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长到十七岁，每年最期待的便是过年，尤其是过完年后的上元节。这一天是金吾不禁夜，辰安府会解除宵禁，女子也可以盛装华服出游。
这一夜雨雪初霁，星月交辉。长街上花灯璀璨，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人潮涌动，一片欢腾。
苏言和二姐由几个丫鬟小厮护着来到街上，苏言低声对二姐道：“二姐，我想自己去逛逛。”
二姐哪里不懂她的意思，眼眸一弯：“去罢，注意些，早点回来。”
苏言如同被放飞了的小雀儿，戴着个兽面在人群里穿梭，被挤的东倒西歪也毫不在意。
她的视线一点点逡巡过去，不放过任何一个高个子的人。可她四下里看着，哪里有他的影子？
正着急的功夫，手忽然被人拉住。
她回过头，来人也带着个怒目圆睁的狰狞兽面。她愣愣看着，那人忽然伸手摘下她的兽面。
即使被人唐突了，小姑娘也毫不在意。因为方才走的急，额角出了点汗，鬓发愈发黑亮亮的，她笑起来，柔软的嘴唇吐出了两个字。
衡华拉着小姑娘的手。周围满是烟花爆竹和人来人往的吵闹，他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可却借着明亮的灯光辨出了这两个字：
“仲清。”
他心上一动，周围所有的声音都被隐去，所有的色彩都变得模糊，只有她，浓墨重彩的好看。
他拉着她，挤过了熙攘的人群，来到道路尽头。这里方才放了好些鞭炮，遍地碎红。
苏言抬眸看着眼前的人，糯糯地道：“戴着这个，不闷吗？”
他没有说话。
她径自踮起脚，轻轻摘下了他的兽面。
衡华淡笑着看着她，笑容好看的耀眼，苏言心想：不管看多少遍，都不会觉得腻烦啊。
路边有卖孔明灯的小贩，衡华给她买了一盏，她背过身去悄悄写下心愿。随后点燃里面的蜡烛，托着灯壳子将孔明灯慢慢地放到了天上。
衡华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她坐在他身边，仰头看着孔明灯慢悠悠地升上天空。
“仲清，神仙会收到我的天灯吗？”
他揉了把她的脑袋：“会。”
只不过天上那群人，每每都会对着凡间升上去的花灯评头论足。
她歪着头看他：“他们会实现我的愿望吗？”
“嗯，”他望着她，好像望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不过……你许了什么愿望？”
苏言道：“我才不要说，不是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衡华道：“你的话，怎样都灵的。”
苏言被这话哄的很开心，一直盯着那盏寄托着她心愿的孔明灯，孔明灯越飞越高，越来越小……
她迷迷糊糊的，不知不觉阖上了眼皮。
……
“嘭！”路边有贪玩孩童放下了最后一个炮竹。苏言缓缓睁开眼，看见的是衡华的背影：乌黑半绾的发，修韧干净的脖颈。
她扒住他的脖子：“很晚了吗？”
他稳稳背着她：“不晚。不过小家伙，你要不要自己下来跑一跑？”
苏言睡眼惺忪地道：“为甚么？”
“你已经睡了将近两个时辰。”
言外之意，我已然背了你近两个时辰。
她变本加厉地往他身上爬了爬，说话还带着点可爱的鼻音：“不要，你休想赶我下去。”
衡华无奈地笑了笑，手上却将人托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