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透过破败的穹顶,照亮了神庙内的狼藉。焦黑的地面,扭曲的金属残骸,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未散尽的火煞之气。
红苓昏迷在壁画下,气息微弱,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仿佛生命力随着那失控的一击而流逝大半。厉寒正手忙脚乱地给她喂服保命的丹药,额头上全是冷汗。
云疏靠坐在一根石柱旁,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体内气血仍在翻涌。太初星髓正自发运转,修复着被震伤的内腑。月无漪跪坐在他身边,用浸湿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嘴角干涸的血迹,盲眼中满是未散的后怕与担忧。
石破岳看着地上“猎杀者-初号”那仅存的、半融化的幽蓝利刃碎片,瓮声瓮气地骂道:“他娘的!这算什么事!”他既恼火红苓的失控,也为那具并肩作战过的傀儡感到惋惜。
墨千机沉默地收集着所有能找到的傀儡残骸,动作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紧抿的唇线和比平时更冷的眼神,显示他内心绝非平静。猎杀者最后那违背核心指令、自主决断的行为,超出了他对傀儡之道的理解,带来的是震撼,更是深深的困惑。
神庙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良久,云疏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昏迷的红苓身上,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我们……需要谈谈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月无漪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云疏反手握紧了她微凉的手指,仿佛从中汲取力量,然后看向墨千机:“千机,猎杀者最后……”
“失控了。”墨千机打断了他,声音冰冷,“或者说,它做出了我无法理解的‘选择’。傀儡核心灵纹并未记载这种应对模式。”他举起那截残刃,“它的‘道’,或许已经偏离了我的设定。”
这话让众人心头都是一沉。连最笃信造物的墨千机,都开始产生了疑虑。
“红苓姑娘她……”厉寒欲言又止,脸上满是惶恐,“她方才那一击,已伤及根本,火种濒临熄灭,就算能救回来,恐怕也……修为难保。”
石破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现在怎么办?把她扔在这里自生自灭?还是……”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很明显。一个无法控制、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留在身边太危险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云疏身上,等待他的决断。
云疏沉默着。他看着红苓那毫无生气的脸,想起她赤红眼眸中曾经的倔强与痛苦,想起她不顾自身引动业火对抗幽爪的决绝,也想起昨夜月下她那焚尽一切的疯狂与绝望。
救,风险巨大,可能再次危及所有同伴。
不救,于心何忍?她也是天命下的受害者,是他们“逆命”道路上本该团结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若今日因恐惧而抛弃同伴,那他们所谓的“逆命”,与那些冷漠安排命运的神明,又有何区别?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救。”云疏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我们不能放弃她。”
石破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墨千机面无表情,不置可否。厉寒则是松了口气,连忙继续手上的救治。
月无漪轻轻握了握云疏的手,低声道:“我支持你。她的‘线’并未彻底断绝,尚有一线生机。只是……需要付出很大代价。”
云疏点了点头,目光锐利起来:“救,不代表纵容。我们需要找到彻底解决她体内业火隐患的方法,或者……在她再次失控时,拥有足以制衡她的力量。”
他看向墨千机:“千机,猎杀者毁了,但它的‘道’或许给了我们新的启示。我们需要更强、更可靠的武器,不仅是傀儡,也包括我们自身。”
墨千机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芒,他看向手中的残刃,沉声道:“给我时间,和更好的材料。流火城地火紊乱,但某些区域或许能提炼出特殊的金属。”
“好。”云疏又看向石破岳,“石兄,你的撼山霸体刚猛无俦,但刚不可久。我们需要寻找更精妙的炼体法门,或者能增幅你力量的宝物。”
石破岳重重一拍胸膛:“云哥你放心,我会变得更强!”
最后,云疏看向月无漪和自己:“无漪,你需要更深入地感知这座城,找出那几道古老‘轨迹’的奥秘,或许能找到安抚甚至掌控业火的方法。而我……”他感受着体内缓慢修复的伤势和那缕太初星髓,“需要尽快突破,实力,才是应对一切变故的根本。”
他的安排条理清晰,目标明确,瞬间将众人从之前的低沉和混乱中拉了出来。
“逆命之路,从来不会平坦。”云疏站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坚定,甚至比之前更加锐利,“内部的危机,与外部的敌人一样,都是我们必须跨过去的坎。若连自己人都无法统合,何谈逆天?”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从今日起,流火城便是我们的根基。在此蛰伏,变强,然后……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听到我们的声音!”
断刃犹在,抉择已下。
废墟中的神庙,仿佛在这一刻,被注入了新的灵魂。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催生了更强烈的紧迫感和凝聚力。
逆命者的火焰,并未因内乱而熄灭,反而在这片古老的废墟上,开始了新一轮的、更加艰难的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