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当顾青城带着一身尚未干涸的血迹,领着五个魂不守舍的力士回到北镇抚司时,整个衙门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当值的锦衣卫,都下意识地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那股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气,仿佛一头无形的凶兽,让每一个闻到的人都感到喉咙发干,手脚冰凉。
顾青城对此视若无睹。
他径直穿过大堂,来到了百户赵千的值房门前。
“咚咚。”
他敲了敲门。
“谁啊?滚……顾爷?”
里面传来赵千不耐烦的声音,但门一拉开,看到顾青城那张沾着血点的脸,赵千的声音瞬间劈了叉,脸上堆满了惊恐与谄媚。
“顾爷!您……您回来了!案子……怎么样了?”
赵千的心在打鼓。
他昨晚把那份尘封的案卷交给顾青城,一半是投诚,一半也是甩锅。
柳家庄是块硬骨头,背后还牵扯着平西王府,他根本不敢碰。
他预想过无数种结果,顾青城无功而返,或者干脆死在外面。
但他唯独没想过,顾青城能在一夜之间,就带着如此恐怖的杀气回来。
顾青城没有说话。
他只是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赵千伸长脖子向外看去。
只见王麻子等五人,正颤颤巍巍地抬着几个沉重的箱子。
最前面的一个箱子里,堆满了人头。
最顶上的那颗,正是柳家家主,柳乘风。
他的脸上,还凝固着死前的惊恐与不信。
赵千只看了一眼,胃里便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
他强忍着不适,目光又落在了后面几个箱子上。
那里面,装满了制式的军械,刀枪剑戟,甚至还有几副只有边军才会配备的铁浮屠重甲。
走私军械,豢养私兵!
铁证如山!
“柳家庄上下,共计三百七十四口,已尽数伏诛。”
顾青城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坞堡内私兵三百,也已剿灭。”
“这是柳乘风的认罪画押,以及他们与平西王府来往的账本。”
他从怀中掏出那本油布包裹的账本,随手扔在了赵千的桌案上。
砰。
一声轻响,却仿佛一道惊雷,在赵千的脑海中炸开。
三百七十四口……
三百私兵……
剿灭?
赵千的嘴唇哆嗦着,他看着顾青城,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神。
就凭他们六个人?
不,看王麻子他们那副丢了魂的样子,分明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一个人干的!
一个人,一夜之间,屠了一个百年豪族,外加一支三百人的精锐私兵?!
这……这已经不是武功高强了。
这是神!是魔!
“顾……顾爷……”
赵千的声音带着哭腔,双腿一软,差点跪下。
他终于明白,自己昨天到底抱上了一条何等粗壮的大腿!
“剩下的,是你这个百户该做的事。”
顾青城淡淡地说道。
“把案卷封好,连同证物,向上呈报。”
“这泼天的功劳,我给你了。”
赵千浑身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明白顾青城的意思。
顾青城是总旗,就算功劳再大,短时间内也升不到太高的位置。
但把这份功劳分给他这个百户,那就不一样了!
他赵千,很可能借此一步登天,成为北镇抚司的千户!
而他,从今往后,就是顾青城最忠心的一条狗!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
赵千点头如捣蒜,看向顾青城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顾爷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绝不会让您失望!”
顾青城不置可否。
他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是小旗张龙。
他显然是听到了风声,特意跑过来看热闹的。
当他看到顾青城,以及门外那血淋淋的人头时,脸上的幸灾乐祸,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
“顾……顾……”
张龙的牙齿在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起了自己昨天是如何刁难顾青城的,想起了自己是如何羞辱他的。
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
以顾青城昨夜表现出的狠辣手段,要捏死自己,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顾青城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杀气,没有愤怒。
只有一片漠然。
就像高高在上的神只,在俯视地上的蝼蚁。
这种无视,比任何羞辱和打骂,都让张龙感到绝望。
“扑通!”
张龙再也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他一边磕头,一边疯狂地扇着自己的耳光。
“顾爷!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是人!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整个衙门的锦衣卫,都看着这一幕,鸦雀无声。
昨日还耀武扬威的小旗官,此刻却像一条狗一样,跪在那个新来的总旗面前,摇尾乞怜。
强烈的反差,让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股寒意。
他们看向顾青城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轻视或好奇。
而是,敬畏。
发自骨子里的敬畏。
顾青城没有理会他,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就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脚步微顿。
“净身房的活,以后你来做。”
冰冷的声音,传入张龙的耳中。
张龙如蒙大赦,涕泪横流地磕头。
“谢顾爷!谢顾爷不杀之恩!”
顾青城头也不回地走向兑功处。
他不需要亲手杀掉张龙。
让一个曾经的体面人,去做最肮脏的活,比杀了他,更能摧毁他的意志。
也更能,震慑人心。
来到兑功处,他将自己的腰牌递了进去。
【功勋值:三千点。】
“兑换晋升,百户。”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兑功处都安静了下来。
从总旗,连跳两级,直接晋升百户?
这在北镇抚司的历史上,闻所未闻!
但当兑功处的执事,看到赵千刚刚递交上来的,由千户大人亲笔批红的功劳文书时,所有的质疑都烟消云散。
很快。
一块崭新的,刻着“百户”二字的玄铁腰牌,被恭恭敬敬地递了出来。
顾青城接过腰牌,转身离去。
从今天起,他顾青城,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总旗。
而是北镇抚司,最年轻,也最让人恐惧的百户。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该回家了。
不知道他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宗师妻子,看到自己这一身血,又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他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