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
苏成强和她夫妻俩一夜没睡。
心里不安啊！
愧疚啊！
自责啊！
但是除了时不时的送些吃食上门，偶尔给白江沉一些零花钱，他们也做不了其他的了。
苏元沫听完这些话之后，心里也非常不是滋味。
虽然这些事情早已过去很多年了。
苏元沫早就不记得了。
如果不是听妈妈提起，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原来阿沉所经历的一切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残酷上百倍。
“妈妈，那……后来呢？”
苏元沫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她可能自己都没发现，她的浑身已经开始轻颤了。
她既想知道白江沉在她毫无记忆的那段时间里经历了些什么。
又怕听到了她会忍不住心疼。
王淑玉抿了抿唇，心底泛着酸涩。
愧疚感又袭上了心头。
“后来啊！你爸爸把他放在家里养了一段时间，才稍微养好一点，他伯伯伯娘又带着一群人打上门来，说我跟你爸抢他们白家人。要是不把人交出去，他们就要砸了我们家。”
当初那群人手中都提着家伙。
有的提砍柴刀，有人提杀猪刀，有人提砍刀，甚至有人提斧头。
那些东西，但凡有一刀砍在人身上，那都是可以要命的。
没有办法，王淑玉才逼着苏成强把人送回去了。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白家又让人送话来。
如果他们家要把白江沉当做儿子养，那就必须给他们白家三千块钱。
从此之后白江沉就算是苏家人了，跟白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三千块钱。
十年前，八零年。
对一个工人家庭来说怎么可能掏得出来？
当时苏成强把家里的存款全都翻出来，也不过只有一千来块钱。
但按照白江沉伯父那一家子的无赖程度，给了一点甜头吃，保不齐就得寸进尺天天缠上来了。
王淑玉自然也是不肯把家里全部积蓄交出去的。
就这样……
白江沉再也没有回到这个家里过。
甚至，为了躲避白家的骚扰，很长一段时间，王淑玉都不许苏成强去多看白江沉一眼，就怕惹祸上身。
所以……
苏成强就只有大半夜，趁着所有人都睡着了。
才敢偷偷地从家里背一点大米和油盐送去给白江沉。
这些事，虽然已经过去十年了，但是现在想起来就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
历历在目。
苏元沫心口闷痛，心疼得无以复加。
上一世，这些事白江沉对她只字未提。
父母也从来没有给她说过。
原来……
她的阿沉，童年是怎么黑暗的吗？
鼻头酸了酸，苏元沫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喉咙里的哽咽，干巴巴地问道：“所以，您跟我爸爸就把他送回去，让他一个人了吗？”
“那不然还能怎么样？”
王淑玉抿了抿唇，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但她并不后悔。
白江沉固然可怜。
但他们也做了自己该做的。
他们并非孑然一身，他们是有家人的。
白江沉对他们而言，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外人，比不得自己的亲人重要。
她王淑玉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外人弃自己的亲人于不顾，也不许苏成强不管她们母女的死活。
王淑玉拉起苏元沫的小手拍了拍，低声说道：“沫沫，你要知道，在那个时候，在妈妈心里，你跟你爸爸才是妈妈最重要的人。妈妈不能容许任何人有伤害你们的机会，虽然我们把那小子送回去了，但也不是什么都没给他的。”
至少，苏成强偷偷给了白江沉五十块钱。
那时候的五十块钱，可是大半个月的工资啊！
已经够白江沉买米买菜生活两个月了。
“妈妈，我理解您的选择，如果是我……身处您的位置，也不一定会比您做得更好！”
苏元沫轻轻地点了一下脑袋，眼角的泪珠控制不住差点溢出来。
她连忙伸手擦了一下，慌张地站起身来，低声说道：“妈妈，时间不早了，我都忘了做早饭了。我爸跟圆圆出去买东西也快回来了，我就先去放锅了。”
“不着急！才八点不到！”
王淑玉眨眨眼，抬眸望着苏元沫，又低声说道：“今天早上要煮汤圆吃，不做饭，你别忘了！”
过年这几天吃早饭也是有讲究的。
大年初一吃甜酒粑粑，大年初二吃汤圆，大年初三才吃米饭。
苏元沫点点头：“好的，我马上去烧水做汤圆。”
人才刚走进厨房，泪花就忍不住从眼角滑落了。
苏元沫实在是想象不到，在那样的境况下，阿沉还那么小，是怎么一个人撑过来的。
她也无法想象，在父母才去世不久，就被所谓的亲戚伤害，赶出家门。
好不容易找到原本相熟的叔叔阿姨，才没过几天吃得饱穿得暖的日子，又被伤害。
到最后不得不被送回那个冷冰冰的家。
苏元沫真的……
不敢去想，那个被赶出家门的冬夜，白江沉是怎么一个人从老远之外一个人走回来。
也不敢想，被爸妈送回去的那一晚，白江沉究竟是怎么一个人挺过来的。
只要稍微想一想，苏元沫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突然，苏元沫听到客厅传来自己妈妈的声音：“哎，江沉来了？先坐一会儿，沫沫在准备煮汤圆了，一会儿就能吃！”
白江沉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下，点头笑了笑说：“我不坐了阿姨，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行，你要去就去吧！”
王淑玉摆摆手，转身又坐在了沙发上。
苏元沫连忙把脸颊上挂着的泪珠擦掉，然后埋头和面，深吸了两口气把心底难受的感觉压了下去。
“让我来揉面吧！揉面很费劲的，你力气小，站到一边去让我来吧！”
白江沉一边挽起袖子洗手，一边轻声道：“你先去准备馅儿，我揉好面就能包汤圆了。”
“嗯嗯，好！”
苏元沫连忙让开身，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后，上前两步蹲下身子去橱柜下面的那层翻找红糖芝麻酱。
准备用来包汤圆。
白江沉愣了一下，盯着苏元沫的背影望了几秒，这才压低声音问道：“沫沫，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