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开的绣庄在言梦熟练上手之前，还需有人坐镇。
这一日，正好轮到卫曦。
途径一条巷子。
“臭道士，尽会装神弄鬼，赶紧滚。否则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马车突然一停，正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的卫曦猛地往前一倾，手忙扶住车厢壁这才坐稳。
车厢门被赶车的小七慌忙打开，“二小姐，您没事吧？”
卫曦摇摇头，“出什么事了？”
“方才前面一户人家突然扔出来三个人，一大两小，做道士打扮，正好摔在了马车前。”
卫曦听着已经朝马车前方看了过去。
就见一个穿着皱巴巴道袍的年轻男子翻了个滚从地上爬起来，又弯腰伸手去拎倒在一旁的两个小孩子，黏在鼻子下方的假胡子掉了一半，正随风飘啊飘。
似是察觉到马车上有人在看自己，那道士拎着孩子站到路边后，一扬拂尘朝这边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道家礼，“惊扰到贵人，还望恕罪。”
卫曦回了声无碍，倒是对于旁边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多看了一眼，这才准备坐回去。
马车继续缓缓前行，路过那道士旁边的时候，卫曦突然抽了抽鼻子，下意识喊了一声停。
小七忙勒马停下，“小姐？”
卫曦开了车窗，回头喊了一声：“道长且慢。”
周元脚步一顿，回头：“贵人还有何事？”
卫曦不着痕迹地又仔细闻了闻，这才小声问道：“敢问道长可是修习炼丹术？”
周元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他朝自己身上仔细打量了一遍，“贵人又如何得知贫道会炼丹术？”
“猜的。我在你身上，闻到了硫磺和硝石粉的味道。”
周元下意识倒退一步，四下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在对上卫曦的目光后，忙又警惕起来，“贵人怕是闻错了。”
现如今大雍尊佛贬道，更是对会炼丹术的道士围追喊打，由不得他不警惕。
哪怕他学得并不是正经的炼丹术。
卫曦见他这副警觉的样子，摆摆手，“放心，我不会拉你见官。就是想问，你这硝石哪来的？或者，哪里有卖的？”
周元：“······”
他原本觉得自己去学劳什子炼丹就够奇怪的了，没想到这会碰见个更离奇的。
一个看模样是大家小姐的小姑娘居然能闻出他身上硝石粉的味道，还想买来用，这脑袋瓜子在想什么呢？
“抱歉，这位小姐，”周元‘无量天尊’了一声，对上对方好似能洞悉自己接下来准备说什么的那双眼睛，眼看瞒不过去，这才压低声音回道，“这硝石粉是贫道自己提炼的，仅有一丝半点，还恕贫道不能售卖。”
“道长自己提炼的？”这倒是有些出乎卫曦的意料。
周元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那便罢了，耽误了道长这么长时间，还请见谅。”卫曦有些失望，朝对方轻点了点头回到车厢里。
周元摇摇头，牵着身边两个小家伙的手准备离开。
左边的手腕被扯了扯，“师傅，咱们这次又没赚到吃饭的银子，要回道观了吗？”
“回去，我记得道观里还有些米，还有只鸡。只是可惜，我本来想再养肥一点的。”
一大两小慢悠悠出了城门，又走了一刻钟，到了一处山脚下。
道观就在半山腰，他们还得爬上去。
出一趟门就是这么不容易。
爬到一半的时候，周元皱了皱鼻子，“我怎么闻着有股烧糊了的味道？”
“师傅，是道观的方向。”
周元猛地抬头，就见他们已经住了一段时间的破道观方向，升起一股浓浓的黑烟。
这一看之下，他登时大惊失色，弯腰一手抱起一个，提醒了一声，“别出声。”转身便朝来路飞奔。
卫曦再次见到一大两小这三个“道士”的时候，是在三天后。
相比起上一次见，这三位可谓是又狼狈了好几倍。
大的一身短打看样子是用之前那件道袍改做的，这会正在街头表演杂技。
两个小的捧着布兜四下里讨钱。
三个人脸上抹地黑漆漆一片，差点看不清本来面目。
要不是卫曦对这一大两小还有些印象，也不大能认得出来。
“三天不见，这就从道士改行变成杂耍的了？”卫曦边想着边下了马车，饶有兴致地看向圆圈中央那道忙得热火朝天的身影。
“咦，你是那天的那个漂亮姐姐？”
卫曦闻声垂头看过去，对上一双只剩下眼白和白牙的小脸，接过小七递来的一小块银子放到他的布兜里，“没错，你还记得我呀？”
“姐姐长得好看。”
卫曦忍不住失笑一声，“你们怎么改成街头卖艺了？”
“我们的道观被烧了，师傅说想要饿不死，只能靠卖艺为生了。”
“烧了？”
“嗯，”另一个小家伙走过来点点头，“可惜了道观里还有一只鸡呢，也跟着道观一起被烤了。”
“好想吃烤鸡呀。”
“吸溜！”
卫曦：“······”
一刻钟后，街边茶馆里。
周元大口干了一壶茶，这才不好意思地朝卫曦笑笑，老底被自家孩子揭了，也不做之前那副道士做派了，“让小姐见笑了。”
卫曦摇摇头，手指轻点了点桌子，“阁下是在躲什么人吗？”
周元用手扇风的动作一顿，眼中厉色一闪。
站在卫曦身后的小七藏在衣袖间的短匕‘嚓’地一声出了鞘。
气氛一瞬间紧张起来。
“我无意探究阁下的处境，放轻松。”卫曦朝小七摆摆手，示意她把武器收起来。
小七冷冷盯了周元片刻，这才放下手里的短匕。
等到气氛慢慢缓和，卫曦才开口道：“之所以请阁下过来喝杯茶，原因有二。”
“其一，我对阁下手里的硝石很感兴趣。”
“其二，我比较喜欢小孩子，方才跟这俩小家伙，也挺投缘的。”
周元紧紧盯着面前端坐着的小姑娘，思绪飞快运转。
直到确定自己等人在来恒都城内后未曾暴露过半点痕迹，跟此人也确实只有前几天那一场交集，对方对自己身上的东西也的确有所求后，才下定决心破釜沉舟道：“我可以把硝石的线索给你，但你果真能保证我们三个人的安全？不怕告诉你，确实有一伙人在搜寻我们的踪迹。”
“二小姐？”小七闻言顿时有些不赞同地出声。
“小七，放心，我自有打算。”卫曦偏头让小七噤了声，又朝对面点点头，“可以。我保证。”
至少在这恒都城内，她还可以拼爹。
“敢问小姐芳名？”
“卫曦。阁下尊姓大名？”
“周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