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阳刚刚驱散平原上的薄雾,南大营的人类守军便惊讶地发现,昨日遭受重创的兽族军队,非但没有如预料般后撤休整,反而一反常态地主动出击,将庞大的军阵,直接推到了南大营的门口!
战旗猎猎,刀甲森寒,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扑面而来。 裂爪身披染血战甲,矗立在阵前,冰冷的异色瞳死死锁定着那座如同巨兽般匍匐的营寨。
他别无选择。铁甲重骑兵的恐怖冲击力,在开阔的平原上几乎是无解的存在。想要克制它,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战场固定在城墙之下,让那支钢铁洪流失去冲锋的空间与距离,使其威力大打折扣。
“既然野战争锋难以取胜,那便逼他们打他们最擅长的守城战,也是我们最不擅长的攻城战!”裂爪的声音低沉而决绝,“至少在这里,他们的铁骑,冲不起来!”
这是一场无奈的豪赌。兽族虽然在昨日的野战中损失不小,但总兵力仍然比南大营的守军多出近一倍。裂爪要将这人数优势,在攻城战中硬生生转化为胜势!
“进攻!” 命令下达,惨烈的攻坚战瞬间爆发。 兽族战士们发出震天的咆哮,如同灰色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涌向南大营高大的土墙。云梯被奋力架起,悍勇的狼族和牛头人战士顶着盾牌,开始向上攀爬。
然而,南大营作为人族深入兽族疆域的重要据点和“钱袋子”,其防御力量远超东西护卫营。守军装备精良,滚木礌石、沸油金汁如同雨点般落下,给进攻的兽族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更让兽族战士心胆俱寒的是,在那土墙之上,赫然架设着五尊黝黑的金属巨管——正是在兽神殿曾带来噩梦的火炮!
虽然这些火炮装填缓慢,但威力惊人,每一次发射,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喷吐的火光!巨大的实心铁球或者内蕴火药的开花弹轰然砸入兽族的冲锋队列中,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爆炸的气浪更是将周围的战士狠狠掀翻!
野兽天性畏火。这巨大的声光效果和恐怖的杀伤力,对兽族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每一次炮响,都必然引起冲锋阵型的瞬间混乱和停滞,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那天雷般的轰鸣中一次次消散。
裂爪手握仅存的两架投石机,命令它们全力轰击城墙,试图压制火炮。但两架投石机面对五门火炮,以及墙上无数的弓弩手,显得如此杯水车薪。
它们的石弹往往未能造成有效杀伤,便引来了守军更加凶猛的远程反击。 “杀!不许退!”裂爪亲临前线,战斧挥动,将一名畏缩不前的狼族战士斩于阵前,用最冷酷的方式维持着进攻的势头。
他知道,此刻一旦士气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日落,兽族的尸体在城墙下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大地,但那面代表着“斩兽将军”黄展的旗帜,依旧在南大营的墙头傲慢地飘扬。
第二天,同样的血战再次上演。 第三天,兽族的攻势明显减弱,战士们的眼中充满了疲惫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连续三日的猛攻,除了付出惨重的伤亡,裂爪一无所获。南大营就像一颗镶嵌在平原上的铁钉,任凭风吹雨打,岿然不动。
三天了,兵力上的优势,在坚固的城防和那五门不断咆哮的火炮面前,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裂爪望着那片吞噬了无数兽族儿郎生命的城墙,拳头死死握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强攻的路,似乎已经被证明走不通了。他必须尽快找到新的办法,否则,不仅南大营拿不下来,他麾下这支经历了血火淬炼的军团,也可能要葬送在此地。 绝望的阴云,再次笼罩在兽族大军的上空。
深夜,兽族大营一片沉寂,唯有巡逻士兵沉重的脚步声和远处南大营零星的火把在夜色中摇曳。
连续三日的血战,让营地弥漫着一股难以驱散的疲惫与压抑。 就在这时,一支不起眼的小队悄然穿过哨卡,进入了中军大帐区域。
为首两人摘下兜帽,露出的面容让值守的亲卫瞬间精神一振,连忙躬身行礼。 正在沙盘前苦思破敌之策、眉头紧锁的裂爪,听到动静抬起头,那双冰冷的异色瞳骤然亮起——来的竟是云铃公主与墨尘先生!
“公主!先生!你们怎么来了?”裂爪急忙迎上,连日征战带来的焦躁在此刻化为了一丝期盼。他知道,这两位核心智囊同时秘密抵达前线,绝不仅仅是探望。
云铃微微一笑,眼中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更有着不容置疑的振奋:“裂爪将军,辛苦了。我们带来了破局的关键。”
墨尘抚须点头,声音沉稳如山:“巨马族先锋已至百里之外,不日即可抵达战场。” “巨马族?!”裂爪呼吸一窒,瞬间明白了这支援军意味着什么!那是足以在平原上正面击溃铁甲重骑的力量! 希望的火光在帐中燃起。三人立刻围在沙盘旁,借着昏暗的灯火,开始谋划。
墨尘目光深邃,缓缓道:“黄展用兵谨慎,尤擅防守反击。我军若骤然撤退,他未必会全力追击。需得……示敌以弱,诱其出洞。”
裂爪立刻领会:“先生的意思是……佯装久攻不下,士气溃散,被迫撤退?”
“正是。”墨尘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一条路线,“但要让他相信,这撤退并非陷阱,而是真正的溃退。同时,也要让他觉得,有趁机重创我军的机会。”
一个大胆而精妙的计划,在三人低声的商议中逐渐成型。
第四日。 兽族大军再次出现在南大营外,战鼓擂响,攻势依旧。但与前三日那舍生忘死的猛扑相比,今天的进攻显得雷声大,雨点小。士兵们的冲锋显得有气无力,云梯架设得拖拖拉拉,箭矢也稀疏了不少,仿佛一股无形的疲惫和绝望笼罩着整个军团。
更明显的是,在远离战场后方的兽族大营,隐约可见炊烟减少,帐篷被陆续拆除,装载物资的车辆开始缓缓向后移动——这一切迹象,都被南大营墙头了望的哨兵精准地捕捉,并迅速报给了黄展。
中军大帐内,黄展听着斥候的汇报,脸上露出了智者在握的笑容。 “哈哈,果然撑不住了!”他轻捋短须,对身旁的副将道,“连日强攻,损兵折将,士气已堕。如今这是想跑了?还跟我玩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前面佯攻掩护,后面主力悄悄开溜?雕虫小技!”
副将连忙问道:“将军,那我们是否出城追击?” “追!当然要追!”黄展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岂能让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留下些代价,我‘斩兽将军’的颜面何存!”
他豁然起身,下令道:“传令!铁甲重骑全体集结,备好鞍马,养精蓄锐!待今夜兽人前军撤出战斗,后方大营开始大规模移动之时,立刻打开城门,给本将军全力追击!务必咬住其主力,狠狠撕下一块肉来!”
“将军英明!”副将抱拳,随即又谨慎地问,“不过……若是兽人途中设有埋伏……” 黄展瞥了他一眼,脸上带着一丝历经沙场的洞察与嘲讽:“永远要记住,战场上,你以为太过顺利的事情,往往就不是好事情。
若追击途中一路畅通,未遇任何像样的抵抗或埋伏,那便说明其中有诈,很可能兽人正张开了口袋等我们钻进去。届时,立刻停止追击,全军撤回!”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绝对的自信:“但若他们真的设伏,企图阻挡我军……那就正好说明他们心虚,是真的溃败!那就给本将军碾碎他们的埋伏,继续追下去,赶尽杀绝!”
“末将明白!”副将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前去传令。 黄展走到帐外,遥望着远处那看似混乱、士气低落的兽族军阵,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星烨,裂爪……本将军倒要看看,你们这出戏,能演到几时!” 夜色,渐渐笼罩了血腥的平原。一场围绕着“撤退”与“追击”的生死博弈,在黑暗的帷幕下,悄然拉开了序幕。
兽族营地的灯火,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开始逐片熄灭,仿佛一头受伤的巨兽,正拖着疲惫的身躯,悄然隐入无边的黑暗。而南大营那沉重的城门之后,钢铁的洪流已然蓄势待发,冰冷的甲胄在火把下反射着幽光。 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即将在黎明到来之前,发生彻底的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