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银月峰的晨雾还没散，莫子祁就捧着块传讯玉符冲进了书房，露水打湿的衣袍蹭在门槛上，洇出片深色的痕迹。
“师尊！赤霄峰传来急讯！”少年声音里带着喘息，玉符在他掌心泛着刺目的红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邢师兄他们在黑风谷遇险了！”
叶惊秋正对着铜镜梳理银发，桃木梳齿陷在发丝间，闻言指尖一顿。她抬眼看向镜中自己的倒影，眉峰微蹙：“黑风谷？”
“是！弟子刚接到传讯，玉符都快碎了！”莫子祁把玉符往前递了递，符面的红光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您快看看！”
叶惊秋放下梳子，接过玉符时指尖触到一片滚烫。灵力刚探入符中，就听见邢烨白带着惊惶的声音从里面炸开，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和隐约的兽吼：“宗门救、救命！黑风谷遭遇筑基后期铁脊狼，弟子重伤，速来！”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玉符上的红光骤然黯淡，只剩下一层灰蒙蒙的光晕，显然传讯者已是强弩之末。
“随行弟子有多少？”叶惊秋捏紧玉符，指节泛白。
“传讯里说带了三个外门弟子，都是刚入筑基期的。”莫子祁急得在原地转了个圈，袍角扫过桌腿，带倒了半盏凉茶，“赤霄峰的人说，邢师兄他们本是去采集伴月草，不知怎会闯入铁脊狼的巢穴。”
叶惊秋起身取过墙上的银月剑，剑鞘碰撞剑架的脆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去宗务堂问过了？其他长老可有空闲？”
“问过了！弟子一路跑着去的，腿都快断了！”莫子祁紧随其后，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宗务堂的师弟说，赤霄长老闭死关冲击化神巅峰，三个月内连宗主的传讯都不接；玄空长老在丹房炼凝神丹，炉温正卡在最关键的时刻，丹童说谁敢闯进去，他就敢一头撞死在丹炉上；素心师伯要照看新培育的灵草，还要处理各峰送来的药单，说是走不开。”
“说重点。”叶惊秋已踏出书房，晨露打湿的石阶在她脚下吱呀作响，裙摆扫过带起一串水珠。
莫子祁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不甘：“他们说，您是离黑风谷最近的长老，按宗门规矩，该您去救援。”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弟子跟他们争了，说您前几日刚稳固境界，不宜动武，可师弟说这是长老的职责，推不掉的。”
叶惊秋脚步未停，冷风掀起她的衣袍，露出内里素白的中衣：“不必争。”
“师尊！”莫子祁快跑两步追上她，手里已握紧了佩剑，剑穗上的银铃叮当作响，“他们就是故意的！明知道赤霄峰和咱们不对付，偏把这差事推给您！”
“不然呢？”叶惊秋侧头看他，目光平静得像潭深水，“让你素心师伯丢下灵草？还是闯进丹房把你玄空师兄拖出来？”她抬手按住少年的肩膀，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银月峰现在经不起风波，别冲动。”
莫子祁咬着唇，喉结动了动：“可…”
“没有可。”叶惊秋打断他，视线扫过峰下待命的飞舟，船头的银月旗在晨雾里若隐若现，“你留下。”
“师尊，要不弟子去吧？”莫子祁挺了挺胸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些，“我虽只是金丹中期，但对付铁脊狼…”
“你对付得了筑基期的妖兽？别忘了妖兽和咋们的修炼不一样，妖兽的修炼和咋们的差一截。”叶惊秋挑眉，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戏谑，“还是觉得你那套刚学的剑法，能斩开狼皮？”
少年被问得一噎，脸涨得通红：“弟子可以试试！”
“试不得。”叶惊秋收回手，转身跃上飞舟时又回头，“看好银月峰，尤其是药圃里的凝神草，让梨初收了。”
莫子祁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却还是认真点头：“弟子记下了。”
飞舟缓缓升起时，他看见叶惊秋站在船头，直到飞舟冲破晨雾，变成个小点，他才攥紧拳头转身，得去看看梨初把凝神草收了没。
飞舟在云层里穿梭，叶惊秋靠着舱壁闭目养神，耳边是灵力催动飞舟的嗡鸣。
“长老，前面瘴气浓了，飞舟得减速。”驾驶飞舟的弟子在船头喊道，声音被风撕得有些碎。
叶惊秋睁开眼，透过舱窗看见下方翻滚的灰绿色瘴气，像化不开的浓痰：“能到谷口吗？”
“再往前怕是要撞上山崖，谷口地势开阔些，能停。”
“那就去谷口。”她起身理了理衣袍，指尖触到腰间的储物袋，里面的疗伤丹和清瘴符都备得齐全。
飞舟又行驶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在谷口的空地上落定。刚站稳，一股腥臊的恶臭味就扑面而来，混杂着腐烂草木的气息，呛得驾驶弟子直皱眉：“长老，这地方也太…”
“你在这儿等着。”叶惊秋没让他说完，足尖一点已掠出数丈，“半个时辰后不见我出来，就回宗报信。”
“长老！”弟子想再说些什么，却只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瘴气里。
叶惊秋掐了个清瘴诀，周身泛起层淡青色的光罩，将刺鼻的气味隔绝在外。脚下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偶尔能听见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是低阶妖兽被灵力惊动后的逃窜声。
她循着传讯玉符最后的方位掠去，速度快得只留下道残影。路过片歪脖子林时，忽然听见左侧的灌木丛里传来几声呜咽，像是受伤的野兽。
“滚。”叶惊秋头也没回，指尖弹出道灵力，打在旁边的树干上。
“嗷呜”一声，阴影里窜出只瘸腿的野狐，夹着尾巴消失在瘴气里。
她继续往前，心里却在盘算，铁脊狼虽是筑基后期，但灵智不高，只要速战速决，应当不难对付。怕就怕那畜生有幼崽在侧，被逼急了拼命，反而麻烦。
正思忖着，前方忽然传来声隐约的兽吼，比刚才在飞舟上听到的更清晰，带着股狂躁的戾气。
叶惊秋眼神一凛，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