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轻轻一笑，伸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茶香四溢，雾色袅袅。
“这些就不归你管了，你只需要知道撞破这件事的就是南阳王府世子爷毋庸置疑！”
“而他的身份也担得起这一次的先斩后奏。”
慕北的语气极重，全然的不容置疑。
慕子苏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脸色一瞬间就沉了下去，笑容根本就维持不住。
“慕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打算把整个南阳王府都拉下水去吗？”慕子苏差点就炸毛。
他的确和慕北交情好，也愿意宠着帮着这个妹妹。
但不代表可以容忍她将南阳王府扯进这个漩涡里，坏了王府现有的平静和安宁。
慕北轻轻一笑，说出来的话，却是残酷，“慕子苏，你以为慕家这些年退居南阳，不争不抢，连慕家军都沉寂下去，就是真正的脱离开曾经的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们的攀咬了吗？”
“这种想法有多天真，你自己不知道吗？一味的忍让所换来的只会是对方的得寸进尺，难道你没有体会过吗？”
“就像这些年你也离开了军营，甚至闹出了一个纨绔名声，慕家又何尝真正的独善其身了？”
“南阳的其他氏族反倒是看准了你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而趁此机会想要蚕食吞并原本属于慕家的力量。”
“不管是兵权，军心，还是那些田庄商铺，他们都红了眼，想要将之取为己有。”
“慕子苏，很多的时候，要不要牵扯到一件事情中来，根本就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
“就像慕家是这些年的退避三舍韬光养晦，换来的也依然不过是现如今那样的危机四伏，时刻都悬在钢丝线上，稍有不慎就会翻落下了无尽的深渊，永远也翻不过身来。”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我和安宁水寨的暗中斡旋，你以为爷爷退下来之后，慕家还能安宁稳当的度过这么些年吗？”
“与其当个缩头乌龟倒不如主动出击，方可挣得立于世的一席之地！”
闻言，慕子苏的脸色逐渐的就白了下去。
慕北所说的这些，他未尝不是明白的，但尽管是明白，却还是忍不住抱有一线的期望。
可如今慕北却是将他这仅有的一丝的希望也彻底打碎了。
他忽然就觉得前路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走才是正确，也不知道他还能走多远。
“北北……”他的声音一下子就哑了。
他忽然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
那时候的他年少轻狂，胸里就燃烧着一腔孤勇，做起事来任性妄为，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只是因为在一次战斗中自己的提议没有被父亲采纳，就愤而出走，离家远行。
那是他离开的最长一段时间，也是最远的一段距离。
就带着一柄剑，背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碎银子，就这么出发了。
从南到北，跨越了大半个东煌国境。
如今回想起来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尽管路途上的很多经历都已经模糊在了记忆里，但他却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去回想怀念。
他是真的很想要回到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用顾虑，只需要肆意的去挥霍自己的青春和汗水，不必时时刻刻都去衡量揣度，只是做自己，单纯而又美好。
不由得，他抬手按压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怎么又去想那些了。
过去终究只是过去，他很明白他如果一味的困窘其中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但他就是忍不住。
所以才会冲动的从南阳一人单骑赶到这里来。
这几天甚至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日日夜夜的除了喝酒就是等人。
今天，他终于等到了。
可惜，却不是他所希望的答案。
原本他以为压抑的很好的那些执念，一时间又都冒了出来。
然后一发而不可收拾。
忍不住的，他开始想要更多，奢求更多。
“慕子苏。”看出来他的走神，慕北抿了抿嘴唇，眼眸中划过了一抹暗色。
她知道这番话她说的很残忍，也知道慕子苏可能会很难以接受。
但这也是她衡量已久而做出来的决定。
期间，她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就私自做下来了这么一个决定。
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但凡有其他方法，她也不希望将来让南阳郡这片净土给卷入这些污浊之事当中。
这里，毕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她的家。
若非必要，她怎舍得？
慕子苏回过神来，深深的淀下一口气，“故潼书院的事情我会帮着处理好的，你放心就是。”
而后又开口问道：“这件事情，你可有跟父亲或者爷爷提起过？”
慕北摇摇头，苦笑，“舅舅不会同意的。”
所以他就只能这样先斩后奏。
不过有了三七去王府那一趟，舅舅多多少少应该也猜到了一些她的打算。
后面并没有做出什么阻止的举动，若非是想着她不会这么快动手，那就是默认。
而这两种可能不管是哪一个都不可能阻挡她的决定。
“北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会怎么样？”
“还有爷爷，爷爷年纪大了，虽然这些年一直在辟谷闭关，但那些所谓修道终究是虚无缥缈的，爷爷他也不可能真的长命百岁，他真的已经老了，承受不住太多的打击，尤其是你，他曾经是那么的疼爱你。”
“只要你开口，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他都会想办法给你摘下来，你不觉得你怎么做会寒了他们的心吗？”
慕北闭了闭眼睛，“我是外公的外孙女，也是舅舅的侄女，但我还是慕家的孩子，身上更是留着皇家血脉。”
“我所要首先考虑的利益，第一是东煌江山，第二是被北辰家，第三才是慕家，慕家过后才是这些亲人。”
慕北说得冷酷，音色凉薄如月。
慕子苏脸色微变，但他没有说什么。
毕竟，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
“我……明白了……”他说道。
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似有若无的，他大概不可能和慕北像以往那么相处了。
有些隔阂，在升起来之前无关紧要，但一旦升起来了，那就是降不下去的。
以后做什么他都会存在在那里，就像一根针卡在你的心间，翻来覆去的都是折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