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长公主下嫁林家，一时间林家风光无二，林家门槛儿都快要被来来往往的人给踏破了，苟延残踹的家族，颇有一种复起的架势，就连林老自己都抱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期待。
然而失势了就是失势了，一个没了实权的家族，哪是那般容易就绝处逢生的，长公主虽然身份尊贵，深受皇上宠爱，但终究不过一届女流之辈，影响力有限。
长公主下嫁带来的注视终究是变成另一种形式反噬回来，公主下嫁地风波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止境的麻烦。
先是林家旁支不明所以的入狱，或者是被远调极北极南之地。再是残存的势力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既是恢复多年，用林府，长公主府养了这么多年，也只恢复了不到三成。这些还不够，林家惨烈至此，即便林乾在宫门外长跪不起，说尽了好话，表明了立场，同样无法阻止为国效力的西南驻军被分崩离析的命运，只能眼睁睁看着手下的将士死的死，走的走，让他，无能为力。
时至今日，虽然当日的真相依然大白，皇上不过是一个傀儡，可是他依旧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个坎儿，没能留住追随自己多年的将士，他无法原谅自己。
“爹，你会怪我吗?”
书房内，短暂的沉默之后，长公主缓缓的开口，方才提及当年的事情，她便忍不住想起，自己是那个不可排除的诱因。
林乾转头看了一眼长公主，半响之后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你又何必自责，本就跟你没有关系，倒是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外边的话不好听纳。”
林老这些年虽然闭门不出，但是汴京城内的消息他还是一清二楚的。
“哪有什么委屈，那些话听听也就罢了，我哪能真的往心里去，若是什么话都记在心里，那我可不得愁死。”她这样说，也的确是这样想的，当年年少不是没有过怨言，甚至曾经把林家闹得鸡犬不宁，可是如今人到中年，褪去青涩和懵懂，剩下的只有生活和无可奈何。
“衡儿这些日子可有来消息?”
长公主点头：“昨日驿站刚送来的，说了些叮嘱的话，还有一封是给爹您的，还未来得及送到您府上，不若我现在差人给你那拿来?”
“不急，”林老摆手说道，“我还得在你这儿逗留两日。”
林老这话一出，长公主先是一愣，转头很快便明白过来，犹疑的说道：“爹的意思是……”她话没有说完，只是看了一眼门的方向，神色三分诧异和些许的不解。
“先跟衡儿通通气，看他是个怎么说法。”
“已经给夫君去信了，想来很快就会有回信的。”
“如今朝中局势尚不明朗，咱们切不可妄动。”林家已经经受不起任何打击了，现如今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有可能就此覆灭，他必须小心再小心。
他不是不信漠北王府的势力，也不是担心漠北王府有一天会把他作为一个弃子，对于漠北王府，对于况家人的血性，同为曾经为国效力的武将，他清楚况家人的人品。
可是信任他是一回事，让他再为皇上效力奔走，却是另一回事了，天家无情，一个长公主便是最好的例子，前车之鉴摆在这里，让他如何敢轻易信任?
方才况沉安和遥儿最后的对话，风轻云淡的一句，却是落进了他的心坎儿里，似乎一下子就飘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候漠北王府还很是热闹，只是那时林家已经落寞了好些年，可是王府宴会上，依旧邀请了他，路过桐花巷的时候，想着小孩都是喜欢吃甜的，便是去卖了两个糖苏饼。
没想到时至今日，当年的那个小孩儿已经长大，竟是还……
林乾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对于小孩儿此番的示好，终究是要辜负了……
而另一边，已经回了王府的两人，走在王府的长廊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况沉安手搭在遥儿的肩膀上，“个子窜得挺快，看来裴叔又要非你做新衣裳了。”
“裴叔让人做的衣裳都不好看，这回我要自己去选料子。”说着他非常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灰不溜秋的衣裳，更是下定了要自己选衣裳地决心。
况沉安笑笑不说话，只是在他肩上拍了拍，片刻之后说道：“怎的想起糖苏饼了?这得是十年前的事的吧”
说起这个，遥儿尴尬的挠了挠头，“林老说见过我我就想起来了，小时候的确是有人给我吃过糖苏饼，如今记起也容易。”
“林老犹犹豫豫不肯冒险，不就是怕重蹈覆辙，让林家再陷危机吗？我听祖父说过，当时林家势微，求助无门，落井下石的人不少，我这不是想让他知道，咱们的态度嘛。”
“当年林家出事，我还不知道在哪个犄旮旯苟延残踹呢，哥哥你也尚且年幼，父亲祖父远在漠北，鞭长莫及，没有及时伸出援手。我只是想告诉林老，咱们是念旧的人，即便日后林家陷于不义，咱绝不会袖手旁观。”
“当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便想到里这法子，也不知道林老听懂没听懂，大哥你说我这法子有问题吗？”遥儿抬头看着况沉安。
面对遥儿的细心，况沉安觉得很是欣慰，“没问题，做得很好，林老聪明，听得明白的。”
只是听得明白和付出行动，从来都没有必然联系，他知道林老听得出遥儿的言外之意，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道理也不是空谈。
“夜深了，回屋休息吧，明日还有不少事等着呢。”
“好，大哥明日见。”
兄弟俩难得的悠闲便是眨眼即逝，两人在走廊的尽头分开，遥儿回他的上阳苑，况沉安则踏上了那条点满长明灯的小道。
深深现在在做什么呢？
想来是歇下了吧。
……
走在这条道上，总是免不了想起深深，回京这些日子，事事不顺，前路崎岖，看不见光亮，唯一的慰藉，现如今还不在身边，还真是……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