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谢听渊虽然意识昏沉,浑身无力,连撑开眼皮都觉得艰难,却一直都能感觉到,慕婉盈在温柔的擦拭他额前细汗,又用芦管给自己喂药。
一连两场假戏真做的装病,谢听渊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浸润在苦药汁子里。
等睡了一会儿再醒来,才感觉人舒坦了些。
他勉强撑起上半身倚靠在床上,睁眼环视屋内,居然一个人也不在,那苦肉计要找谁去表现?
福安恰巧这时进来,连忙上前将枕头塞在谢听渊腰下,看谢听渊的举动,心领神会道:“王妃守了您许久,这会儿有贵客来访,所以王妃特意避开了。”
“嗯?”谢听渊的动作顿了一下,闷声发出个气音,继而冷笑出声,“本王都病成这样了,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见。”
谁啊,居然这么不长眼,坏他大事。
以至于谢听渊压根没注意福安脸上的僵硬和紧张,只奇怪的问了句,“福安,你眼睛咋回事,要是抽筋不如去找徐府医问问。”
“哦?是吗?”
门口传来一道声音,接着走进来一个与谢听渊有三分相似,却显得肃穆冷淡的俊脸,“看来小十连朕都不想见了。”
谢听渊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拍了拍胸膛:“三哥,你走路咋没声啊,差点吓死我!”
“可闭嘴吧你。”景和帝早就习惯谢听渊这副口无遮拦的样子。
径直走到床边,不客气的坐在谢听渊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人脸色虽然有些病容,可精神颇好,才无奈道,“说说吧,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憔悴模样。”
“大虎都把事情报给你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景和帝见他看天看地看被褥,就是不敢看他,就知道这小子心里在打什么坏水。
不由瞪了谢听渊两眼,冷笑道:“秦王府多的是秘药,区区‘贪欢’怎么可能会把你搞成这样,你瞒得了定国公府的小姑娘,可瞒不了朕。”
“你到底想干什么?”
的确,就算没有系统,谢听渊也不会中任何药物,因为秦王府的幕僚门客,就擅长各种奇淫巧计,他自己都是玩药的一把好手。
谢听渊满脸不服气,‘哼’了声,别过头不理景和帝。
景和帝可不惯着他,伸手就狠狠揪住了谢听渊的耳朵:“朕在和你说话呢,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母后听说你病了有多担心你。”
“疼……疼啊哥,我耳朵真的要掉了!明日……明日我就去母后宫里!”
疼痛让谢听渊不得不顺着景和帝的动作,慢慢转回脑袋,他捂着自己的耳朵龇牙咧嘴的求饶,整个人比开始病怏怏的模样鲜活不少。
好不容易从景和帝手里救下自己的耳朵,谢听渊才佯装可怜巴巴的抱怨。
“哥,我真没想干什么,如果不装这一场,怎么引蛇出洞啊,而且昨晚大虎应该说了,那奸细居然报皇兄的名字,挑拨我俩关系,背后之人其心可诛!”
景和帝忽然想起多年前,有人故意在谢听渊面前安排太监,说他生母是被太后所害,才十四五岁的少年奔进太后宫里,不断咒骂那恶意挑拨的恶人。
少年的忿忿与谢听渊此刻抱怨的神情,逐渐融为一体。
这一两年,他总觉得兄弟俩像是隔了点什么,可如今景和帝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背后的人可以查,但以后别再折腾自己的身体了。”景和帝缓和脸上神色,关切了句,又回到正事上,“白龙卫来报,周边几个小国不断派人游击强掳我魏朝边境村庄,恐怕背后一样有人。”
谢听渊嬉笑道:“嘻嘻,我赌皇兄私库里那顶宝华掐丝红玉莲花发冠,梁皇叔肯定占一半。”
梁王在先帝晚年就不太安分,拉拢了小半朝臣,景和帝一直加以防范,故意将人扣在眼皮子底下,要不是原主后期失心疯给梁王机会,还真不会落到被世家夺位的下场。
“想明抢就直说,扯什么乱七八糟的。”景和帝伸手就想打谢听渊,一想到这人还病着,才堪堪放下手来,又关心了两句,“既然娶了妻,也该入朝好好替朕办些正事,别再像往日那样不着调了。”
“哎哟,哥,我的头好痛,我的脚也疼……”
景和帝对谢听渊是恨铁不成钢,过去张扬随性的少年,因为望风台六年,就声色犬马,前几日左都御史弹劾秦王荒唐的奏折,至今还压在他的桌案上。
“哼,做出那样的事也不知道收尾,怎么,是觉得有朕给你收拾烂摊子,真当有恃无恐了不成?若有天,慕婉盈得知真相,你猜她会如何?”
谢听渊表示不想知道,连忙拽住了景和帝的袖子:“哥,我知道错了,你再帮我一回吧。”
景和帝一看这熟悉的赖皮模样就头痛,他站起身想要扯回袖子,结果扯了又扯,愣是没能扯动,干脆又一屁股坐回了床边。
“你要朕怎么帮你?”
“裴济那里,哥,你帮他找个借口,再登定国公府呗。”谢听渊笑眯眯的,可说出来的话,饶是景和帝都愣了一下。
景和帝迟疑片刻,又问道,“裴济与定国公有师徒之谊,若非是你横插一脚,人家差点就娶了慕婉盈,你居然要朕出面,帮他修复和定国公府的关系?”
“谁说我要帮他,我是要用他。”谢听渊嘟嘟囔囔,没好气道,“再说他本就优柔寡断,摇摆不定,哪里配得上婉盈,他不配,我配!”
景和帝的脸上浮现出一言难尽,哪怕他有长兄滤镜,都不能违心说谢听渊做的种种事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
说是个好人,都得用银票把人收买一下。
大概是景和帝的眼神太明显,谢听渊凑到皇兄耳边,小声的说了自个儿计划。
听完全部的景和帝都不得不说一句:怪不得你小子阴招多呢!
可要帮忙,景和帝提出让谢听渊授官入朝,碍于有求于兄,谢听渊还是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脸色简直比先帝去世时还难看。
景和帝这才满意的将衣袖从谢听渊手里扯了出来,起身准备要走。
谁知刚站起来,就看到了敞开大门的侧边,有一道影子从远及近,伫立在窗户外侧。
府里的下人是不敢在这时候送的东西来的,于是景和帝忽然道:“阿渊,你喜欢慕婉盈吗?”
“喜欢啊。”谢听渊回答的不假思索,“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喜欢她了。”
窗外传来一点瓷器磕碰的声音。
景和帝定定的看了眼坦然自若的谢听渊:“既然喜欢,那为何成婚时还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一想到她为裴济那厮寻死觅活,还跳河,我就心里不痛快,要不是我救了她,怎么可能会嫁给我?”
景和帝听着都想打人,臭弟弟怎么张嘴就颠倒黑白。
什么救命之恩,那不是你自己设计来的吗,要不是暗卫出手不留痕迹,方才求他收尾的事,恐怕又要再多一桩。
可景和帝到底没有在这个时候戳穿,只是含蓄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叹了口气,摇着头走出门去。
“欸,哥,你怎么说走就走啊,那件事你到底同不同意啊?”谢听渊起身想去追景和帝,奈何身体实在绵软无力,只能在床上伸长了脖子朝门口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