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格的话让整个意识介质陷入沉寂，修的嘴角挂着久久不散的苦笑，盯着紧闭双眼，安静地躺在石床上的木槿。一种极度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压着他的心尖发紧、发疼。
他该明白的，从那时他便猜到了。
不过那一些都是自己的猜想，一直都没有得到证实，没想到最终的答案却是从真正的第二人格口中得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一开始。”此时，在黑暗空间中唯二还有生气的人缓缓开口，“我虽然一直都在待在潜海阁中，但对外面的事情还是很清楚的，这当然也包括你的到来。”
修微微点头，想来也是。
简单的对话之后，空间又陷入沉寂。
因为忧心木槿的情况，修那双黑色的眼瞳被染上浓重的郁色，将这一张俊逸的脸庞衬得更加清冷，似有一股寒气的自他身旁荡漾开来，使得这一方世界越发的冷寒。
这空间黑暗得像巨齿深渊，只稍一点微弱的光都可以被很快的察觉到。
修偏看木槿的头怔怔地抬起来，惊诧地去看那个一样陷入久久沉默的第二人格。
不知道是不是修的错觉，他总觉得第二人格的周身腾着些发光的细小磷光，而她似乎发着微弱的光晕，似天使降临，微微羽化。
“你？！”
面对修错愕的脸，第二人格倒是没有在意，淡淡地笑着说：“其实还挺好看的。”
说话间，她将自己的手抬起来。只见让的指尖已经半透明化，一点点微光从指尖而起，慢慢地飘腾，散入空中，化作星星点点，光亮慢慢微弱，直到完全被黑暗吞没。
“即便没有发生这些事情，我也没剩多少时间。”她的话显得满不在乎，似乎今日发生的事情时她期待已久的事情。
经过这些日子，修似乎能够明白第二人格的想法。
一个由主人格的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人格，或许从一出现就注定要去背负那些伤痛，这样对一个有意识的人格来说，每一刻每一分都是伤痛。
第二人格不再去看自己的手指，而是满眼歉意地望着木槿几近白纸的脸颊，轻叹：“我以为自己还可以撑一些时间，或许可以撑到你醒过来的一天。不过我却搞砸了这一切，没能陪着你到二十七岁，我很遗憾。”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修，回眸对木槿说：“本来想着让他代替我陪伴你，即便不能永久，但至少有他在，我还是比较放心的。”
她的话让修想起刚醒来那会，她总是会用各种方式，让自己保证会陪着木槿，爱护木槿。看来从那时开始，她便一直都在给木槿的未来铺路，生怕她消失之后，留木槿一个人。
修轻笑，即便没有第二人格的这一番嘱托，他也会尽自己的一切去保护木槿。
就在这时，平静黑暗的意识介质又开始动荡，震得两人皆站不住脚，如此动静，想必外界的情况也十分糟糕。
不出修所料，现实世界中，一直安静工作的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鸣叫，那些原本起伏的线条竟归为平行线。医护人员先后涌入病房，木槿的父母，刚被外地赶回家的姐姐都被挤在一边。
不过几日，母亲的面容肉眼可见的苍老，虽然平日里刀子嘴，但木槿终归是她的女儿，怎么会毫无感觉。
父亲护着她站在一旁，眉头拧成川字，目光焦急地落在床上那张苍白得不带一丝血色的脸上。
木槿的姐姐从被父母从外地叫回来后，已经几次见证自己的亲妹妹生死一线地徘徊在地府门口。她的这个妹妹，虽说从小到大不怎么亲近，但终归是自己的亲人，看着这样，自己也不由得难过。
好在木槿的病情医院本就重视，对她的抢救也是不计成本，一通折腾，一脚踏进阎王殿的木槿，竟也被生生地抢救回阳世。
不过过后，她便被刻不容缓的重新送入ICU病房。
震动好不容易停下，修着急地去看被他护在怀里的木槿。在发现木槿没有受伤后，修的紧绷的心微微松下，却是在见到那张如木槿一模一样的脸庞时，重新又提起来。
此时的第二人格，已经明显散落磷光，不单是指尖，现在的她整只手都趋于透明，若不是微光熠熠，都无法看出轮廓。
“这是她的再次自我毁灭。”第二人格柔和地目光望向被修护得好好的木槿，温声说：“再有个几次，我也无法支撑。失去我的支撑，相对于外界而言，便是永远的死亡。”
“难道就没有办法阻止吗？”修痛心地问。
第二人格摇头，“我的消散是不可逆转的。若要活着，至少要在我消失前，把她唤醒。”
人格消散不可逆转，倘若主人格能够回归，或许一切有转机？
“可惜，这两个月来，我始终都没有办法将她唤醒。”第二人格轻叹。
“我来！”修那双墨色的眼瞳倒映出第二人格微微发光的身体，认真且执着得说：“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都要试试。”
“你是说木槿陷入这自己的黑色记忆？”修问，“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陷入自己的心魔之中？”
第二人格微微颔首，“不错。”
“普通的方式应该是没有办法唤醒她的，那么有没有可能进入她的意识中呢？”修的这个想法很疯狂，虽然他们本就在意识介质中，但要进入一个人格的意识中却是另外一个层面。
第二人格面露苦色，“我与她本是一体，想要进入她的意识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你......”
修知道自己与她们的不同，稍微有点落寞，“我知道。”
“......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第二人格开口，“虽然这里已经面目全非，但我可以感知到这里是潜海阁的深处，而潜海阁本就是存储记忆的殿堂。她是陷入黑色记忆中，或许我可以将你送入她的记忆中。”
修拧眉思考，第二人格又补充道：“不过，我没有这么做过，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一旦失败，你轻则一同陷入深渊，重则永远消散。”
“没关系，只要能让她醒来。”修轻笑，双眸带着微光，“再说，即使不这么做，照这样下去，我们也消散。”
既然已做决定，时间刻不容缓，第二人格闭上眼睛，调动自己的念力，“我的时间不多，最多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无论她醒不醒，我都会召你回来......至少到最后可以见见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