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展刚走几天,蜀王府派人来接朱平樨,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辽东战事不顺,秦良玉的白杆兵三千死了两千,大弟秦邦屏也战死沙场。
马兰兰哭着要北上救母,葛宝派费小金和帅远洪护送她先回石砫,自己则带着刘见宽扁舟而下,沿江访仙求道去了。
本朝太祖朱元章儒释道并重,三者融合治国,方有近三百年的太平盛世,也才有了道观、寺庙前所未有的兴旺景象,和尚道士相互研学是常有的事,你拉我一把,我进你一言,共同愿望都是度人济世。
葛宝逢人便讲自己那个关于老虎的梦,和尚、道士均哈哈而笑,山中猛虎从来不断,而虎患自南宋后,几百年过去未曾发生,近年也不曾听说有发生的苗头。
若说人祸,后金尚在辽东作战,不至于打到成都;虽偶有土匪作乱,都是不成气候的小打小闹,也不至于就乱了天下。
大家都建议葛宝去峨嵋中峰寺请教妙峰和尚。中峰寺原为道观,晋朝时出了妖孽,观内道士没办法,请宝掌峰明果大师帮助驱逐了妖孽。之后便礼请他当观内主事,明果大师便将道观改为寺院,几百年来,出了慧通禅师、别峰禅师等不少大德高僧。
师徒俩手拄竹棍,在峨嵋山上爬了大半天,已是气喘吁吁。眼见得还要攀爬几座高峰才到中峰寺,刘见宽就有些打退堂鼓。
“师傅,你一个人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葛宝知他水上功夫虽然厉害,爬山却是不行。正待应允,树丛中突然窜出一只猿猴,呲着又尖又长又大的黄牙,笃定地站在刘见宽身旁。见宽头皮发炸,发根竖起,作声不得。
葛宝躬身施礼,伸出右手,往前一指:“请!请!请!”
猿猴看了看葛宝,昂然往前走去,陡峭的石梯,仿佛平地一般。一路上,猿猴走走停停,总是伴着师徒俩的步伐。
刘见宽看不出是敌是友,不放心师傅一个人赶路,只得咬着牙跟上,一路狼狈十足。
到得中峰寺,猿猴径自钻入树林,师徒俩被小和尚迎入大殿。
方丈妙峰和尚为弘扬峨眉山佛教呕心沥血,建大道场十余处,曾被明神宗敕封为“真正佛子”。
听了葛宝来意,闭目诵佛之后,愀然口念一决:“天下将乱,虎患将出,蜀难连年,虎平天清”。
葛宝大惊,原来如此,急急开言:“如果大师有解救苍生的法术,贫道也愿舍身入世,尽力驱虎。”
妙峰道:“你若求解救之术,还得去山脚伏虎寺。”
葛宝谢过妙峰,带着见宽出得寺来,却为走哪条道踌躇。原本已上中峰,若是走石梯,需先上再下,断不能在天黑前赶到伏虎寺了。若要寻捷径,又怕遇上豺狼虎豹。
正犹疑,那只猿猴又从树林钻了出来,还是那么笃定地望了望两人,便开步向前走去。
有了前番的经历,葛宝知它为灵猴,必是佛菩萨派来带路的,毫不迟疑跟了上去。
伏虎寺方丈贯之和尚在寺外的布金林等着葛宝,猿猴又窜入密林。布金林是有名的佛教园林,这里流水潺潺,有虎浴、虎溪、虎啸三桥,溪水、石桥、亭阁都带着佛法,身处其中,神清气爽。从布金林看伏虎寺,殿宇重重,飞檐翘角。
“你知道伏虎寺的屋顶为什么终年纤尘不染吗?”
葛宝肃然,“当然缘于无边佛法。”
贯之却道:“其实是布局。你通五行,当知道布局的妙处。”
伏虎寺林木葱笼,殿宇重叠,巧夺天工地构成一个个四合大院的特大天井,四周绿山秀水盘抱,四季气流反复回旋,形成风卷残云之势,就是动物鸟虫也难以在屋顶立脚,更何况林木枝叶和尘埃。
古刹禅林隐于密林深处,禅房花木尽显佛家意境。
贯之带葛宝遍观伏虎寺各处布局,走到无量殿前的溪边,指着形制似塔的尊胜幢道:“此尊胜幢便是南宋发生虎患时修建,专为镇虎,上面的伏虎咒或可为你解梦。”
葛宝知贯之为高僧,拿出谦恭的姿态:“求方丈指点!”
当晚,贯之和尚将自己的伏虎之术尽数传授给了葛宝,并商定,由葛宝去彭山江口伏虎寺布局,沿岷江前后呼应,贯之则在峨嵋联合各寺庙道观,朝夕诵念伏虎经,势必挡住虎患,力保川西南太平。
次日,师徒俩便逆流而上,过重瞳观也未停留,径直到了彭山江口码头。
岷江经成都时,双流并行,在彭山江口,又双江汇合,合流处江面宽阔,水波浩淼。吊脚楼沿江排开四五里,连绵不绝。码头上船来船往,商贾贩夫穿梭忙碌。这里是出川水路必经之地,也是自古以来兵家必争之地。
葛宝和刘见宽下船后直奔后山,后山有座小寺庙,也叫伏虎寺,规模却比峨嵋伏虎寺小得多,是贯之和尚的徒弟寂玩带着一个小沙弥在这里驻锡。
葛宝将来龙去脉告诉寂玩,两人便开始计议如何实行。尊胜幢等一应经幢和寺内法器,自然由寂玩筹办。寺内寺外,包括江边码头该设的局都是小工程。最大的两项工程需较长的时间来完成,并花费巨大,必得向巨家富户们化缘。
其一,铸一口腹空深大的伏虎铜钟,表里均需刻上伏虎咒,并筑一高楼悬挂,晨昏定时叩响,以钟声启动伏虎咒。
其二,用松、柏、竹树苗,以五行八卦为阵法,自彭山伏虎寺,到眉州重瞳观,沿江植树。植树时,口念伏虎经,一个字一棵树,共六万玖仟柒佰柒拾柒个字,每片伏虎林就需栽六万玖仟柒佰柒拾柒棵树。
另外还有几项,葛宝要独自秘密进行。一切布置停当,葛宝仍忧心忡忡。尽管自己修为颇深,贯之和尚也是大德高僧,但世事若仅凭法力便能扭转,天下事就太简单了。
寂玩陪葛宝前江后山勘察地形,伏虎寺山门下的悬崖边,赫然刻着一条长龙,龙爪披露,张牙舞爪,与山门口的石虎遥相对应。葛宝脑中灵光一闪,忙命刘见宽准备纸笔,写了一张纸条,封在锦囊里,交给寂玩,“五年后再打开!”
葛宝回到重瞳观,将观内道士召集起来,把自己到峨嵋和彭山的事情简要叙过,肃然告诫:天下将乱,该是我们出一分力的时候,大家务必按照安排,勤加修炼,认真做好准备。
刘见宽谏道:“师傅,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恐怕不是我们和伏虎寺的几个和尚道士就能应对的!”
“我明天就去成都,势必将川内寺庙道观都发动起来。”
“这个事情,我觉得还是要让平樨师兄去禀告蜀王。”
葛宝的师弟定真道士笑道:“呵呵呵,见宽师侄,这是我们和尚道士的神机妙算,说白了就是一种臆测,岂能拿到朝堂作军情禀报?”
“反正我觉得,还是要在军事上作点准备。你看现在,有点象样的官兵都派去守边,或者到辽东打仗去了,成都府、眉州府、嘉定府守城的,要么是老弱残兵,要么是泼皮无赖。真有点事情发生,绝对不堪一击。”
葛宝沉吟道:“见宽说得有道理,但我们不便干涉军事。这样,定真明天到城里张贴告示,本道观招收100名学徒,收齐后赶紧训练。见宽也回家和你父亲说说,招一批看家护院的壮丁,你亲自训练。我今晚就写信给你的师兄弟们,大家都分头作点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