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大。
一间卧室，一间茶室，一个厨房和客厅。
房间和温泉浴池只隔着一条檐廊，浴池的另一边围着竹栅。
浴池也很大，别说两个人，十个人都泡得开。最重要的是安静，附近没什么人，藏在山林之间，只有一条小路连接着酒店大堂。
“大小姐，这间可以吗？”
佐佐木看了一眼卧室的双人床：“可以。”
“那我去给两位安排晚餐？”
“嗯，和食就可以。”
“喝点什么呢？”
佐佐木望向小林，要他拿主意。
长岛冰茶？这样意图会不会太明显了？小林思考着。而且这是和式酒店，又不是酒吧，应该还是以清酒为主的吧。
不过小林对酒没什么研究，既不追求口味，也不追求逼格，不知道该点什么。
主要还是因为猜不中佐佐木的心思。
时间越来越晚，小林望向檐廊之外的温泉和山林，发现天色一片绯红。
温泉打扫得很干净，冬枝长在岩石之间，青绿浓郁，还开着几枝淡粉色的十月樱，但是远处却一片雪白。
鬼怒川也下雪了。
小林收回视线：“已经十二月了，有没有新出厂的纯米雪见？”
“当然。”益田贤一点点头，“第一批雪见酒已经入库了，是打算在新年时售卖的纯米酿清酒，正适合这个天气。”
“那就来一壶吧。”
“好。”
只要口感别像小林无想的酒那样辛辣，佐佐木都能接受。
真理惠给老头子酿的酒几乎就是生命之水那种层次了，只有不断蒸馏才能弄出那样的高度酒，一般人喝不了，除非兑果汁。
雪见酒顾名思义就是赏雪的时候喝的酒，适合加热后再喝。
“我再去为两位准备一些酸梅和小吃，两位可以在泡温泉的时候吃一点解解渴。”
佐佐木点点头：“益田先生有心了。”
“举手之劳，两位先歇息吧，晚餐一会儿就到。”
“麻烦了。”
“在下应该做的。”
益田贤一走了，佐佐木抬起手，咒印一闪，行李箱落在了榻榻米的坐垫上。
一水映天之术还是很方便的，跟剑居差不多。像小林一样，佐佐木当然也不会只用这么方便的东西装兵刃，那就太浪费了。
“你先还是我先？”
“啊？”
佐佐木冷不丁一问，小林有点懵，又有点熟悉。
“什么你先我先？”
佐佐木打开行李箱，小林正好看不到里面的东西：“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洗澡。”
“哦。”小林尴尬一笑，“我不急，你先去吧。”
佐佐木盯着他，眼神古怪：“你带了换洗的衣服吗？”
“带了。”小林拍拍剑匣，“今天凌晨出发的时候，真理惠给我准备好了。”
“原来如此。”
佐佐木抱起一堆黑色的衣服，合上了行李箱。
“真是贴心的女仆呢。”
说完，她走进了浴室。
小林捂住了脸：我好像不该提真理惠的。
哗——
水声响起，小林坐在檐廊上望着外面的白雪。
四周的小灯亮度正合适，既不会过于阴暗，也不会破坏雪夜的暧昧气氛，恰好卡在让人心生涟漪的程度。
就像校园里的夜路，天黑的体育场，看谁都看不分明，影影绰绰的，叫一对对情侣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
雪花飞入浴池的雾气中，顷刻融化。
风一吹，水雾和水纹一同飘摇扩散，模糊了四周的景色。
小林突然想了起来，高中的时候也有这么一次，那时候是十月份的修学旅行。
他们去了北海道，住的也是和式酒店。十月份的北海道已经下雪了，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一般无二。
当时佐佐木就跟他住在一起了。
两人小时候分开了很久，直到那次修学旅行才重逢。
小林的班级跟佐佐木的班级恰好选到了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的同一处酒店，两人刚好在酒店里相遇。
小林的心理年龄已经老了，那时候跟班里的同学基本玩不到一块儿去，每天就是看看漫画，打打游戏，非常孤僻。
佐佐木因为自己的身世和性格也不受欢迎，尤其不受女生的欢迎。
然而，修学旅行都是一个房间的，每个人一个床铺，像麻将一样排起来。佐佐木一个人看书睡觉，谁也不招惹，竟然还是被排挤了。
也不一定是被排挤，只是不被关心，不被重视。
比如睡着睡着突然被枕头糊一脸，还有肚子和腿突然被踩一脚，头发被扯什么的。佐佐木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故意的，她只知道那些人并不在乎自己。
而这样的夜晚她要忍受六次，因为修学旅行有七天。
总之，她遇见了小林，然后住进了小林的房间里。
小林比她明智，是自己一个人住的，房间里有游戏机和浴室。说是修学旅行，其实只是找个借口出来打游戏而已。
那时候的佐佐木还很小，也比现在冷得多，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
“你先还是我先？”
当初，佐佐木也是这么对小林说的。
那是她住进小林的房间以后说的第一句话，问得小林一脸茫然。
“你也要玩白色相扑吗？”
听到小林的回应，佐佐木就走进了浴室，小林才明白她问的是洗澡。
当时小林也没在意，继续玩白色相扑去了。白色相扑是当年一款非常火爆的动作游戏，因为相扑的主角是纸片人美少女。
小林老二次元了，当然不会在意佐佐木去洗澡这种事情。
但是现在嘛……
他抬起头，望向夜间白雪。
“佐佐木要先洗的话，我就只能等着了。”
“既然要等，最好还是在浴室门口等。”
“那么等待的时候，我的眼睛能不能通过钥匙孔接收浴室的内部光线然后用视神经感受刺激再将图像传到大脑里呢？”
“这只是个单纯的物理过程，只是一种正常的物理现象，应该是被允许的吧。”
“应该，没问题吧……”
哗——
最后一阵水声停止了，佐佐木裹着浴巾走出浴室，赤足踩在木板上。
“我好了，该你了。”
小林站起来就脱：“那我去了。”
“你先进浴室再脱衣服！”
“哦，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