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贵妃娘娘让我妹妹进去探望一下陛下。”
在顾淮安的眼神之下，高贵妃还是允许了。
慈宁宫，太后亲自接见了顾淮安，给予了顾淮安最高规格的礼仪，之所以是在慈宁宫，是因为太后确实没有精力去清元殿了。
“太后娘娘，这次淮安冒昧进宫，实在是听说宸妃娘娘小产，很是担忧，所以才失了分寸。”顾淮安听起来像是在低头认错一样，实际上完全没有低头的意味，反而让人感觉到了质问的意思。
“哀家觉得宸妃小产这件事并不简单，正在派人查，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太后知道顾淮安是什么意思，顾家捧在手心上的女孩子，进了宫，还是妾，现在还落水小产了，还在景阳宫被高贵妃刁难了……顾家不生气也难。
“但愿如此，只是希望查出来的时候，太后能严惩不贷。”顾淮安停顿了一下，随即又道：“不然只好我亲自动手了。”
太后感觉到了威胁，但是却只能吞下这个威胁。
“会严惩的。”
“还有一件事，希望太后能允准。”
“是这次的税赋案吗？”
“是。这次淮安进京的主要就是因为这件事。这件事给顾家带来了极大的影响，并且我的两位兄长都因此受辱，所以，希望太后能彻查此事，给顾家一个交代。”
也就是说顾家并不满意现在的处理结果，只查到刑部，是不行的。
“淮安听闻陛下已然昏迷数日，特从江南带了一位名医上京，原是打算为宸妃娘娘安胎，如今倒是可以让他给陛下诊治。”
顾淮安这是要拿慕帝做交换，太后查到税赋案的幕后主使，顾家救活慕帝。
所以这个交换要不要做呢？
太后犹豫了一下，便也答应了，“那便让名医入宫罢。”
只要慕帝能醒来，满朝文武，还选不出一个贤相吗？太后笑着应下的时候，内心已经在思考谁更合适那个位置了。
金华宫内，高贵妃还在回想着顾淮安出现的那个场景，代表顾家长辈，也就是代表顾家，顾临安下狱，顾宸妃小产，这两件事可都和高家脱不了干系，现在顾家派人进京，这是要兴师问罪了吗？
“即刻叫人给丞相送信，本宫有要事要见他。”
话音还没落，高丞相就进来了，“娘娘。”
屏退左右，高贵妃无不担心地说：“现在怎么办？顾淮安已经在慈宁宫待了大半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到底在和太后说什么。”
高丞相默然，良久，才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一次，我们要先下手为强了……”
“先下手为强？”高贵妃似乎懂了，又似乎不敢深究，这是什么意思？和她想的一样吗？
“太后年老，陛下昏迷，此时只要除掉慕鸿炎，鸿渐便能顺理成章承继大统……”慕鸿渐登基，难道还没有活路吗？
高贵妃眉头紧锁，她知道这个办法很险，但是结果却是很诱人的，只要最强大的竞争对手不在了，这条路上还有谁能阻挡鸿渐的脚步？鸿渐承继大统，还能放任顾家对高家下手？
高相离宫了，虽然这条路很凶险，但是高风险的同时也伴随着高收益，只要慕鸿炎一死，什么都不成问题了。
穷途末路之人，看见一根稻草，都不会考虑是否真的有用，更何况这样铤而走险的事儿了。
听着顾淳的汇报，顾淮安觉得舒坦极了，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顾家的儿女何须亲自上阵？只需要在幕后运筹帷幄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
“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德妃和二皇子，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顾淮安吩咐顾淳道。
顾淮安拉着顾临安离开的时候还留下了一句话，“叫人收拾东西罢，下个月就要回江南了。”
现在顾淮安只要有空就粘着顾临安，他不在二哥身边，叫他受了许多委屈，这在长安尚且可以放肆一些，到时候回了江南又是各忙各的了，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时间来相处了呢？
第二天一早，顾淮安就带着南台进宫了。
南台不愿意到这儿来的，他家原是官宦之家，虽不非常显赫，到底也是富贵荣华、安稳度日，只是因着慕帝的一些猜忌，他一家家破人亡，只剩了他一人苟活于世，所以他并不愿意来，可是这里住着他最爱的人，他又很想来。
高贵妃今天倒是不在，似乎是太忙了，还没来得及过来。
南台给慕帝把了脉，又检查了一下眼口鼻等，太后看南台神色淡然，觉得南台心中该是有底了，“南先生觉得皇帝这病如何？”
“回太后，草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病，陛下一切如常，之所以不愿意醒来，该是有所执念，若有办法将陛下的执念化解，再佐以草民所开之药，陛下便可痊愈了。”
太后眼神凌厉地落在南台身上，这个人，似乎知道地有些多啊。
“太后，淮安在进宫前已经将陛下的情况告诉南先生了。”顾淮安知道太后在想什么，便替南台解了围。
自己做下的糟烂事儿，还不许别人说了不是？就算不能说了，那自己就当不知道了吗？难道自己的良心就真的过得去了吗？
顾淮安觉得是不能的，就算一直骗自己，认为自己做得很对，但是良心知道，骗不了良心的，不然慕帝为什么宁愿被困在失火的藏书楼里，也要把那个盒子拿出来？他为什么会抱着盒子夜叩宫门？为什么至今仍沉溺于梦中、不肯醒来？
南台留下一张药方，顾淮安便带着他出宫了，方法都已经告诉太后了，想必她也知道怎么解开慕帝的心结吧？
太后回到慈宁宫，坐了整整一宿，她知道慕帝为什么不愿意醒过来，因为愧对皇后、愧对林家、愧对他的手足兄弟，心中最放不下的便是先皇后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曾提起她，也不许任何人提起她、祭奠她，正因如此，太后才知道，皇帝从来都没有真正放下先皇后，当年那样决绝，也是觉得爱而不得吧？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太后便派人打开了凤仪宫的门。
那扇尘封了十余年的宫门，终于再次开启，而迎来的却是一群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