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惠知道这帮人就是等着自己落井下石，本来老爷子死了以后，她的内心还有点内疚，但现在，这点内疚，也被顾家消磨殆尽。
“大哥。三年前，我找你帮忙、让志恒去读帝都大学。结果，你说什么不能因为他是顾家人就滥用职权。那时候我只怪我们志恒不争气，也没说什么！”
孙惠突然扮作很委屈的样子，“三年后，老爷子不幸因为脑溢血身亡，老人家体恤将来孙子能够有口饭吃，所以就把厂子留给志恒，可你现在竟然出面阻拦，真不知道你是安的什么心！”
本来丈夫喜欢嫂嫂的事情，就像根芒刺，刺进孙惠的心里。
现在，她原本借助分遗产的事情，让顾志恒有个工作。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赵淑梅从中作梗，打乱孙惠的所有计划。
“妈。”顾志恒也是个好高骛远的，“我不想去养殖场，和那些家禽在一起......”
“你懂什么——”
孙惠一个巴掌扇向顾志恒，“眼下能有份工作就不错了，你还在这里挑三拣四的！”
顾志恒当然很在乎工作的体面性，他摸了摸自己发痛的后脑勺，小声嘀咕着：“顾聿轩都能当研究所的所长，我却只是一些家畜的头头，我宁愿没有工作，也不愿当这个厂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赵淑梅嘴角勾笑，她对孙惠道，“二嫂。你说你还在意老爷子的厂子干啥啊？二哥的服装厂给你，子承父业，不是更顺理成章吗？”
孙惠总觉得赵淑梅的话里有话，顾兆洋若是肯让贤，她还至于策划这么一出。
“老二。你儿子要继承老爷名下的家产，你的意向是——？”
顾之昂把问题重新扔给顾兆洋。
“既然志恒不愿意去爸的养殖场里养.鸡，我愿意把服装厂厂长的位置让给他。”顾兆洋顿了顿，“不过志恒得放弃老爷子的遗产。”
孙惠直接傻眼了，她等了三年，不是在顾兆洋的耳边说过顾志恒工作的问题，可顾兆洋从来没有松口过，怎么赵淑梅一开口，他就同意了？
比起喂.鸡来说，顾志恒还是比较容易接受去卖衣服的。
“爸。我愿意。”顾志恒甚至已经策划对未来的规划。
孙惠想要算计老爷子的家产，也就此落空。
几日后。
孙惠托人找关系，原来老爷子在北极村跟人共同承包的养殖场，早就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
她又突然间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坚持非要厂子，不然吃亏的是自己。
而顾志恒接受服装厂后，他不知道因为前阵子流感，刚复工的厂子亏损很大。
在他的眼里，以为自己去服装厂上班，就是在办公室里坐着喝茶数钱到手软。结果后来发现厂子每天都有很多破事要做，不是底下的工人伸手往上面要钱，就是自己去仓库找布料看货。
顾志恒装模作样了几天后，觉得自己简直快累瘫痪。
为啥大哥顾聿轩在研究所，随随便便研究出什么东西，就能过的无比幸福，而自己，却只能够这样。
还厂长呢！呸！
中规中矩了数日，顾志恒受不鸟了。
在他看来，自己现在做的活，和在养殖场养.鸡也差不多了。
“爸。”这天，吃过午饭以后，顾兆洋照例回书房整理材料，顾志恒鼓足勇气走进来道：“有关工作上的事情，我想问问您。”
“哦？”难得顾志恒会如此上进，顾兆洋抬起下巴问道，“你想要表达什么？”
“你看看我能不能去大哥的研究所工作......”
顾志恒也是盘算了许久才决定的，如果事成以后，他也可以像顾聿轩一样体体面面。
最近报纸上可是没少报道顾聿轩又发明了什么。
再说去研究所，肯定是个轻便的活儿，决然不会像现在这般做苦力。
“你不是现在是服装厂的厂长了吗？怎么，那边的活儿，做的不顺心？”
顺心？
顾志恒冷漠脸，他每天累得要死，还能顺心吗？
爸，你怕不是在逗我吧！
顾志恒想：要是你每天像我这样忙碌着，还能顺心，那我真的无话可说。
“爸。我不想当厂长了，我觉得还是你最合适，你自己......”
顾志恒就是这山望着那山高，从来都是因为工作的原因，从不从自己的身上找问题。
“不行。当时是你自己做的决定......”
顾志恒何尝不心疼自己唯一的儿子，因为工作忙碌的原因，他缺少出席顾志恒的童年，为了补偿，恨不得把家里最好的都给他。
而顾志恒就是让自己从很小溺爱坏了，所以才变成现在这般。
“爸！”
顾志恒咬着唇，一幅要哭的模样。
顾兆洋硬着心肠，不再理会。
一连持续冷战数日。
顾志恒终于忍不住，他给自己做主，他告诉了孙惠自己这么多天以来的遭遇。
孙惠当场就不淡定了。
让儿子当厂长，不是让儿子当劳苦力的啊。
孙惠从娘家搬来救兵。
“娘啊！你说说顾兆洋他好好的日子不过，他是想干啥！”孙惠边拿着手帕，边哭诉道。
孙惠的老娘平时最疼爱顾志恒这个外孙女，听说受了委屈后，也是心疼的不行的。
“小惠。”孙惠的老娘轻声咳嗽了几声，“或许是兆洋想着给志恒一个锻炼的机会，才说出那些混账的话。”
孙惠的老娘想起女儿和女婿结婚前，顾兆洋对自己的许诺。
她顿了顿，继续道：“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心里也是有几分不舍的。”
“外婆。”恒的智商感人，他立刻否定了孙惠的老娘的猜测，“你是不知道，爸这两天跟吃枪.药一样，逮到谁，就教育谁。”
“这样，我打电话给兆洋。”孙惠的老娘抓起电话，“我让他中午来咱们家，你有苦处，当着他的面全说出来，我替你撑腰。”
“嗯。”孙惠把帕子的眼泪擦掉，“妈。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外婆。”顾志恒红着脖子，“你也得给我做主！就因为俺三婶子挑唆，爸虽然让我当厂长，但你晓得——我每天都做着什么工作吗？”
孙惠的老娘正在拨号码呢，当然不知道顾志恒的工作是什么。
厂长不是挺威风的吗？
孙惠继续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最后，她又挤出几滴眼泪，“我可怜的志恒！在厂子里说的好听是厂长，还不如人家一个小会计神奇呢！他是真少爷的身子，小厮的命啊！”
“妈。”孙惠哭得撕心裂肺：“当初你儿子工作的事，我可没少给顾家大哥说好话，现在志恒他老舅去了帝都大学的后勤部，可轮到他，却处处被原则束缚。我一个妇道人家，只是想让自己的儿子过得好一点，有错吗？”
孙惠的老娘想了想，闺女嫁进顾家后，他们的生活确实好了不少。
于是道，“小惠。你放心，等兆洋来咱们家后，我连带着志恒的问题，一起好好同他说！”
“你可不要说是我特地跑来碎舌头。”孙惠往肺里倒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你也知道兆洋，他平日最烦那些背后搞动作的。”
“我明白。”
临近傍晚，顾兆洋赶回到丈母娘家。
“妈。”
“兆洋。我有事情想对你说。”
“是不是，家里遇上什么困难的事情了？”
孙惠的老娘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想着说小惠和志恒的事情。”
“嗯？”顾兆洋看到顾志恒出现在丈母娘家，似乎明白了什么。
孙惠的老娘，指着孙惠道：“你看看我闺女都成什么样子了？比我上次见她时，可是消瘦了许！”
孙惠感受到顾兆洋的眼神，她立即道：“妈。其实，我还长胖了不少呢。”
“小惠！妈眼睛还没老到瞎得看不见的时候！”
顾兆洋对于母女俩唱着双簧，早已习惯。
听孙惠老娘的意思，感觉孙惠是被自己苛刻了一般。
很多时候，有许多话，顾兆洋不说，不代表着他不知情。
可是一家子过日子，还不是都图个肃静。
“妈。”顾兆洋点点头，“你说得那些，我都明白，往后我都会注意让小惠多吃点。”
今天看这阵仗，得哄好了老太太，她才肯让人走。
“还有一件事。”孙惠的老娘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说：“我听说，志恒找到了工作？”
说完后，与孙顾志恒对了下眼神。
“外婆。”顾志恒立刻会意，“我在爸的服装厂当厂长呢。”
“呦！当厂长？那哪里行呢。”孙惠的老娘对顾兆洋道，“兆洋。这是你的不对了，志恒还小，让他管理那么大的厂子，是不行的。”
这些天阴霾的日子，总算因为孙惠老娘，孙惠和顾志恒母子二人都可以扬眉吐气一番。
“志恒作为男子汉，早晚都要走这一步的，他面对困难，应该吃苦耐劳才对。”
孙惠的老娘继续道：“除开别的不说，志恒也到了适婚的年龄，若是旁人的姑娘听说志恒年纪轻轻都做了厂长，不都图我们家的钱，哪里还图人呢？！”
客厅，顾兆洋和他丈母娘第一次开始了争吵。
“孩子不能够溺爱。”顾兆洋扔下这句话，离开了岳母家。
其实，顾兆洋把厂子交给顾志恒的刹那，也做好了破产的准备。
如果父亲顾知青的死，真的跟孙惠有关系，那他这个做丈夫因为疏于管教，也难逃关系。
他是照着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时间还没到一个星期，儿子顾志恒就被派出所传唤进去。
当晚孙惠吓得不行，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老爷子的事情，极有可能曝.露了。
她连夜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跑路时，却被顾兆洋堵在了门口。
“你这身打扮，是准备去哪里？”
月光下，孙惠因为受惊，拎得箱子直接掉在地上，几件女士的衣服凌乱地掉出来。
“我......我这不是想着给志恒送点换洗的衣服吗？”孙惠哆嗦着嘴。
顾兆洋的鼻尖发出冷哼，他道：“志恒能换上你的衣服？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个癖.好？”
孙惠舌头都打颤了，她低着头准备找借口。
只是自己还没有说完话，派出所就登门将她带走了。
“同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孙惠甚至为了自保，还甩锅给顾志恒，“我儿子犯了错误，你们抓我做什么？”
“你儿子交待，你在半月前曾用言语导致老人脑溢血，甚至为了让老人身亡，没有第一时间告知医生，还故意拖延时间！”
顾兆洋禁不住打了声哆嗦，自从家里人将自己的怀疑告知自己后，顾兆洋也曾幻想过这件事兴许与那对母子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当真相大白时，他发现自己竟是那么难以接受。
“孙惠。你好狠毒的心！”
顾兆洋的喉咙一热，当场被气得吐血。
孙惠还想狡辩什么。
顾之昂早就将在北极村收集的证据尽数送进了派出所。
孙惠到了狱中，其实都不太明白顾志恒不是去当厂长了么？怎么好端端的就进去了。
直到公安的同志问自己问题时，她才知道，原来顾志恒因为不会经营，以次充好，还不给厂子的员工发工资。
后来厂子的员工和一些和服装厂合作的商人，联合起来将顾志恒告上了法庭。
顾志恒从小到大，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以为是爷爷的事情败.漏了，没等派出所的同志问自己，就把所有的事情全部说了。
孙惠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了前半生，竟然毁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简直是坑娘啊！
***
顾聿轩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倒是没瞒着陆清婉，“我打算近期回北极村一趟，告诉在九泉之下的爷爷，那些伤害的他的人，如今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我陪你一起去。”
顾聿轩对陆清婉说这些话的时候，本来没想着陆清婉能够做出什么态度，只是怕她在自己不在家的日子，会担心。
毕竟医院也是很忙的，顾聿轩没奢求过陆清婉能够陪着自己。
“最近医院把我调到了一个比较轻便的部门，所以平时事情不是很忙。”
像是能够看穿顾聿轩的想法，陆清婉如是道。
卢秀芝与陆铭从那日陆清婉补办完婚礼后，就一直待在北极村，虽然有大小两个孙子陪着，但由于距离较远，却也会让家人担心。
“阿婉。”顾聿轩也是考虑到两个老人，便道，“这次回去，咱们顺带着把爷奶接到自己身边吧！”
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感觉，他领略过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