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让你以后进出这间屋子不用敲门的？”唐雪柔柔声笑道，她与绿儿虽是主仆关系，但心中却是将对方当成了家人，一个单纯的妹妹。
“嘻嘻，不敲门进来的话，我要是再碰上小姐偷偷摸摸画陈公子的画像，小姐你又要教训我了。”绿儿背着小手，脑袋凑到唐雪柔身前，一双晶莹的眼眸如同闪耀的星辰，明亮透彻，笑意连连。
上次她便是在房门未关闭，蹑手蹑脚的进来的时候，恰巧碰上自家小姐正在纸张上奋笔挥毫泼墨，偷偷望上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去了京城的陈公子画像。
唐雪柔霎那间满脸通红，只觉得全身血液沸腾，整个人气质大变，由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变成娇羞可爱的深闺少女。
她嘴唇轻咬，瞪了绿儿一眼：“讨打。”
绿儿嬉皮笑脸，见自家小姐娇羞的模样，不由得摇摇头说道：“要我说啊，小姐你对公子有意的话，那就把酒楼开到京城，这样你们就能时常相见了。而且，咱们酒楼在这里远近闻名，大受欢迎，到京城那种繁华之地，生意肯定更好。”
两全其美的法子，既照顾了生意，又满足了小姐那点心思，多好。
唐雪柔摇摇头，之前欢乐的神情忽然挂满忧愁。
绿儿见状，赶紧胡乱叉开话题，问道：“小姐，茵茵姐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她觉得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小姐在清水县这个地方运营这家酒楼的目的本不是为了生意，只是在等待生死不知的老爷，或者说在心中寄托这份念想。
自己还劝她离开这里，果然我这脑子不好使，绿儿在心底埋怨了自己一阵。
说起来小姐似乎也没有将酒楼做大的意思，自从生意步入正轨之后，小姐便很少插手酒楼的经营，如今生意兴隆，大抵归功于黎师傅出神入化的厨艺。
哪怕是举报这种宴席活动，也并非为了生意考量，而仅仅是出于回赠食客的初心。
当然，酒楼因此事名声传得更广也是事实。
“茵茵她师门离清水县不过几日行程，若只是去请人的话，此时应该在返程途中，预计今日便会抵达，我们准备准备，待这场宴席结束便去赵伯父那里，看看是否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唐雪柔神游物外，想起来那个神情低落的少女，不由得叹息一声。
她是没料到到茵茵会跟着陈风一起去京城一事的。
之前茵茵离开清水县的事情，她也只是后来从赵简那里得知，说是去看望她的师伯，可唐雪柔心中清楚，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那个男子。
否则，多年未前往京城的茵茵也不可能忽然便做了这个决定。
那么，茵茵只是觉得图个方便，顺道跟着陈公子一同上京，还是有其他心思？
唐雪柔不得而知。
不过，前几日茵茵忽然又从京城归来，出现在她酒楼里，神情低落，憔悴落寂，精神萎靡，询问之下才得知她师伯在京城逝世，回来这一趟便是知会师门前往京城祭拜。
这下，本来存着打探陈风境遇的心思也就不好再说出口，因此，直到现在她特不清楚陈风在京城生活得如何。
但有一点她很清楚，或者说她自信，那就是她相信以陈风的能力，在京城过得不会差。
更何况，本来便是由皇上一份旨意才去的京城，被皇上相中的人，应该也不会被随意拿捏吧。
“好的。”
绿儿应道，转身出门，打算回府一趟。宴席才开不久，小姐还不能走开，她要先回府里帮小姐准备好行头。
走出门的时候，顺手把门关好，又望了望楼底熙熙攘攘的食客，叹息一声，这才抽身离去。
该说小姐这是命苦还是命好呢。
幼时丧母，父亲失踪，一个亲人都不在身旁，从这里来看小姐是挺悲惨的。
可无意之中结识了陈公子，使得唐家保住了家业，又心善接济了一个落魄的流民，没想到那人厨艺出神入化，将酒楼发扬光大，使得唐家越来越富足。
这不是命好又是什么呢。
可是，小姐又背负着一道枷锁，还是自己给自己上的枷锁。
因为啊，老爷明明不可能回来了，被怪物袭击后便销声匿迹，寻常人都清楚这意味着死亡，可闻小姐却偏偏抱着一份虚妄的幻想，守着这处家业，又被其牢牢锁住，不敢追寻自己的幸福。
那这又是命苦咯。
唉。
当然，如此复杂的思想也并非绿儿自己想出来的，她那简单的脑袋瓜子可没有那么多心思，只是之前县老爷来酒楼吃饭，小姐作陪，席间离开时县老爷偷偷剖析给她听的一段话。
那时绿儿觉得有道理，也就多少记了下来。
又过了一阵，唐雪柔将桌上摆开的书籍收拾齐整，一一摆放在书架上。
这间屋子被她改成了一间书屋，里面摆满了文人志士的书籍文章，每次来酒楼，忙完之后便会来这处屋里看上一看，从书里了解这个世界。
因此，唐雪柔虽生活在清水县，但也并非不知晓清水县之外的世界。
整理完后，她又走到一处隐秘的角落里，那里放着一卷画作，她表情温柔，伸手取来铺展开来，画里便露出陈风的面孔，她伸出一根手指从那张面孔拂过，眼中满是深情。
许久之后，她将画像放好，转身出门。
她下了楼，那群吃饭的客人们便朝她望来，不少人还站了起来，吃得满面红光，笑容满面，七嘴八舌道。
“唐小姐安好。”
“唐小姐可真是善人哪，从前我还没见过有哪家酒楼吃饭不要钱的。”
“……”
唐雪柔莞尔回应：“客气了，我们酒楼有今天这般红火，全仰仗大家的捧场，这么做是应该的，只要大家不嫌弃，往后这宴席会一如既往的办下去。”
人群哈哈大笑，这种美味佳肴，还是免费的大餐，哪有嫌弃的道理。
而唐家酒楼老板那些话，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自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