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何沁这些带着哭腔的话，陆清让的心为之一颤。
他知道何沁喜欢他，毕竟何沁闹得沸沸扬扬的，全校都知道他们两个的事儿。
但是，陆清让从来没想过何沁能喜欢他到什么非他不可的地步。
也许是埋在心里很多年的爱恋，突然有一天得到了回应，让陆清让有些措手不及，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也许是骨子里的自卑，让陆清让没有办法坦然接受何沁的表白。
陆清让一直觉得何沁是九天仙女啊，她美好得让他欲罢不能，不敢占有，不舍放手。
就像是第一次见到何沁那样，陆清让的想法就是，何沁那样的女孩子注定是要站在舞台上，接受四面八方传来的艳羡。
有数以万计的人会为何沁一个人疯狂，为她狮吼呐喊，为她，做什么都可以。
陆清让也包括在其中，但是他心里很清楚，绝对不止自己一个人喜欢何沁。
还有更多比他优秀的人追求何沁，比如说清大的曲向柯。
陆清让现在回了陆家是没错，他也受到了陆家上上下下的礼遇和爱护。
他的伯伯陆奉宁是陆家上一任家主，是在整个Z国都排得上号的人物。
而这个跺一跺脚，Z国就得晃三晃的大人物，现在只是一个想要好好照顾为了陆家大局而早早失踪，直到死去都没能再回到陆家一次的二弟留下的唯一的孩子。
有了陆奉宁的保驾护航，再加上几个堂哥的帮扶，陆清让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跻身上流社会。
可是，身份是有了……那其他的东西呢？
接触到上流圈子，陆清让的第一反应是无所适从。
他从小到大都以为自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没有受到过贵族教育。
跟着陆奉宁和陆矜昀认识越来越多所谓的社会名流，陆清让心里很清楚，那些看在陆家的面子上对他笑脸相迎的名流们，指不定在背后怎么戳他的脊梁骨。
连那些台词，陆清让都帮他们想好了。
——不就是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野种吗？被陆家当个宝到处宣扬。
——你看看他那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是怎么好意思来这里参加宴会的。
——出生好就是不一样，就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子，因为流着陆家的血，想要什么东西，伸伸手长长嘴就到手了。
陆清让怕不怕这些？
自然是不怕的。
在年幼时期，陆清让经历过比这些流言蜚语可怕一百倍的事情。
这些话连在陆清让心里掀起波澜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他有弱点啊，有软肋啊。
陆清让不怕别人怎么说他，但是，他怕别人把这些恶意顺延到何沁身上。
他学习能力强，也有毅力，如果心里没有装着谁，陆清让可以说不会有一点点不自在。
一想到自己的心上人何沁从小就生活在上流社会，见识的东西和他见到的，完全就是两个世界，陆清让就发自内心地有一点无力感。
刚才何沁话里的那些事儿，是出乎陆清让意料的。
整个云中的人都知道，何沁的家世是S市顶尖的，从小就是娇生惯养，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陆清让完全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千金大小姐，会为了他学做饭，还受了伤……
何沁的手是用来干嘛的？
用来握话筒的，用来下棋弹琴画画的。
怎么能用来做饭？
他执起何沁的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何沁的手背、手指、手心。
她的皮肤吹弹可破，保养得极好，哪怕是用来洗碗，陆清让都会觉得她受苦了。
更何况是做饭那么容易伤到手的事情？
再加上何沁完全没有经验，做任何家务都是一知半解的，一来就挑战厨房，真的不会把厨房烧起来吗？
陆清让握着何沁的手，轻轻捏了捏小巧的指骨，“何沁，你做饭的时候，没有人在旁边指导你吗？”
何沁委屈巴巴地点头，瘪瘪嘴，“有啊，家里的五六个佣人在旁边盯着呢，就怕我把厨房给炸了呢。”
陆清让修长的指灵活地穿过何沁的手指间，曲起自己的手指，和她十指相扣。
可能是因为从小到大流落在外受了不少苦，陆清让的手并不像何沁那样娇嫩，手指指尖和手心积了一层薄薄的茧，拂过何沁的皮肤，引起一阵颤栗。
在陆清让扣紧何沁的手时，何沁不自禁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躲开，理智却让她迎了上去，比陆清让更用力地扣紧那只和他交握的手。
何沁额头抵在陆清让的胸膛上，声音艰涩，“陆清让，喜欢你真的好辛苦啊，从来不知道有什么事可以这么辛苦，明明我付出了我的所有啊，结果却不尽人意。你能明白吗？用尽全力，却没有一点用，让我怀疑我是不是真的不太行。”
这些话听在陆清让耳朵里，他不可能不难受。像是一把尖锐的刀，一下一下地划在他的心尖，重重的，狠狠的。
陆清让喉结滚动，轻轻地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没有注意到你的感受，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背后默默地为我付出了这么多。
对不起，我早该答应你，不让你喜欢我喜欢得这么辛苦。
对不起，我醒悟得太晚了。
对不起，我差点错过了你。
对不起……
何沁摇头，埋在陆清让胸膛上的小脸上一片湿润，她在无声落泪。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疯狂地将自己心里所有的怨怼和委屈说给当事人听。
何沁觉得自己简直是疯掉了。
眼前这个陆清让，虽然也是陆清让，不过，却不是他。
不是那个给了何沁期望，而后又亲手毁掉的陆清让。
何沁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清让才会变成前世那个样子。
她为了提前知道原因，提前预防，如此忍辱负重，逼着自己接受陆清让。
陆清让揽着何沁细腰的手移到她的头顶，一下一下地顺着发丝抚摸她的头。
何沁知道，陆清让是在安抚她。
那一句“对不起”，来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