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谷口,死寂如同瘟疫般蔓延。
白色火灵那裁决万物的一掌已然消散,但它带来的毁灭性后果,才刚刚显现。
红苓倒在灼热的琉璃状地面上,暗金色的软甲破碎,浑身焦黑,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她引以为傲的新生业火,在那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云疏半跪在地,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内脏的碎片和污血。他的融合力量护罩被瞬间摧毁,身体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星脉都出现了裂痕,力量十不存一。
谷口方向,石破岳庞大的身躯嵌在融化的岩壁里,古铜色的皮肤布满裂痕,如同一个即将破碎的陶俑,生死不知。墨千机倒在乱石中,他最后时刻试图用新傀儡抵挡冲击,此刻傀儡已化为满地碎片,他本人也昏迷不醒,气息奄奄。厉寒最是不堪,直接化为了一具焦尸。月无漪则伏在地上,盲杖断成两截,素白的巫女服被鲜血浸透,她一动不动,仿佛灵魂都已离体。
仅仅是一掌的余波,几乎团灭了整个队伍!
绝望,如同谷内冰冷的白色火焰,灼烧着云疏残存的意识。
他挣扎着看向红苓的方向,那个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愤怒吗?有的。但更多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的挣扎,他们的逆命,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死在这片被遗忘的废墟,如同那些上古的战魂一样,无声无息地湮灭?
不!
云疏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不甘的火焰!他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做!还没有撕碎那该死的天命!还没有守护好身边重要的人!
他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一点点挪动身体,先是爬到离他最近的月无漪身边。手指颤抖地探向她的鼻息。
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的气流。
还活着!
云疏精神一振,立刻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仅剩的、品质最好的疗伤丹药和引魂香,毫不吝啬地塞入月无漪口中,并用残存的星力助其化开药力。
做完这一切,他又艰难地爬向石破岳和墨千机。两人伤势极重,但都尚有一丝生机。他如法炮制,将丹药喂给他们。
最后,他来到了红苓身边。
看着这个曾经倔强、偏执、强大,如今却如同破碎玩偶般的女子,云疏心情复杂。他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取出了最后一点保命的丹药,喂入她口中。
做完这一切,云疏几乎虚脱,瘫倒在地,大口喘息。他自己的伤势同样严重,丹药已经用完,只能依靠太初星髓那微弱的自愈能力缓慢恢复。
时间一点点流逝。
焚天谷内,那白色火灵似乎对他们这些蝼蚁失去了兴趣,重新隐没于白炽火海之中。但流火城其他地方,那些被惊动的古老气息,却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不知过了多久,月无漪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率先醒了过来。
“云……疏……”她声音嘶哑,盲眼无力地睁开,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云疏就在身边,能感受到自己体内那化开的药力正在艰难地修复着伤势。
“别动,节省力气。”云疏低声道。
紧接着,石破岳和墨千机也相继苏醒。两人伤势极重,连站立都困难,但终究是保住了一口气。他们看着周围的惨状和气息微弱的红苓,都沉默了下来,眼神中充满了后怕与沉重。
红苓是最后一个醒来的。
她睁开眼,暗金色的眸子黯淡无光,充满了茫然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她感受着体内几乎枯竭的力量和无处不在的剧痛,回想起那白色火灵毁天灭地的一掌,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虚弱感将她淹没。
她看到了正在艰难调息的云疏,看到了重伤的石破岳和墨千机,也看到了不远处厉寒那具焦黑的尸体。
是她……都是因为她……
一股巨大的愧疚和自我厌恶涌上心头,让她几乎想要就此了断。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云疏冰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消极的念头。
红苓抬起头,对上云疏那虽然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目光。
“我们还活着,这就是最大的幸运。”云疏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沙哑,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危机远未结束。焚天谷的动静,惊醒了流火城沉睡的东西。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疗伤。”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红苓身上:“你还有行动的能力吗?”
红苓咬了咬牙,挣扎着想要站起,却牵动了伤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险些再次昏厥。
云疏皱了皱眉,对石破岳和墨千机道:“石兄,千机,你们相互扶持。无漪,你跟紧我。”然后,他走到红苓身边,不由分说,将她那比自己还要高挑一些、此刻却虚弱无比的身体背了起来。
红苓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抗拒。
“别动!”云疏低喝,“想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扔在这里喂那些刚醒过来的‘东西’。”
红苓不再挣扎,将脸埋在他并不宽阔却异常坚实的后背上,感受着他因为重伤而微微颤抖,却依旧一步一步向前迈进的步伐,心中五味杂陈。愧疚、难堪、还有一丝……她不愿承认的、久违的依赖感。
一行五人,三个重伤,一个失明,唯一状态稍好的云疏也背负着另一人,步履蹒跚,如同难民般,艰难地向着远离焚天谷的方向撤离。
身后,是那片如同地狱入口般的白炽火海。
前方,是未知的、同样危机四伏的流火城废墟。
绝境之中,这一缕微弱的生机,能否带领他们,找到新的出路?
经此一劫,支离破碎的逆命同盟,又该如何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