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语无伦次的重复强调，凤明曦与南宫无殇都在顷刻间意识到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俱惊讶地一致加快了脚步。
待走到门外，南宫无殇不知想起什么，嘴角勾了勾，脚步便稍稍慢了慢；身形自然也微微落后于凤明曦。
他举止隐晦，心思更没显露半分；凤明曦关切的重点都在屋里头，自然没有留意到他的小心思。
她一脚跨过门槛踏了进去，南宫无殇则在门外微微一顿，若无其事地垂着眼眸站在了门外。
凤明曦踏入室内，就惊诧得双眸一缩，脚下差点一个趄趔。
实在怪不得她如此震惊，只因眼前所见的场景十分考验她的定力。
而且，除了考验她的定力之外，还实实在在太过匪夷所思，令她一时怀疑自己在做梦。
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南宫绎压着面容清秀的百里瞳，还是把人压在床榻之上……呃，说百里瞳面容清秀此刻也不太恰当。
因为他脸庞此刻浮染着明显红晕，不管是羞红的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造成的，总之脸庞红得十分显眼。
凤明曦猜测，他们俩这暧昧尴尬的姿势，定然是因为南宫绎调皮绊了百里瞳一下；然后，意外就产生了蝴蝶效应，一连串意外连锁反应的接着发生了。
先是南宫绎绊了百里瞳一下，而百里瞳猝不及防被绊得踉跄不稳；南宫绎没料到自己真把人绊到，于是惊慌之余急忙来扶。
这一扶好了，直接把转身不稳的百里瞳扶了个倒榻面向他。
然后，南宫绎不知哪里勾到了百里瞳身上的衣带。
衣襟……意外散开了。
南宫绎再一慌，手忙脚乱想弥补。这下更好了，南宫绎越帮越乱，越乱越慌，终于把百里瞳好几层的衣襟也弄得零乱散开。
这一散开原本还不太要紧的。
然而，南宫绎也不知怎的摔了下去，直接压到百里瞳身上。他的手还好死不死地按到百里瞳胸部。
这一按，直接按出不对劲了。
失手之际，直接把百里瞳几乎敞开的衣襟撩开，继而露出了十分严实的……束胸！
百里瞳不惊叫才怪了！
南宫绎却似突然间开了窍长了灵智一般，虽然他说话语无伦次；可他好歹也在突然间明白自己冒犯了百里瞳。
而且，他一双眼睛往百里瞳胸部瞄了瞄，再加上手里那古怪的触感，他几乎想也没想，脑里就蹦出一个奇怪且令他兴奋莫名的念头。
是以，在一瞬间，他激动地傻笑着，急切地想要表达心中喜悦。
这一切，就跟凤明曦亲眼所见一样，就连细节都几乎跟她暗中推测所差无几。
凤明曦踏入室内，乍然一眼间被他们俩人古怪的姿势所惊。
继而再一眼，就落在了百里瞳散乱大开的衣襟上，自然而然也没错过百里瞳那……束胸。
她倒抽口凉气，捂了捂眼睛：“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
“明曦，不是你想的那样。”本来羞得满脸通红的百里瞳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作乱的美少年。
慌里慌张地整理着衣衫，下意识就朝已经退出屋外的凤明曦解释。
“百里，不着急，我在外面等着。”凤明曦原想说我们的，可她瞄一眼自始至终没有踏进屋子，并且面上并没有多少惊奇之色的男子，心里有个念头模糊转过。
她狐疑地盯着南宫无殇打量一会，又考虑到百里瞳刚刚被自己撞破的情况，我们二字，就被她自动换成了我。
凤明曦的话一落，却立刻就有人急急追了出来。
“大嫂，我刚才冒犯了瞳姐姐……瞳瞳，我是不是可以娶她回府？”
凤明曦：“……”
好嘛，这小子开窍神速啊。
南宫无殇有意无意往门口那边掠了掠，“阿绎，只要你心里是真心喜欢那个姑娘，你才可以娶那个姑娘。”
凤明曦心里感觉更古怪了，这家伙是不是早就知道百里瞳是女儿身了？
怎么听着像是有意诱导南宫绎向百里瞳表白兼求娶？
“咳！”百里瞳重重一咳，整理好衣衫之后行出来，仍旧一副风度翩翩却又神情冷淡的模样。
只是她脸上未消的红晕，在无声抗议着她的欲盖弥彰。
“明曦，对不起，我不是有心隐瞒你的。”
最初的时候，扮成男装只是为了方便行事。
后来，扮着扮着，她就扮成了习惯；连她自己几乎都忘了还是女儿身。
当然，就算改不了女儿身的事实，她也没什么意愿想把自己当姑娘一样打扮。
与凤明曦结拜那会，她几次三番想着向凤明曦坦白的。
可最终，还是在犹豫不决中沉默下去，将这事一直隐瞒至今。
凤明曦故作伤心地轻轻叹了口气：“百里，你瞒得好严实。”
百里瞳垂下眼眸，“对不起。”
此事确实是她不对，她甚至不敢抬头直视凤明曦的眼睛，而是低低的轻声说着她心虚的道歉。
“你确实对不起我。”凤明曦一本正经道，“你这就把我的义兄给弄丢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百里瞳惶惶又迷茫地看着她，到头来，也只有一句：“对不起。”
凤明曦嗤笑一声：“百里，我可不要你的对不起。”
百里瞳脸色白了白：“我、我给你赔偿？”
“对，你当然得给我赔偿。”凤明曦顺口接了过来，“你弄丢了我义兄，要是赔我一个义姐的话，我就勉强原谅你了。”
百里瞳眼睛乍然一亮，又惊又喜地看着她，道：“你、你不生气？还愿意继续认我……？”
“生气，我当然生气了。”凤明曦故作恼怒板起俏脸，“可我已经丢了一个义兄，再把义姐给弄丢的话，我岂不是亏大了。”
总之不管怎么说，百里瞳也是她的家人。
不管百里瞳是男是女，都跑不掉！
南宫绎见百里瞳承认了自己是姑娘，就想打铁趁热；起码当着大哥大嫂的面，把自己心思表露明白了。
谁料，百里瞳一见他走过来，立刻脸色一变，接着对凤明曦匆匆道：“改天你抽空回一趟凤家，我们再仔细说说话，眼下我还有急事，我先走了。”
无视南宫绎这个美少年瞬间露出失望的神情，百里瞳逃也似的匆匆走了。
出了文安苑，凤明曦似笑非笑地盯着南宫无殇：“夫君，你是不是也该向我坦白什么？”
“娘子太聪明，会衬得为夫特别笨的啊。”
凤明曦嗔他一眼，轻声笑骂：“少插科打诨糊弄我，还不跟我说实话？”
南宫无殇尴尬地扬了扬眉梢：“咳，娘子心知肚明就好，何必非要戳穿为夫呢。”
“至少，也给为夫留一点点颜面嘛。”
凤明曦悻悻挑眉：“颜面？不是你说的要颜面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穿，不如弃之？”
南宫无殇：“……”
没想到他也会干出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
早知道，他该早一点一点向她告密的。
对百里瞳言而无信算什么，重要是不能惹小曦生气。
娘子不高兴，才是天底下第一大事。
“小曦，我错了。”
凤明曦哼了哼，鉴于他认错态度尚可，她也就没有打算生太久的气。
“说吧，什么时候知道她是姑娘的？”
南宫无殇还在迟疑。
“你不用说，我明白了。”凤明曦稍微一想，哪里还想不到是什么时候的事。
记得初初认识他那会，他经常往桃源村跑；那会，面对住在她家养伤的百里瞳明明隐含敌意来着。
后来，过一段时间，她从他身上却感受不到那种敌意了。
明明那段日子，她干娘还时常在她耳边念叨要招百里瞳做上门女婿，而且是百般看不上南宫无殇来着。
但是，他身上隐含的敌意仿佛就在一夕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面对百里瞳时，他身上只隐约流露出淡淡吃味。
那时，她还以为他想明白了。
却原来，他不是想明白，而是“看”明白了。
早在那么久以前，这家伙就知道百里瞳是女儿身！
却还一直瞒着她！
凤明曦想到这里，心里就来气。
她恼怒地横他一眼，冷哼一声，板着俏脸自个走了。
南宫无殇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好像还是惹小曦生气了……都怪百里瞳！”
要不是百里瞳自己非要女扮男装，小曦又怎么会被蒙在鼓里？又怎么会生他的气？
没办法，只有今晚卖力讨好小曦了。
如果使出十八般武艺也没法令小曦高兴，他只有使出十九般武艺，说不定得拿出平生绝学来……。
是夜，清晖苑里，芙蓉帐暖，春宵苦短。
翌日清晨，凤明曦觉得浑身骨头都酥软了，赖在被窝里完全不愿动弹。
磨磨蹭蹭赖到辰初，才懒洋洋起身。
绿蔓一听闻响动，就快步走了进来“少夫人？”
凤明曦怔了怔，她没有让人近身侍侯的习惯，穿衣梳洗什么的，一向都是自己来。
绿蔓与红兰她们都清楚她的习惯，平时绝不会不经传唤就冒失闯进来的。
“出什么事了？”
绿蔓道：“刚刚福瑞堂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老夫人忽然病了。”
凤明曦皱了皱眉，迅速起身穿衣梳洗：“什么情况？大夫来了吗？”
绿蔓轻声道：“说是头痛欲裂，浑身发冷，还在不停地打颤。而且，吃东西也吃不下，没有任何食欲。”
“已经让人去请大夫。”
顿了顿，绿蔓又道：“公子现在应该也得到消息赶往福瑞堂。”
凤明曦赶快吃了点东西，就出门去：“王叔叔又跑府外了？”
像老夫人这种不明原因的病痛，若是王阿八在府里，肯定先请他去看诊。
绿蔓无奈道：“他听说百里大夫回京了，今天一大早就跑去凤家和百里大夫探讨医术去了。”
凤明曦也无奈了。
凤家有一片地辟来做药园，她原是为了百里瞳方便；眼下不曾想，连王阿八也招了去。
凤明曦赶到福瑞堂时，大夫已经到了，正在室内给老夫人看诊；大伙则在外间屏气敛息等着结果。
老夫人上了年纪，一旦闹个头痛脑热，府里都要劳师动众。
没多久，就珠帘晃动，接着就见老大夫走了出来。
南宫霁立刻第一时间迎了上去，问道：“沈大夫，我母亲怎么样了？”
“照脉像和症状来看，老夫人当是夜里着了凉，再加上平日的吃食引起内火难泄所致，我看两服药给她服下，病症应当就能缓解。”
众人听他说得清楚分明，都道只是小问题，悬着的心才放下去。
这个时候，凤明曦自然也没往别处想。就是心里有些奇怪，老夫人的身体不说十分健壮吧，可也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体质。
怎么就轻易着凉了呢？
而且，瞧老夫人那症状……。
纵然凤明曦心里有所怀疑，她不会在此刻多说什么。大夫既然说了吃几服药就好，她还是别多嘴讨人嫌了。
沈大夫走后，老夫人服了几次药下去，情况似乎确实好转了。
然而，半夜时分，大伙都在梦周公时，福瑞堂又闹了起来。
敲门声响起，凤明曦睡眼朦胧中，传来了红兰略带急切的声音：“公子，少夫人，福瑞堂那边有人传话，说是老夫人的身体不好了。”
凤明曦睡意立时被赶跑，她与南宫无殇对视一眼，当即就掀被下床。
南宫无殇按住她的手，把她塞回被窝去：“小曦，你继续睡吧，我去福瑞堂看看。”
“乖乖听话，留在清晖苑陪着墨墨。”
凤明曦：“……”
好吧，既然连正经八百的理由他都给她找好了，她非跟着跑去福瑞堂也没什么意义。
这大半夜的，确实还不如留在清晖苑等消息来得实在。
“嗯，那有情况的话，你让人给我传消息。”凤明曦也不坚持非去福瑞堂，但坚持下床亲手为他披上大氅才放心：“夜里风大，别把自己闹病了。”
南宫无殇亲了亲她额头，这才转身出了清晖苑。
三更半夜，去府外请的大夫还没到。
王阿八又被拉过来充数了。
只不过，南宫无殇瞧见他从老夫人室内出来，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眉心登时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