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莫阮声音有些变了，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太懂裴任这句话的真正意思，她有些慌张地又问了一次。
“你在说什么？”
“其实你都明白的，阿阮。”裴任脸色似乎是稍微变化了一点，他目带悲伤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莫阮。
莫阮咬了咬嘴唇，她看着裴任，久久没有说话。
是的，裴任说的没错，她其实都明白。
——“因为你知道，所以我知道。”
裴任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的样子，但莫阮知道这一句话的意思。
这说明，这片依存着她的思维而出现的梦境，已经达到了信息共享的程度——不是这里的所有角色都能和莫阮信息共享，但裴任这一个“分身”，自然不成问题。
莫阮深呼吸一口气，她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而且，她最害怕的，就是出现这样的情况。
信息共享，就说明，至少在她和她的其他“人格”之间，可能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
这样的问题解决起来不是问题，只要下次制造梦境的时候，抑制其他“人格”在梦境出现就可以，那不过是一次催眠的工作而已。但最让莫阮觉得不安的，其实是这件事情本身。
信息共享，代表着——她的思维开始混乱了。这是恶化的表现。
那代表的不是这一个梦境的恶化，而是她这一个人的思维的恶化。而且，这样的变化，不可逆。
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格”是不是也是这个情况，但至少，以后的每一次梦境，裴任都会是一个全知者。
莫阮不由得叹了口气，她神情复杂地看着裴任，心中不知道是开心，还是悲伤。
无论怎么说，裴任以后，都会是她真正的“同伴”。
“我明白了。”莫阮的声音细如蚊子叫，如果此时她可以看到自己的样子的话，她就会发现，她的面颊稍微泛红，那并不是害羞的红色，而是略带病态的样子。
“你先冷静一下。”和莫阮信息共享后，裴任似乎也知道莫阮现在的身体状况了。他有些急促地说到，他大步来到莫阮面前，声音清晰而且坚定。
莫阮心中一愣，她下意识地按照裴任的话去做，她低下头好一会儿，当她再抬起头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冷静下来了。
“我没事。”她声音有些沙哑，就在刚刚那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面，她的眼前似乎走马灯一样划过了许多画面，那都是这一次梦境当中的场景。最后，她注意力停在了最后的那一幅画面上。
“那当时在海洋馆中，被人拿走的盒子里面，究竟有什么？”
那盒子，就是莫阮在这个世界里面，仅存的一个疑问，也是她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答案的那一个问题。
她和裴任信息共享，虽然理论上来说，她不知道的，裴任也不知道，但信息共享也有一定的限制。主要的事情是共享的，但其中的部分小细节有可能会有出入。
他或者会知道得更多一点。
“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裴任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回答，仿佛是害怕莫阮会失望，他很快地补了一句：“不过我知道那个盒子在哪里——它就在这个房间里面。”
莫阮抬起头来，稍微诧异：“所以这也是你一步步带我过来这里的原因？”
“算是吧。”裴任想了想：“因为我也想知道那一个盒子里面有什么东西。”
当然，裴任没有告诉她——只是他自己想要知道盒子里面是什么，却不想让她知道。
莫阮目光越过裴任，落在了身后的墙壁上，此刻，那墙壁上已经悄然盛开一朵彩色的玫瑰。
“快崩溃了。”她低声自言自语：“那走吧，我们抓紧时间，看看那盒子里面是什么。”
裴任手上捏着一个遥控，他刚才用这个遥控关闭了刀阵，现在他用这个遥控打开了两人身侧的一面墙壁。
墙壁背后是一道向下的楼梯，楼道有基本的灯光照明。在那打开的墙壁背后，已经晕开了一团彩色油彩。
莫阮移开目光，和裴任一起踏入楼梯当中。
她慢慢地沿着楼梯下去，不多时已经来到了一处储藏室一样的空间中。此处空间入目所见，全部都是木架子。
而且，就像是受到了召唤一样，她第一时间就看向了旁边的一个架子，在那架子上，她看到了那一个盒子。
从她在海洋馆中看到那一个盒子开始，到现在，她终于重新找到了它。即使此刻盒子上也出现了对于她来说是不祥的彩色图案，她依旧能够感觉到振奋的情绪。
她将盒子拿在手上，那盒子比她想象中的要更轻，她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份文件，装在防水袋子里面。
“成立分公司的通知？”防水袋是透明的，裴任能够透过袋子直接看到里面的内容，“圆林……原来是新染的分公司吗？”
所以他们根本就是一体的，既然袁音给莫阮指出了海洋馆这一条线索，就说明，袁音应该知道这一点。
真可惜啊。莫阮咬了咬牙，就差那么一点，如果自己能够早一点发现这一份文件，补全这次的记忆片段中的最后一块碎片，说不定还真的可以制造出一段完美的记忆。
如果将自己代入到这个梦境里面，那莫阮前面所追查的一切，其实都是有意义的。毕竟无论是圆林和新染实则为同一家，还是袁音一家三口的命案，甚至还有新染对她的陷害，这些事情都构成了一个复杂而完整的记忆片段，精彩程度已经足够让她暂时忘却那记忆中的色彩。
但此刻她已经知道这一次的记忆制造计划是失败的，于是，前面的所有努力，都已经付诸流水。
她觉得很遗憾，但这是没有办法逆转的。虽然她仍然对那一个盒子的内容感兴趣，但也仅仅只是感兴趣而已。那盒子里面的文件，对整件事情，已经没有什么影响了。
“你是故意拖延时间的吗？”莫阮看向裴任：“故意让我没这么快找到盒子。时间拖得越长，这片梦境就会越不稳定，然后我就可以清醒过来？”
“是……也不是。”裴任抿着嘴唇，神色不明。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开口——
“我和你信息共享，但我只知道事情的大致方向，不代表我所有东西都知道。我用刀阵确实是拖延时间，也确实是拖延你找到盒子的时间，但我不知道盒子里面的是关于这件事情的解释和将所有事情串联巩固的线索。我以为，那一个盒子里面的信息，会让梦境崩溃，会让你……醒过来。”
“嗯？”
“我不想你醒过来。”裴任垂下头去：“我以为盒子里面的才是彩色玫瑰——或者其他能够让你清醒过来的彩色图案。我不想你看到它，因为你看到那些色彩，你就一定会清醒过来。而在我的角度看来，无论你是莫阮，还是莫如笙，我都不想你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