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丽宁被这神反应简直弄得瞠目结舌。
她以为刚才她半真半假试探凤明曦，凤明曦会惶恐畏怯甚至不安等等；她都能预料到的这些正常反应。
然而，这个乍一打眼看起来笑眯眯软脾气的漂亮姑娘，竟是这副刚脾气吗？
说走就走？不带任何犹豫拖拉的？
她以为凤明曦刚才那些话不过顺着她的口风迎合她而已，原来这姑娘是真的……呃，看不上她弟弟？
这事实在太出乎意料之外，南宫丽宁都惊傻眼了。
她从来没想过，还有人会看不上她弟弟！
“姐，你真是我亲姐。”
专业坑弟一百年的亲姐。
南宫无殇凉凉地睨了眼容貌明艳神情呆滞的女子，没好气地摇摇头，起身追了出去。
“小曦，首饰还没挑好，你现在可不能走。”
看见这家伙影子一样飘过来堵在前面，凤明曦心里暗叹一声可惜。
可惜她动作还是不够快，没顺着这台阶出得这门口。
“不走？不太好吧。”凤明曦悠悠转着眼睛，不紧不慢说道：“用我的银子在这买首饰，会坐实你……咳，那啥的事情。”
“倘若用你的银子在这买首饰，又很不巧正好明证我贪图你钱财的事实。”
少女摊了摊手，脸上满是无奈，转动的眸子却亮晶晶的，看起来甚是灵动狡黠：“所以今天，这首饰实在不该买。”
南宫无殇再次无语地回头扫了眼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
真是他亲姐。
坑他没商量。
好好的事情，她一搅和就把他送到进退两难的坑里。
“南宫丽宁，你是不是盼着你弟一辈子娶上不媳妇？打一辈子光棍？”
坑他那么狠，到现在还不出来帮忙哄小曦。
以后都不想再回楚国公府了，是吧？
“好弟弟，亲弟弟，这罪名严重了。”南宫丽宁调整好表情，明艳的脸再度笑得张扬夺目，又风姿摇曳地走了出来，“我巴不得你现在就娶媳妇。”
她略略迟疑，挑剔的目光再次认真地投在凤明曦身上，不加遮掩地打量起来。
言下之意，这姑娘够不够格做她的弟媳，还两说。
南宫无殇已经懒得理会这个只捣乱帮倒忙的女人，“承你吉言。”
“南宫丽宁，你现在可以回你的平阳侯府了。”
别在这碍他的眼，他肯定能快点娶媳妇回家。
如此不受待见，南宫丽宁也不以为忤，姐弟俩大概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
她朝凤明曦笑了笑，连个正式介绍也没有，便准备离去：“姑娘，后会有期。”
“还有，祝你好运哟。”
凤明曦看着她袅袅婷婷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不确定地问身旁男子：“她后面那句话什么意思？”
祝她好运？
难道跟这俊得像朵花一样的男人在一起，她还得冒生命危险？
“别理她。”南宫无殇目光一闪，将她带回会客室，“她经常想到一出是一出，成亲那么多年还是没个正形。”
“真难为姐夫一直忍受她。”
凤明曦横他一眼，“你差不多就够了吧，故意在我面前损你姐姐，真的好吗？”
南宫无殇愉快地翘着唇角，当下转了话题：“好，我们来看看首饰。”
他默默看了她一会，嗯，回头让绿蔓少拿绛香锦给她做衣裳。
小曦长得那么漂亮，嗯，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为市容增光的。
当然得穿得鲜艳明亮些才好。
“这支缠丝孔雀步摇怎么样？”他将首饰拿起来，往她秀发上比了比。
“这孔雀点翠的工艺不怎么行，羽毛看着色泽暗淡。”
他嫌弃地表达观点，已然将步摇放下，又拿起另外一支双股蝴蝶钗。
凤明曦：“……”
这家伙，真是认真细致给她选首饰啊？
他不会觉得闷吗？
不觉得这些眼花缭乱的东西太令人烦躁吗？
不觉得她顶着这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在脑袋上会太重吗？
他就没想过认真听听她的意见吗？
她真的真的只要随便选一支轻便简单的首饰就好。
南宫无殇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他扫过她极力忍耐的模样，心里暗叹一声，又低头佯装没看见。
这姑娘就是穿得太朴素太给他省钱了。
才会总让别人误会她高攀他。
事实上，谁高攀谁，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半个时辰后，南宫无殇噙着笑，心满意足地带着一旁对比明显的姑娘离开华胜阁。
“小曦，天色还早，我们再去逛逛衣裳铺子吧？”
本来已经在首饰店待到昏昏欲睡的姑娘，一听闻这话，立即激灵灵惊醒过来。
“不早了不早了，今天逛的地方多，我累了。还是早点回去歇着的好。”
“明天不是还有去晒书节凑热闹吗？留着精力明天再逛吧。”
再逛下去，她都要哭了。
这家伙看起来兴奋得跟打过鸡血似的，明显就对逛街给她买东西这事产生了莫大兴趣。
她可不想再受他无节制购买这爱好摧残了。
就算是为了用实力向她证明“他这个无业人氏也同样养得起家室”，也没必要花钱如流水吧？
就算他高兴买买买，那还得看她用不用得上他买的东西呀！
凤明曦想起刚刚他在华胜阁挑那两大匣子的首饰，就觉得头疼得厉害。
南宫无殇认真地看了她一会，见她精神确实不佳；又思及外面的衣料成衣铺，也没有什么好的料子；想了想，才作罢：“好，那我送你回去。”
把人送回天水街的宅子，南宫无殇本还准备与凤明曦一齐吃过晚膳再离去的。
不过，在回到宅子时，他掠了眼停在附近巷子的马车，才改了主意。
“小曦，今晚好好休息。明早我就不过来接你了，你用过早膳，先坐车去举办晒书节附近的花卉市场逛一逛。”
“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你什么都不用想；只管在那里好好逛就行。”
“我晚些会到举办晒书节的地方找你。”
“还有，看到喜欢的花，就买回去。”千万别想着给他省钱。
凤明曦听出他话里有话，不由得无语地白他一眼。
这家伙，难道今天突然受了刺激，像被按下花钱开关键一样，满脑子就只想着让她花钱买买买？
好歹她也是事业有成的有钱人，凭什么他觉得她一定得听他的花他的钱？
就算她想买花，她自己也有银子好吧。
南宫无殇一眼扫过便知她心里打什么算盘，他也不说破，只暗中记着回头叮嘱下面的人机灵些。
她在桃源村买东西不用他的铺子他管不着。
但是，在京城期间，她所有花销就得他管着。
免得一不小心，这顶养不起家室的大帽子从此扣在他头上取不下来。
“好好，我知道了。”凤明曦敷衍地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回见。”
南宫无殇无奈地摇摇头，眼底温柔与宠溺都快要溢出他上扬的眉梢，追随那抹窈窕纤影流荡而去。
他目送凤明曦踏进宅子，跨过门槛，又芳踪渺渺，这才恋恋不舍收回视线。
自然没有立刻坐马车赶回楚国公府，而是脚步一转，错身拐往左侧的巷子。
停在巷子的马车仍旧静静停在原地，听闻他的脚步声，马车原本垂落的帘幕被人轻轻拨开。
露出一张明艳精致的脸。
马车里的人——赫然是早就离去的南宫丽宁。
“什么事，说吧？”值得她连家都不回，眼巴巴守在这等他。
南宫丽宁盯着他眼睛，十分直接问：“之前在华胜阁见那位姑娘，就是你心尖上的人？”
她问出这话来，其实也是多此一举。
在华胜阁那会看他的态度，她心里就已经肯定了八九分。
再则，她从来没见过她这个弟弟对谁上心。
今天竟然耐心极好地陪着那姑娘挑选首饰，他看那姑娘的眼神，何止柔情脉脉；简直时时刻刻都在放光。
连她这个局外人，都能被他眼里溢出的柔情与欢喜甜到。
可是，尽管南宫丽宁心里早有了肯定答案；她还是不太死心，想要亲自问一问，听一听他亲口所说。
南宫无殇眼角一掠，完全没有丝毫隐瞒之意：“不错，她就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
“姐姐若是对她有什么不满，或者还想劝我什么，那就不必开口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你可以不赞同我，但是，你别让我知道，你会背着我对她做出什么不友好的行为。”
“小曦她，不是你们任何一个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就可以肆无忌惮随意试探的人。”
别看凤明曦平时一副笑嘻嘻对谁都和颜悦色的模样，那是没惹到她；真触到她心底划定那条界限，她绝不会对任何人客气。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姑娘傲气得很。
南宫丽宁脸色变了变，漂亮的眼眸有不敢置信，也有几分错愕。
她这弟弟竟然对那姑娘维护到这份上。
她都没想过要出手对那姑娘做什么，他就已经一而再警告她了。
“你真是非她不娶？”
“是。”男子声音很轻，但态度坚定，言辞铿锵。
他光影闪动的眼眸，完全没有分毫犹豫与迟疑。
南宫丽宁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才轻松地笑了笑：“说实话，那姑娘我也挺欣赏的。”
“说她是个商户女吧，从她身上却丝毫看不到商人的市侩与卑微。”
“那姑娘还能说出靠自己那一番话来，就更令人吃惊了。”
世人所习惯所熟知的，不是靠父母亲人就是靠祖辈，再不济也依靠依赖族人或者兄弟姐妹。
有谁敢掷地有声说谁也不靠，就靠自己一双手去创造去打拼想要的生活？
迄今为止，她也只见到过凤明曦一人而已。
难道她弟弟会对那姑娘情有独钟。
连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都在短暂接触之后，对那姑娘刮目相看。
她想，有些人真的会发光。
土布荆钗又如何？
终掩不住绽放的独特光芒。
在华胜阁的时候，南宫丽宁看得出凤明曦确实不愿意花她弟弟的银子。
说句老实话，在今天遇到凤明曦之前，她根本没想像过这世上还有姑娘敢像凤明曦那样，自信张扬的活法。
也难怪她弟弟宝贝那丫头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想到这里，南宫丽宁有些同情地看了眼俊美绝伦的男子。
“你加把劲，赶紧把人娶进门吧。”
“别耽搁久了，万一看中的媳妇跑了，你到时大概连哭都没地哭去。”
南宫无殇心里先是一喜，接着又有些恼火。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南宫丽宁，你就不能盼着点我好？”他在红尘打滚二十多年才遇到一个能看对眼的姑娘，他容易么？
女子勾着红艳嘴唇，不留情面地嗤笑一声：“好弟弟，我就是盼着你好，才会真心给你忠告。”
“那姑娘一看就是个主意大的。”
“你不抓紧点，她可不就跑了。”
南宫无殇干脆转身，懒洋洋挥了挥手，连话也不想跟她说了。
“喂，我说，人家怎么都是个姑娘；你可不能……坏人家名声。”
南宫丽宁心里震惊过后，对凤明曦就只剩下欣赏了。
当然，基于女性角度，她立刻就开始替凤明曦操起心来。
“还有，在没有成亲前，你千万别占人家姑娘便宜。”
“倘若让我知道你对她有任何不规矩，我可饶不了你。”
南宫无殇一张俊脸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原本挂着那慵懒优雅的笑容，早就被气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还是他亲姐吗？
他真怀疑，他是捡来的。
至于凤明曦这个无意中成为他们意见相左的焦点人物，对于南宫丽宁背后的仗义与维护，那是完全不知情。
她一夜无梦，好眠到天明。
翌日清晨，凤明曦起床后慢悠悠吃完早餐，在绿蔓与红兰的坚持下；被逼穿上她这辈子穿过的最华丽的衣裙，梳着这辈子她梳过的最复杂的发髻，插着满头珠翠，这才得以脱离她们魔掌，顺利放行前往举办晒书节附近的花卉市场。
如果不是今天日子特殊，凤明曦是打死都不会肯让绿蔓红兰两个在自己头上身上花功夫做文章的。
好不容易坐马车到了地方，凤明曦提着裙裾小心翼翼下车，发出第一百二十次无奈的叹息声。
“这裙子，就是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