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兰希尔至安条克原本有着数日的路程,
但在三人日夜兼程的疾驰下,仅用了一天,安条克宏伟的轮廓便映入眼帘。
作为亚兰希尔最重要的贸易枢纽,安条克城坐落于黄金海岸线之上。
它不仅拥有得天独厚的天然深水港,更扼守着南北商路的咽喉,交通纵横,四通八达。
阳光下的安条克显得格外繁华,熙攘的人群与堆积如山的货物仿佛在诉说着这里的富庶。
这里似乎是一片被战火遗忘的乐土,丝毫不受亚兰希尔战事的影响。
而在城市的尽头,那座高耸入云的法师塔宛如巨人的权杖,静默地俯瞰着苍生。
城门外,等待入城的商队排起了长龙。
希贝拉在城门口亮明身份,并未过多寒暄,直接提出觐见安条克公爵。
守卫见到王室信物,神色骤变,恭敬地行礼后,亲自在前引路。
莱拉则拉低了兜帽,将身形隐匿在斗篷的阴影中,低调地跟随在侧。
三人被引至公爵府那奢华的大厅内等候。
片刻之后,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安条克公爵——凯恩·亚兰希尔出现在众人面前。
与伊森预想中身着繁复法师袍、手持法杖的形象截然不同,凯恩公爵看起来更像是一位传统的世俗权贵。
他正值中年,保养得极好,身穿剪裁考究的丝绒贵族礼服,
手指上并没有佩戴施法用的戒指,而是戴满了象征权力的宝石指环。
若非那座法师塔的存在,谁也无法将眼前这位威严的贵族与强大的魔法师联系在一起。
然而,就在公爵踏入大厅的瞬间,莱拉敏锐地感知到了异样
这个男人身上,感应不到一丝一毫的信仰之力。
就像那个萨珊俘虏一样,与那些虔诚的亚兰希尔人格格不入。
凯恩公爵的目光扫过三人,最终停留在希贝拉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并不掩饰的惊讶:
“希贝拉?”他并未依礼称呼她的封号。
伯侄多年未见,记忆中那个稚嫩的小女孩如今已出落得英气逼人。
“凯恩伯父。”希贝拉见到久违的长辈,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没想到,以前那个只会跟在后面跑的小不点,现在长这么大了。”
“凯恩伯父,您也老了。”
“是啊,”凯恩轻抚了一下鬓角,眼神深邃,“即便是魔法师,也无法逆转时间的洪流。”
寒暄未尽,他的目光便转向了那个身穿法师袍的伊森:“这位是?”
“公爵大人,您好。我是伊森,来自格拉摩根的魔法师。”
凯恩公爵闻言,微微眯起双眼,目光上下打量着伊森,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非常有意思的东西。
他嘴里低声念叨着:“很好,很好……”
被一位强大的魔法师用这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伊森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心中不由暗自腹诽这老公爵是否有什么特殊的怪癖。
希贝拉见状,不愿再耽搁,正色道:“伯父,我们今日是奉父王之命前来求援的。
如今亚兰希尔被萨珊帝国大军压境,危在旦夕。
父王希望您能履行作为封臣的义务,响应国王征召,出兵援助!”
听到这番话,凯恩公爵原本挂着淡笑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大厅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
“我就知道,你此次前来,除了搬救兵没有别的事。”他冷哼一声,转身坐回主位,
“只可惜,安条克周边近来海盗横行,我的军队正全力清剿,实在抽不出多余的兵力去支援陛下了。”
这番推脱之词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希贝拉急切地上前一步:
“海盗?那比起亚兰希尔的安危,简直就是无足轻重的问题!
伯父,萨珊主力已经在围困提尔了,我兄长奥德里克还在城中苦苦支撑!
提尔若失守,下一个便是安条克!萨珊人带来的是亡国之祸,孰轻孰重,还望伯父三思!”
希贝拉言辞恳切,字字珠玑,试图唤醒这位亲人的大局观。
然而,无论她如何陈述利害,凯恩公爵的神情始终冷漠疏离,甚至带着几分嘲弄。
“够了。”公爵冷冷地打断了她,“莱恩那小子根本不是当国王的料,现在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希贝拉愕然,只见凯恩公爵猛地站起身,压抑多年的怨愤如火山般爆发:
“若不是他的愚蠢,怎么会将大军葬送在萨珊帝国的沙漠之中?
亚兰希尔又怎会落入如今任人宰割的境地?”
他逼视着希贝拉,眼中闪烁着野心的火光:
“亚兰希尔的王位本该是我的!按照帝国继承法,我才是长子!
若不是我魔法师的身份不受父王待见,那个位置轮得到他?”
“守护整个亚兰希尔?那是国王的职责,不是我安条克公爵的!”
凯恩一挥衣袖,背过身去,
“我的职责,只需确保安条克城的安宁。至于其他的,我爱莫能助。”
伊森在一旁听得心惊,这公爵竟直呼国王名讳,
不仅毫无尊重,言语间更是将当年错失王位的怨气暴露无遗。
看来,这场求援,远比想象中艰难。
眼看公爵油盐不进,莱拉当机立断,伸手揭下了兜帽,露出了生命女神的面容。
“安条克公爵,你可认得我?”
公爵的瞳孔骤然一缩,脸上的怒意瞬间消失。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立刻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未曾想女神陛下竟亲自驾临,实乃安条克城无上的荣幸。”
尽管他心中并无信仰,但对女神的敬畏是帝国的传统,就算他是魔法师,也不得不给女神一个面子。
“王国危难,你身为封臣,岂能坐视不理?”莱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面对女神的亲自诘问,安条克公爵不敢再公然回绝。
虽然他并不信仰女神,但是作为安条克公爵,他的臣民却大多都是女神信徒。
生命教会的势力庞大,他知道若得罪女神,被女神降下神罚,革除教籍,他麾下将士的忠诚必将受到影响,对他的权力形成巨大的挑战。
“既然是女神陛下的谕令,我自当遵从。”他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看似慷慨的答复,
“这样吧,我军主力确在清剿海盗,但城内尚有两千名城市城防部队。
我愿将他们交由您调遣,但这已是安条克仅有的机动兵力了。”
这番话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他只想用这两千战力最弱的城防部队,来打发眼前的要求。
说着,公爵便坐回案前,迅速写好一封手令,盖上自己的纹章火漆。
“女神大人,这是我的亲笔调兵令,您凭此即可调动城防守卫。”
他起身,双手捧着信件,恭敬地递上。那姿态,与其说是尊敬,不如说是在下逐客令。
莱拉与希贝拉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明白,这已是公爵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尽管心中怒火中烧,但此刻有求于人,莱拉只能压下怒意。
她示意身旁的希贝拉接过手令,用夹杂着一丝讥讽的口吻道了声谢:
“那便多谢公爵大人的‘慷慨’相助了。”
话音未落,三人转身便向府外走去。
公爵听出了那话语中的嘲讽,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目送着他们离去。
走在返回的路上,伊森一想起公爵的嘴脸,便愤愤不平地向希贝拉抱怨道:
“那家伙根本就没想过要解亚兰希尔之围!萨珊人有上万大军,区区两千卫兵能顶什么用!”
希贝拉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解释道:“我伯父一直对王位继承权耿耿于怀
所以,他肯拿出这两千人,已经远超我的预期,这还是看在女神陛下的颜面上。”
“可两千人终究是杯水车薪!”伊森依旧不甘。
“我打算再去一趟圣殿骑士团的驻地,”希贝拉的声音虽然疲惫,但目光却充满了希望,
“或许在那里,我们能找到真正的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