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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落幕(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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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起因。”她说:“然而我本以为自己能够掌控大局,却奈何不了这世事的愚弄。之后我因为宫里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也没有顾得上他们,却让他们死于这阴谋权势之下。我知道这件事以后妍儿你已经在上官氏身边,牵扯到了皇室便诸多繁琐,我自然也没有办法随随便便就解救你脱离苦海。或许让你在外体察一下世间的万般滋味也是好的,我想,这样你之后登上皇位,也不至于没有心态娇柔,没有城府。”

“皇位?这……”她一时间不理解沈魅的做法,她知道自己没有堪当大任的能力,也没有这个资格。且不论在郯国一向没有女子继位女帝的先例,就只说她前半生的那些经历,那些不堪回首,萧瑟的心事,重重的纠葛,她已然对自己失望。

然而沈魅用眼神告诉她这件事情她早已经想好,并且这是对她的偿还,她问:“妍儿,裴暄说他去找寻你时,他说你的模样很伤情,是这样吗?”

伤情?她竭力回想当时的情形,现在却觉得那时的境况如同发生在遥远的过往,几乎深藏在记忆的最底层。她微微一笑,和沈魅眼神对视,波澜不惊地说:“我不知道如何形容,只是觉得我好像在一夕之间失去了生命里一切可珍惜的东西,有一种空虚感。失去真的太难受了,比不曾拥有还要痛几分,特别是当我花费多年汲汲营营想要完成的事情都摧毁时,那种感受更是痛苦。”

“妍儿。”她的眼神忽而深沉,拉着她来到这满院的毒草前,她一甩袖,袖间扬起了磷磷粉末,所有的毒草在顷刻间枯萎了,满院颓败之色。

“这……”她惊了,觉得太过于可惜。

“你认为太可惜了吗?”她注视了这一大片的枯草说:“万物皆可失去,没有什么事什么人是例外。你要知道,我们来到这世上本就是赤条条的,就是生命里有了一些你想要留住的温暖,那也是最不实的。我们最终都是要化为一抔黄土的,一切温暖,憎恨,怜爱,仇视都不能带到坟墓里面去。所以,得到时,且去珍惜,失去时,为自己祈祷就行了。你现在悟得还不深,但我是将死之人了,我已经全都看透了。”

“你……”她想她应该唤一声母亲,但是这两个字到了嘴边了,她还是说不出来。

“无事,谁能赖在世上不走呢?”她笑了。

这时沈魅的背后,那条横梁上盘旋着一条藏青色的长蛇,探着脑袋蜷着身子接近沈魅。她还没有来得及发声,就见沈魅回身把它抱在怀里,青蛇在向她吐着芯子,缠绕着沈魅的手臂和她打着招呼。这是她的宠物,她想,同时她也能辨别出来这是一条体具剧毒的毒蛇。

沈魅说:“过几日会有一场博弈之战,这是对皇帝没有定下储君的情况而实行的一种原始术斗。届时你和同样具有皇族血统的候选者一同去黑石森林,从里面安全走出去的人才能继承江山。但是继位者只能有一人,所以就免不了自相残杀。妍儿不要小看了五公主赵莅则和六公主赵铭露,你要知道,任何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人都不可活。所以,母亲要让你在当日混乱之际,亲自诛杀两位公主。”

那条藏青色的毒蛇把头伏下去,她竟然看出这条蛇有几分颓唐之色。待她走出凌霜阁,一路上,她都在揣测沈魅的话,天上的浮云聚了又散开,那轮明亮的太阳也一时暗淡了一时又耀眼夺目。

且不论她和两个姐妹没有什么交集,自然也没有感情,但就这样亲自结束了她们的生命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残酷无情。她不再多想,或许两个公主的武功会胜过她,她没有走出黑石森林也未可知,一切还要听从天命。

博弈之战那天,赵国全部有名望的官吏宫人都前去观礼。他们都亲自看着这些有资格成为国君的年轻人进去,再在出口处等着那个天命之人。那时,其他的人都葬命其中,经历重重考验披荆斩棘安然走出黑石森林的只有一人。就是因为踏着所有与自己有亲缘关系的同行者的尸骸,所以国君才能不惮于小情,心智更加坚毅,进而心怀天下,泽披万民。

沈魅早就和她言说了黑石森林的由来和她需要时刻谨记的事情。等到她真正走进去才知道,原来这个森林的名称不是凭空而来的。森森然的黑色石头几乎堆积在每棵参天古树的脚下。这些体型不规则的石头上方浮起一团团黑烟,嗅到鼻孔里的气味很像死尸的腐烂味道。

纵横交错的灌木横拒在地上,一不小心就能被绊倒在地。但是一旦倒在地上难免不被这个林子里的瘴气迷惑,进入幻景里,可能再也走不出来。那粗挺的古树上面时不时掉下什么圆形的果子,如铅球一般,掉在地上的那一刻腾起了茫茫烟尘。

如果不是有沈魅给她的香袋,恐怕她应付不了这里沉滞了几百年的瘴气。不过沈魅说,她体内沉疴刚除,那些毒素在她体内堆积了那么久,早就让她不再畏惧这样的毒瘴了。在这一片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密林里待了许久,她没有遇上其他人。就这样一路走着,她没有被那些食人的花木吓到,也没有被毒蛇毒蝎占了上方,危机四伏的密林她倒是也能安然度过。

忽而,左前方涌起一阵青紫色的液体颗粒,她用手挡住头,衣袖被沾湿紧贴在手臂上。她没有感觉手臂用什么异样,把手拿开后,她愕然地发现两棵树之间有一座桥。这座桥几乎可以用晶莹剔透来形容,似乎是用水晶搭建而成,如同一条通往天国的路。对面是一派祥和之景,紫气升腾,蓝璧色的瀑布,一潭活水。水里金鳞的鱼跃起,到处都是盛开的奇艳花朵。

但是,她看到这水晶桥底是如炼狱一般的尸林,垂挂在崖壁上。她想跑过去,尽快远离这里的瘴气和桥底的尸林,但她却在此刻看到宇文颉。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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