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持续了整整一个标准宇宙年。
这一年里,忘川院成了新生宇宙事实上的“规则协调中心”。文明间的争端、规则冲突的调解、甚至是一些离奇的宇宙现象调查,最终都会汇聚到问诊台前。我们开具的“处方”,从治理个体疯狂,到调和文明矛盾,再到修复规则损伤,内容包罗万象。
“灰色医生”的名号,响彻星海。
灰烬使者彻底消化了收获,深渊分院不再是令人望而生畏的险地,反而成了许多追求规则真谛的文明向往的“圣地”,虽然能真正踏入者寥寥无几。它偶尔会降下“神谕”——实则是经过处理的规则感悟,引导着文明的进化方向。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那一天。
没有预兆,没有能量波动。
控制室的水晶柱,内部流淌的亿万光点,在同一瞬间,齐齐黯淡了一分。
并非熄灭,而是像被一层无形的薄纱笼罩,光芒变得朦胧、压抑。
紧接着,所有光点,无论代表何种文明、何种形态,其运行轨迹都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完全同步的偏转。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手指,轻轻拨动了整个宇宙的时钟。
“检测到全域规则常数偏移!”赵锐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普朗克常数、光速、精细结构常数……所有基础物理常数,同时发生微弱改变!改变量完全一致,这……这不可能是自然现象!”
棋圣面前的推演棋盘上,原本和谐运转的模型瞬间崩乱,无数代表文明和规则的线条扭曲、断裂。“是它!”他脸色铁青,“它在……‘校准’我们的宇宙!用它的标准!”
天机老人布下的巨大卦象疯狂旋转,最终所有枝杈指向同一个方向,然后轰然碎裂。他喷出一口鲜血,嘶声道:“来了……定义……开始了……”
几乎在常数偏移发生的下一秒,忘川院与所有“文明认知锚点”的联系,遭到了无形的冲击!
那些我们辛苦建立的、打入文明规则基石的锚点,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锚点所在的文明,集体陷入了认知混乱。逻辑星海的公理体系出现悖论闪光,盖亚生命网络的共鸣频率变得刺耳,机械境的指令集开始报错……
它们像礁石,顽强地抵抗着那股试图将一切“统一”的力量。
而宇宙中那些没有锚点保护的、较为弱小的文明,则在常数偏移和认知冲击的双重作用下,发生了可怕的异变。有的文明科技造物瞬间失灵,社会崩溃;有的种族因自身生理结构与新常数不匹配而大批量死亡;更有些意识脆弱的生命,直接陷入了永久的疯狂。
哀嚎与混乱,如同瘟疫般在星海中蔓延。
“规则迷彩被强行穿透了!”棋圣看着监测数据,声音低沉,“对方……无视了我们的伪装,直接作用于宇宙底层。”
我们最倚仗的两道防线,在对方这轻描淡写的“校准”之下,显得如此无力。
“院长!”小灵儿指着隔离观察区,那里收容的一些规则敏感型病人开始痛苦地翻滚,他们的存在形态变得不稳定。
连忘川院内部,都受到了影响。灯光闪烁,仪器读数紊乱,空间结构微微扭曲。
刀王的光刀发出不安的嗡鸣,剑圣的木剑微微震颤,他们都感受到了那股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定义”力量。
它没有现身,没有言语。
只是轻轻地、霸道地,开始将这片宇宙,修改成它想要的模样。
我站在控制室中央,感受着体内微缩宇宙传来的、与外界同步的压抑感,以及那份源自本源的、执念种子的微弱悸动。
风,起了。
来自虚无之外的风,带着绝对的意志,要将这片星海,吹向唯一的、既定的终点。
我抬起头,看向水晶柱中那无数挣扎的光点,看向身边严阵以待的同伴,看向深渊分院方向传来的、凝重而决绝的意念。
然后,我轻轻触碰心口的疤痕。
是时候了。
让这片宇宙,回应它的“一生”。
“忘川院,”我的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遍控制室,传向深渊分院,传向每一个仍在抵抗的“认知锚点”。
“接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