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蜀山山底至山顶,处处茂林密布,绿意盎然,七色花丛点缀了平凡无奇的树丛,将整片山都呈出一抹清新活力。
山间,人影若隐若现,谈笑声四起,又是一年初春季。
一声清脆的刀剑碰撞后,黑衣男子收回剑,颀长的身子稍稍转身,朝面前的紫衣男子挑眉。
“还需修炼。”
淡淡的四个字,让他大脑轰的一下炸开了。
“师父!”徐呈英一脸悲戚,“你对我也太严格了吧!”
如今的徐呈英已是眉眼俊朗、意气风发的少年,他已长大成人,早就褪去了当年的稚嫩气息。只是,性子里还是有些孩子气……
关于他的武术,如今已修炼到了蜀山派弟子里最高的水准了,可这个掌门就从未对他满意过,对他苛刻至极。
“你可是我心目中预选的下任掌门候选人,自然要严格。”柳毅在一旁坐下,“先休息一炷香。”
“好嘞!”
他刚想一屁股坐下,柳毅立马道:“你站着,不可放松。”
“……”徐呈英噘着嘴,“哦。”
苦啊。
此时,柳毅抬起眸,漆黑的瞳孔在阳光下,仿佛星辰般醉人。
“你爹近日可好?”
“师父,我跟你说哦!”徐呈英一脸自豪,“我爹终于研制出了黑散毒的解药了!”
柳毅修长的手指无意间抽动了一下:“是吗……”
“是啊,这个解药太难研制了,我爹真的是耗费了十年才制出。”徐呈英惋惜道,“可惜,如果能早十年制出……”
他没再说下去,柳毅眸光微颤,低下了头。
他又转移话题:“你爹前些时日来找过我。”
徐呈英心里一慌:“他又要干嘛?”
“还能干嘛?”柳毅瞥了他一眼,“他给你介绍的那些女子,你到底中意哪个?”
“哎哟,都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姑娘!”徐呈英堵着气。
“你要哪种的?”
“我啊……”徐呈英腼腆地笑了,“我想找个女侠。”
“……”柳毅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到后院去,自己练剑,我不过来就别停。”
“什么?!”徐呈英一蹦三尺高,“说好的一炷香呢?!”
柳毅眯起狭长的双眼:“你想顶嘴?”
“不敢……”他灰头土脸地拾起剑,一脸不高兴地去了后院。
出去时,他恰好碰上了沈依同和尹轩宏,他们一人牵着一个男孩,双方相互颔首了一下。
“太可怕了。”尹轩宏摇着头,“掌门又欺负弟子咯。”
柳毅语气平静得很:“这不是欺负,是教育。”
“是是是,你说得对。”尹轩宏对两个男孩说道,“我们要找你柳叔叔说话呢,你们自己去玩会。”
稚气的男孩笑得一脸纯真,两个人拉着手便蹦蹦跳跳地离去了。
“个头又长高了不少。”柳毅客观评价,“也圆润了不少。”
“……”来自沈依同和尹轩宏的死亡凝视。
“我们啊,大老远就听见你教训呈英。”沈依同无奈道,“掌门,你自己都至今未娶,连姑娘都不愿意认识一下,还说人家呈英呢。”
“就是啊,我和沈师兄的孩子都会跑了,你还不赶紧成个婚。”尹轩宏端详着柳毅棱角分明的容貌,满眼都是羡慕,“有一说一,掌门这张脸真的是没变过,十年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练过什么秘术?”
“没有,我从不在乎容貌这种东西。”
“……”长得好看的人真任性!
“不过,师妹倒是练过。”
“啊?”尹轩宏和沈依同一起懵了。
“按年龄,你们应该喊她一声师姐。”他顿了顿,“而且,我也不是三十岁,而是已过不惑之年了。”
两人对视一会儿,一同开始掰起手指算了起来,结果越算越懵,把自己都绕了进去。
他们都是年满十五的时候方才到的蜀山,在那之前,究竟错过了多少?
正当他们还在原地徘徊时,柳毅已经起身了:“你们走不走?”
他们这才想起,今日是约好一起去祠堂。
三人抵达时,耿睿璟和柳恒已经在先一步到了一会。
十年过去了,他们的眼角已有了明显的皱褶,身子也虚弱了不少,好在有徐医师为他们长期调理,方能维持生活。
白驹过隙,她已经走了十年了。
如今,这些与她最亲近的人,也都能坦然地站在她祠堂前,在岁月的流逝中,渐渐接受她再也回不来的事实。
只是,每每来到此处,心中总是感慨万千,如今的蜀山派已是一片祥和,当年的纷乱已过,仿佛云烟般,就此消散。
随之带走的,是他们重要的人。
“都来了啊。”耿睿璟朝他们扯出一丝笑容,“来上香吧。”
这些年,耿睿璟一人在山峰间独居,时而外出钓鱼,时而也会上街走走,买回一些生活用物。
他总是会趁柳恒睡着时偷偷放在他屋中,随后悄悄离开。
他没了当年的骄傲气魄,如今年岁已高,说话语气缓了下来,一身锋芒,都被岁月磨平了棱角。
柳毅等三人一一点了香,对着祠堂上方,躬身三拜。
柳毅插上香后,眼神隐约恍惚了起来。
“师妹。”他呐呐道,“如今的蜀山,还是你喜欢的样子,不知你看见了没有。”
曾经,他从不信鬼神之说,只觉得那些都是无稽之谈。
可自从师妹离去后,他几乎每日都在期盼,若人死之后能有魂魄,她会不会回来?
他甚至无数次在深更半夜到祠堂周围游走,最终失落而归,还暗自骂自己犯了傻。
“是啊,蜀山派被掌门管理得可好了。”尹轩宏对着祠堂上方,微微笑着,“师妹,他不愧是你最崇拜的柳师兄,果然做什么都行。”
柳恒看着柳毅,虽未言语,眼中却闪过一丝自豪。
耿睿璟欣慰地点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
柳毅作辑问道:“近日太忙,没能探望师父,师父身子可好?”
“挺好的,只是……”他眼神恍惚了一下,“清净了些。”
曾经,耿思言能在耳边叽叽喳喳吵个没停,而他就这样看着她,从一个孩子,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
现在的清净,当真是不习惯啊。
沈依同突然想到:“师父,呈英那孩子一直惦记着你的恩情,总是会往你那跑呢。”
“是啊。”耿睿璟笑得,眼角出现了几丝皱纹,“那孩子的性情,倒有点像思言小时候的样子。”
“糟了……”柳毅浓郁的眉角突然抽动了一下。
“怎么了?”尹轩宏好奇地问道。
“我把他忘了。”柳毅扶额,“他可能练功练到了现在。”
另一处,一声嘶吼在山间回荡了久久的回音。
“师父!你什么时候再来啊!!”
“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