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渐渐围了过来，除了看热闹，当然还对了恻隐之心。
“咦，那不是楚国公才娶回来的夫人吗？”
“没想到啊，一进门就准备逼死旧人，不给人活路啊。”
“有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她这样的心胸气量，根本就不配做当家主母。”
如烟还在伏地哀求，听闻人群议论纷纷，眼底闪过一抹得意；面容却仍旧哀婉绝望，泪痕斑斑，我见犹怜。
企图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她逼她就范？
凤明曦微微勾着唇，听着这些围观者的纷纷指指，只觉好笑。
刀没落到自己身上，没割他们的肉，他们哪里会知道疼。
凤明曦牵着晓晓，一时并不急着进去。她倒想看看，这个婢女还能闹出什么新花样来。
利用舆论逼迫她，那也未免太小儿科了。
她噙着笑不吭声，南宫无殇眼底却闪过薄怒。
如烟见煽动舆论指责凤明曦，凤明曦这个女人还无动于衷；她咬了咬牙，把心一横。
决定搏一把。
“少奶奶，你不肯让我留下来，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说罢，眼睛一闭，猛地起身头一低就要往门口的石狮撞去。
“想死还不容易，不过要死也滚远点；别脏了这地，更别吓着孩子。”伴着男子一声低醇动听的懒懒笑声，是他轻拂衣袖随之送出的一股暗劲。
南宫无殇能容忍到此刻才出手，完全是因为凤明曦之前打眼色示意来阻止他。
但是，一个婢女也妄图以死要胁，他实在忍无可忍。
如烟在他送出一股暗劲后，自然没法撞到石狮闹出什么流血场面来。
至于被他拂出多远，南宫无殇自然也没兴趣过问。
他甚至眼角都不曾瞄一下，挽着妻儿，信步踏进府里：“我们进去。”
如烟落地，就像摔了一跤一样；除了声音响了点之外；身上并没有落下明显外伤。
她眼睁睁看着那一双璧人各自牵着一个孩子信步进去，咬了咬唇，默默盯了两眼，随后转身离开。
她根本不知道，她离开国公府门口之后，就有人悄悄尾随着她。
凤明曦原本打算回府后就先去福瑞堂拜见南宫老夫人的，不过在门口遇到那“特别”的欢迎之后，她改了主意。
“我先带孩子回清晖苑。”她脚步一顿，侧头与南宫无殇道：“你呢？与我一起？还是先去福瑞堂？”
男子低低一笑，“我先送你们回去，一会再去福瑞堂。”
凤明曦不置可否：“随你。”
又似笑非笑睨他一眼：“就担心一会这事传到那边，又有话说。”
“小曦，你真的不是在挑拨离间吗？”男子牵着她指头捏了捏，眉梢笑意懒懒，“要不，我还是明天再和你一起过去。”
“去你的。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回去多歇一会。”凤明曦嗔他一句，顺势将手抽出来，“你现在去最好。”
“被责备，你一个人今天先顶完了。”
她可没有被人骂的爱好。
况且，那个人是他亲祖母。心里有火气，对他着还是比较能撒出来的。
换她也在旁边，她担心他祖母会憋成内伤。万一憋出什么毛病来那就不美了。
“狠心的娘子。”南宫无殇的眼神无奈又宠溺，一转眼，又不动声色将她的手放进他掌心握着。
凤明曦：“……”
“别闹。”瞄见周围下人惊讶羡慕的目光，她脸热了热，半恼半羞低斥一句，“很多人看着呢。”
“我牵我娘子的手，还怕别人看？”南宫无殇非但没有松手，还大大方方与她十指相扣。
凤明曦感觉自己脸更烫了：“就算不在意别人，两个孩子还在旁边呢。”
“墨墨，晓晓，你们看好了。我和小曦相亲相爱，我和她是夫妻；所以，我们俩才可以光明正大手拉着手，知道吗？”
凤明曦：“……”
算了，好女不跟男斗。
跟这家伙斗嘴皮子，她还得再把脸皮练厚几寸才行。
凤明曦先遣了绿蔓回清晖苑，这会他们回来，绿蔓已将清晖苑打理得井井有条；什么都不用凤明曦操心。
将妻儿送到家，南宫无殇也不耽搁：“小曦，你和孩子们在这歇会，我先过去福瑞堂那边。”
凤明曦替他理了理挡风保暖的雪白狐裘：“去吧，我们等你回来吃饭。”
福瑞堂。
南宫老夫人正与自己的亲信嬷嬷说着闲话：“不是说了今天回府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她都已经让步了，他们还不回来还想怎么样？
她言语间的抱怨，没有遮掩地带了出来。
言嬷嬷心头一跳，轻声安抚她：“老夫人放心吧。公子的话，你还不相信吗？他既然说了今天回府，就肯定会回府。”
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疾步如风般走了进来：“祖母。”
南宫无殇走进去，屋子都在霎时亮了亮；同时眼睛发亮的，还有满嘴埋怨的南宫老夫人。
“总算舍得回来了？”喜色才上眉梢，老夫人又立刻压下，眯起眼睛盯着他，没好气道：“还记得我是你祖母。”
又往他身后望了望，眉头立时蹙起：“就你一个人？怎么不见墨墨和你媳妇？”
“小曦和墨墨也回来了。”屋里烧着地龙，将寒冬的冷冽完全隔绝在外面。南宫无殇脱下狐裘，随手递给下人，“不过，我们进府前遇到一件麻烦事；孩子们被吓到了，小曦先送他们回清晖苑，明天再过来给你请安。”
老夫人牵了牵唇角，不满地哼了哼：“进府前遇到麻烦事？”
她怎么没收到消息？
轻嘲有语气明显透着怀疑：“什么样的麻烦事能把她吓到？”
南宫无殇唇角动了动，眼角留意着她的神色，漫不经心将事情简单道来：“有人突然跑到我们面前又哭又跪，闹着要死要活；大人倒没吓着，就是把两个孩子惊着了。”
老夫人明显愣住：“有人趁着你们回府闹事？”
“等等，你刚才说两个孩子？”
南宫无殇挑了挑眉：“祖母没听说此事？”
又答：“除了墨墨，我们把小曦的妹妹晓晓也带了回来。”
老夫人按下心中疑惑，没急着追问把别人妹妹带回国公府是怎么回事。
而是问起另一件事：“是谁在府外趁机闹事？”
“祖母真不知道此事？”南宫无殇眉梢扬了扬，俊脸露出两分惊讶，“这倒是……”
后半句他没说完，不过老夫人瞧他神情，就知他心里怎么想。
“不知就是不知。”老夫人不悦地打量他，“我还有必要在你面前说谎？”
这时，有下人匆匆忙忙进来，言嬷嬷看了看，将人招到老夫人跟前；下人飞快地瞄了眼南宫无殇，才低声急急向老夫人禀报。
“竟有这事？”老夫人听罢，皱着眉头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静了一瞬，老夫人握着茶盏喝了一口，才缓缓道：“无殇，就算你不喜欢明……如烟留在清晖苑；把人赶走就是，何必出手伤人。”
“那孩子如今已经够可怜，你还要对她赶尽杀绝！”
南宫无殇眉毛一挑：“祖母这话我听不懂，我不过赶走不相关的人，不容她在府门前闹事而已；我怎么对她赶尽杀绝了？”
“莫非祖母觉得，她这样闹一闹，死一死；我就应该心软把人收回房才对？”
南宫老夫人：“……”
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
“罢了，不说这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想起这些日子的僵持，老夫人只能默默地将心头不满再憋回去，“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再带他们来这请安。”
“祖母，还有一事没跟你说。”南宫无殇也没兴趣跟自己祖母争持，“我们已经从外面买了人回来，以后清晖苑就由他们打理。”
“从外面买人回来？”老夫人声音不自觉拔高，“你们怎么能干这样的事？”
“不愿意用原来那批旧人，换一批新的就是。”老夫人将不满摆到面上，“直接就从外面带人回来，你们这么做不合规矩。”
“再者，你们考虑过夫人的感受没有？倘若人人都学你们这么做，这个家她还怎么当？”
言下之意，就是让南宫无殇赶紧把人送走，一府的规矩绝不能因他一人之私而坏掉。
面对她厉言疾色的质问，南宫无殇反应十分平静：“之前若不是她失职，清晖苑也不会发生奴大欺主的事情。”
南宫老夫人：“……”
“现在我们在外面买回来这批人，每个都经过我们仔细挑选，相信以后不会再出现以前那种纰漏。”
本来这种事，根本不需要他出面。
可他和凤明曦才新婚，就受了委屈；他如今插手这些事，不过是向她摆明态度而已。
“我跟祖母说一声这事，是为了安祖母的心。”
“请祖母告诉夫人，以后，清晖苑一应事情皆由小曦作主；至于下人的月银，就比照府里相关人员来发就行。”
老夫人看着他慵懒又隐隐透着冷峻的眉眼，鬼使神差问一句：“那他们的卖身契呢？”
南宫无殇诧异地看着她：“祖母刚才没听清我说的话吗？”
“以后清晖苑的事，皆由小曦作主；那些下人，自然也由小曦管。”
“府里只须按时发放月银就好。”
卖身契，当然还是握在凤明曦手里，那些人才会听话。
这还用问吗？
若非考虑这个问题，凤明曦也不会特意从外面带人回来了。
老夫人听明白他的意思，也看明白他对凤明曦的维护，知道这事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遂摆了摆手：“行，这事我稍后支会夫人一声。”
“那我回去了。”事情说完，南宫无殇告辞。
还没回到清晖苑，就有人现身向他禀报。
“公子，已经查清楚了。”
南宫无殇示意他到亭子那边再说。
“说吧。查到什么消息。”
护卫垂首，禀报的声音不轻不重：“属下尾那个女人，看到她进了南二巷一处民宅。”
“属下再往下追查，得知那处民宅是在半个月前才租下。”
“昨天傍晚，曾有人悄悄去了民宅见她。”
“属下仔细查证，昨天傍晚去民宅见她的人，就是国公府的人。”
护卫顿了顿，压低声音，才又道：“那个人，是韦英家的一个小丫头。”
“而韦英家的婆娘，与素莲轩的桐姑姑是姑素关系。”
护卫拿眼角瞄了眼南宫无殇，生怕自己主子不了解其中的复杂关系，无比详细地解释了一句：“桐姑姑是夫人的陪嫁丫环，深得夫人信任。”
南宫无殇低声一笑，眼底冷芒闪动：“这么说，今天这出戏，是那个女人精心安排的了。”
给小曦添堵？
还是想利用舆论逼他收下那个婢女？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今天这件事，对他们来说，都不怀好意。
如果那个女人安安静静做她的将军夫人，他肯定不会多事。
不过，这件事——。
令凤明曦受委屈不说，还特别令人恼火。
既然有人看不得国公府平静，那就让它热闹起来。
他长于礼仪之邦，深知来而不往非礼也的道理。
南宫无殇沉吟片刻，缓缓道：“让人盯着那处民宅。”
接着，他挥了挥手。
“是，属下告退。”
南宫无殇独自在亭子里待了片刻，脚步一拐，往王阿八住的院子走去。
不久，王阿八惊讶的声音响起：“什么？你要那方面的东西？”
又过了一会，南宫无殇从屋里走出来。他望了望天，然后笔直朝着清晖苑的方向而去。
翌日清晨，北风仍旧肆虐不休。
凤明曦给墨墨与晓晓穿戴完毕，才与南宫无殇一道，带着两个孩子前往福瑞堂。
她给晓晓戴的白兔帽，缀着两颗红色的圆球；晓晓行走起来，帽子上面的耳朵一晃一晃的，两颗圆球也调皮的摆来摆去；红白相映的帽子，越发衬得这小丫头玉雪可爱。
与墨墨站在一块，分明就是一双粉雕玉琢令人喜爱的金童玉女。
一路上，不知惹来多少人艳羡惊叹的目光。
“那就是小公子啊，简直长得跟公子一模一样。”
“咦，那个小女孩是谁？好可爱好漂亮，好想捏一捏她的脸蛋啊……。”
顶着无数惊叹声走过这一路，凤明曦一行终于来到福瑞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