。
但我个人觉得挺好的，所以推荐给您看看。
公司的名字叫统槽科技，是一家做即时通讯开源软件的，CEO叫曹深，手机号是……”
林岚娇一直很想去TT投资部，毕竟是甲方，还是互联网巨头。
去里面镀镀金，将来再跳槽选择面更宽了，比光达这种二流小投行背书强得多。
梁靖作为TT的员工，自然现在已经将微话作为重要的通讯工具，这是一种政治正确。
只不过上面的好友还很少，整天连寂寞都很少响。
这时突然来了条信息，一下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点开一看，简直喜上眉梢！
他正焦头烂额在找曹深，没想到就送上门来了。
再看发信方，林岚娇？
仔细回忆，这谁啊……
点开头像，看着很陌生。
看着备注才想起，光达资本，就是那个二流小投行？
对，这家好像就在北畿！
赶紧回复：
“感谢推荐，凤娇你推荐的我一定好好看。
你们光达资本的项目质量都还挺不错的。
下次去北畿一定要请你吃饭，以后有好项目欢迎推给我哦。”+笑脸
发完回信，转手将曹深的联系方式用邮件发送到部门全体，并且抄送了总裁办秘书。
所有人都没找到，就他找到了，这必须让团队知道，让老板们知道！
唐庆也是TT的投资总监，看到曹深的联系方式扬了扬眉。
打开手机，用短信发送给了周浩：
“统槽科技CEO的电话，你赶紧去搞下来，现在都在抢，还没投行跟进。”
周浩是一家投行，兴源资本的合伙人。
而这家投行的另一个暗地里的合伙人正是TT投资总监唐庆。
在TT拿死工资，最多有些年终奖。
年薪百万，在外面的人看来算高薪了。
但对于在金钱圈子里打滚的唐庆来说，这显然不够。
作为TT的投资总监，用TT的钱投资兴源资本介绍过来的项目，投行的中介费才是收入的大头。
当然，除了TT之外，兴源也做别的投资机构的生意，不过因为TT里面有人自然是出货率更高。
而且在投资和收购价格上，当然是有人好说话。
而此时，赵勇也忙不迭直接把曹深的手机号群发给了好几十个投资人。
拿项目自己没戏，但卖个人情，并抢先装逼一把，体现光达资本的资源触达能力，还是可以的。
于是，曹深的联系方式就在各种利益的驱动下，在整个投资圈扩散开来。
TT打的是座机，因为曹深刚搬来的这间公寓很新，还没装上宽带。
他只能一直用手机上网，这年头流量资费多贵啊。
等到宽带装好，他已经欠费停机了……
但曹深已经习惯了前世随便上网，没发现这茬。
于是，有曹深手机号的投资人们，茫然的听到了语音提示：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经欠费停机。
然后，开始了一波疯狂的替曹深充值。
心里也暗暗欢喜：
肯定是为了开发产品把钱花光了！
创始人穷着呢！
穷就好，我们最喜欢缺钱又优秀的创业者！
等曹深的手机复通，电话简直要响爆，短信也滴滴滴一直没完没了。
系统自动给他匹配上了来电和来信人的名字以及公司。
曹深觉得，系统的这个“号码识别”功能可以有！
【你不接？TT的电话呢。】
“我估摸着不是想投资统槽科技，就是想收购吧。收购的可能性更大。”
投资还可能搞出来一个不完全受控制的竞争对手，收购才能将竞争掐灭，把别人的变成自己的。
【收购和投资，你就有钱了呀】
“我能用钱买命么？”
【不能！你见过缺钱的系统么？要多少钱，我自己不能写？】
叮，曹深的手机响了，来了一条短信。
银行的，账户里新增十亿人民币。
曹深都还没来得及酝酿情绪。
叮，又来一条。
还是银行的，账户里减少了十亿人民币。
“你这样有意思么？”
【有啊，就是给你一种眼馋又得不到的体验】
“东西是你做的，托管也是你在云服务，我拿投资的话，是不是能把你转让出去？然后我过我的日子，你就有别的宿主了？”
【我可以转让出去啊，但你就立刻没命了哟。】
“噢，我舍不得你！”
【真的？】
“日月可鉴！”
【那，你真不打算接受投资或者收购了？】
“当然不，投资和收购都是要做尽职调查和财务审计的。
现在所有应用都跑在你那里，一台服务器都没有，你让我拿什么做尽职调查。
还有，你的钱来路不明，估摸着钱没拿着我人先进去了。”
虽然系统不知道哪里搞来的钱，但这源头肯定是说不清楚的。
总不能曹深老实交代，自己有个要命的系统吧。
那估计局子是不用去，精神病院欢迎你。
所以，统槽科技即没办法融资，也没办法被收购，更不可能上市了。
以后要发展，得全靠自己造血。
然后把血输出去别的项目，洗白！
【你火了，现在整个投资圈都在找你呢】
“嗯。”曹深手下不停，继续测评复制黏贴。
【你怎么这么淡定……】
“不然呢？”
【你是不是早就一切都计算好了！你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然呢？”
【但你又不拿钱，这么做图什么？】
“你猜？”
人类，真是又坏又贱！
还有那么一点厉害，就一点点……
张北馨就在光达资本，这点事儿她都知道了。
真没想到，这个昔日里只有颜值的师弟竟然藏得这么深！
果然，长得好看的都是潜力股……
突然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昨天她好搓啊！
在念大学的时候，张北馨幻想过无数次，自己毕业以后成为CBD白领。
成天在写字楼里面喝咖啡，打扮得光鲜照人，再在电梯里邂逅一个帅哥精英男……
当然抱怨是不对的，她好歹实现了其中的一样。
在写字楼里面，喝速溶咖啡。
光达资本刚成立不久她就来了，最开始是行政助理。
但万万没有想到，一个职位一份工资她要干N个人的活。
老板的助理，公司所有人的助理，办公室的后勤……
而且这帮人不是996，他们根本就不睡觉的！
经常凌晨两点还在发邮件的比比皆是，凌晨一点打电话来让订酒店机票是常态。
根本不管你休不休息，是不是节假日。
一个电话过来就是，我要！
张北馨现在都有电话铃声和新邮件提示恐惧症了。
这种二十四小时待命的状态，让她连睡觉都是奢侈，哪还有什么心思打扮。
至于什么帅哥精英男，做梦呢吧。
油腻中年男和苦逼在过劳死边缘的新鲜人倒是很多。
偏偏在这种状态下，父母还开始催婚。
张北馨觉得父母在对儿女的人生规划上，比偶像剧还偶像剧。
中学的时候，绝对不能早恋，必须考上好大学。
总是用：考上大学你就自由啦，我们再不管你了。
这种话来进行诱导性欺骗。
等上了大学，又开始叨念：
你要找个好工作，那谁谁谁就在哪上班月薪多少，谁谁谁进了哪个事业单位，国家机关。
所以，你必须在大学里也好好学习，绝对不能谈恋爱。
等将来出社会了，优秀的男生多得很。
就好像，等你一出社会，男人就像后宫三千等你海选一样。
等好不容易有工作了，他们又千里打电话抱怨，这工作怎么这么累，钱还这么少，你怎么还没对象，谁谁都结婚了，谁对象是干嘛的，谁都有孩子了。
张北馨简直觉得，在父母眼里子女的人生就是一场游戏。
中学升级，去挑战大学副本。
大学副本里面，必然有一个叫“好工作”的奖励。
等你拿到奖励，就必然在大学门外，工作任务中，立刻出现一个家境般配，有责任心，上进心，工作不错，能照顾你一辈子的男性NPC，助力你完成结婚生子一些列人生任务。
原来父母的真实身份是，天道！
他们遥控规划你的一切，也觉得一切必须按照自己的规划进行。
否则，你就是异类！
但这个天道偏偏又不怎么完善，这天道不管别人，只管你。
而且不讲机缘，只讲结果。
然而，对于父母，还不能怨怼，毕竟出发点也是源于爱与关心。
所以，张北馨已经学会了报喜不报忧，学会了照顾他们的情绪。
可是，谁又能来照顾我的情绪呢？
父母不能，工作中不能，朋友也不能。
憋着吧，更何况对于已经有工作，月薪上万的自己，如果说还有情绪，那在许多人看来就是矫情。
成年人啊，你不能有情绪，不能矫情，但可以用麻木来武装自己。
张北馨就很麻木，麻木的过着不叫生活的日子。
但，突然，这张黑白灰的宣纸上就晕开一抹朱砂。
跳动着，鲜活而耀眼。
倒不是张北馨有什么想法，而是这抹红突然荡开的色彩。
让她惊醒，
人生，
要有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