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邺用力的张了张嘴，想回答他一句我尽量，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沉重的眼皮，不由自主的慢慢合上。真的不是她不想撑下去，是她无能为力了。
军擎哥哥，如果我这次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替我活下去，才不辜负我爱了你的这些年。
一定要找回我们的儿子，我的爷爷，代替我，好好的孝顺他们。
不要让我再失望了……
沈邺在心里对顾军擎交代完后，她覆盖着顾军擎脸庞的手心，无力的甩下。
彻底的失去了知觉。
救护车终于赶到，一群医疗人员拿下氧气罩，抬着担架下来，顾军擎将怀里的女孩交给他们，但一刻都没松开她的手，此时的他，无心跟方奕天纠缠。
而现在的方奕天，已经被警察控制住，他的手枪，也被一并抢走。戴上手铐后，他涣散的目光，朝那已经开远的救护车深深的看了很久。
一切，都该结束了吗？
一直到被警察带上警车，他的耳边，还在回荡着五年前，他威胁沈邺，逼迫她跟自己走时，她说的那句话：“方奕天，如果你们的恩怨，真的必须要做一个了断。那，我希望我替他给你还了。我是他的妻子，他的命也是我的，我不想他死，我只要他活。”
当时，他还很嗤之以鼻的讽刺她：“所以，你是在暗示我，让我杀了你？”
女孩一本正经的点头：“如果你非要伤害他，那就先杀了我吧。我必须要比他早死，哪怕只是早一分钟。我不想再过那种煎熬等待的生活。太孤单了。”
难怪……
她会傻乎乎的推开顾军擎，承受了他这么一枪。
是啊，他方奕天最终的目的，不就是要灭了顾家的所有人吗？那女孩也说，他的命就是她的，现在他亲手给了她一枪。也算是还清全部了吧？
这个仇，他终于报了！
在上警车之前，方奕天突然停顿了一下脚步，警察们还以为他要玩花样，但他只是抬起头，遥望了一下湛蓝的天，突然，灿烂的笑了。这一抹笑，充满了阳光，单纯得不似他。
方奕天对天空自言自语：“母亲，儿子给您报仇了。一切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亲手开枪伤了沈邺，他就像突然没了心脏。
再没任何的力气，去做挣扎。任由着警察，将他推了上警车。
抵达医院后，沈邺就被送入了手术室。
顾军擎被医生拦在门外，他看着那扇门，在自己面前缓缓的合上，心，也仿佛在这一瞬间，中了一枪。
其实，就算这个傻女孩不推开他，他也有足够的时间躲开。
他斜靠在手术室外一侧的墙边，缓缓的摊开自己两只手，这才发现到，自己的双手，竟然染满了她的鲜血。
红彤彤得很刺眼，灼伤了顾军擎的瞳孔。
从前的他，不曾迷信过，但这一瞬，他却忍不住的想对天，诚心的祈祷一次，希望沈邺能平安无事。他深信，他在天之灵的父母，奶奶，定然都会保佑那傻女孩的。
特别是他的奶奶，在生前，就那么喜欢沈邺。
她一定也不希望，沈邺这么快就去陪她。
他的奶奶，也很疼爱他这个孙子。
虽然，他知道自己从小到大，都很混。
秦凡很快也收到了消息，便从另外一个病房区赶来手术室，刚从电梯走出来，就见到丢了魂魄似的顾军擎，此刻斜站在墙边，盯着他自己那双沾满了鲜血的双手发呆。
说实话，秦凡已经很久没见到过这样的顾军擎了。
因为，自从沈邺重新出现后，他整个人就恢复了动力。
从前，他还不是很相信顾军擎真的很爱沈邺，但这没有沈邺的五年，身为顾军擎最铁哥们的自己，是亲眼看到，顾军擎是如何从挣扎中煎熬过来的。所以，他比谁都清楚，不可一世的顾军擎，真的已经爱沈邺如命了。
甚至，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所以秦凡真的希望，沈邺千万不要有事，否则，顾军擎也活不成了。
亲凡默不作声的走到顾军擎对面，跟他对立站着。
但顾军擎像是完全没看到秦凡存在似的，直到手术室的大门突然被人从里打开，一名护士拿着病危通知书走出来：“顾先生，麻烦请先签字。”
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话，顾军擎黯然的眼眸，才缓缓的恢复了一抹光，但在接过通知书，他大致的看了一眼后，修长的身影，顿时一颤。
沙哑得已经不成样子的嗓音，缓缓响起：“什么意思。”
“刚刚医生给病人检查过，发现子弹进入了脑部的神经线里，现在需要家属签了字，医生才开始手术。”小护士小心翼翼的将情况大概的跟顾军擎说了一遍。
倏的，顾军擎很颓废无力的靠在墙边，轻轻的呵笑着。
冷寂的笑声，在安静的走廊响彻着，让听着的人，都感到一阵悲戚。
秦凡注意到了顾军擎的脸庞，挂满了泪水。
这还真的是他头一次看到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男人哭。
这种感觉，太他妈不好受。
小护士想催促顾军擎能不能干净就签字，否则的话，病人的性命，很有可能就会因此而被耽搁了。但此刻的顾先生，实在不好招惹。
秦凡走了过去，见顾军擎完全不在状态，就直接拿过他手里的病危通知书，一边拿过小护士手里的签字笔，刷刷刷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尔后还给小护士。
后者也没只是看了看签名栏上的签字，然后便转身走回手术室。
那扇大门重新关闭。
听到声响的顾军擎，方才再次清醒回来，通红的眼眸，悲痛而阴鸷至极的盯着秦凡。
如果眼神真的可以杀死一个人的话，秦凡想，这会儿的自己，已经被他直接秒杀了。
他知道，他这是在怪他刚刚签了名。
“逃避事实，不是明智的选择。”秦凡道，“就算你迟迟不肯签名，小邺子还是要做手术。难道，你就不能振作一点？我相信，小邺子一定会谅解的。”
本来，这些话出自他的嘴，尤其是两个纯直男，说这些话，是显得怪别扭的，但，秦凡已经顾不上太多了，他不希望顾军擎就此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