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峰的石阶上还沾着暮色,叶惊秋刚转过最后一道弯,就听见竹林深处传来窸窣的说话声。
“你说邪门不邪门?今天银月长老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池师兄的擂台。”是外门弟子阿木的声音,带着点窥探的兴奋。
另一个声音接道:“何止啊!张平放毒针的时候,我看得真真的,叶长老指尖亮了一下,那毒针就偏了!”
“不会吧?”阿木的声音拔高半分,“她不是最讨厌池师兄吗?怎么会帮他?”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转性了?”
叶惊秋站在竹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掐紧了袖口。这两个弟子是负责前峰洒扫的,平时见了她都低着头走,如今倒敢在背后嚼舌根了。
“师尊。”莫子祁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手里还提着剑,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弟子去让他们闭嘴。”
“不必。”叶惊秋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让莫子祁瞬间停住脚步。她从竹林里走出来,目光扫过惊慌失措的两个弟子,“银月峰的规矩,是让你们把心思放在练剑上,还是放在搬弄是非上?”
阿木两人“噗通”跪下,脸都白了:“弟子知错!长老恕罪!”
“去罚抄《清心诀》一百遍,明早交到我书房。”叶惊秋没再多看他们,转身往主殿走,“抄不完,就去思过崖待三个月。”
两人连滚带爬地应着,很快消失在竹林尽头。莫子祁跟在叶惊秋身后,低声道:“他们就是仗着您性子比从前温和,才敢胡言乱语。”
叶惊秋脚步微顿。她知道少年说的是实话,原主在时,银月峰的弟子连大气都不敢喘,哪有胆子议论长老?
“温和不代表纵容。”她推开门,殿内的烛火晃了晃,“但口舌之争,堵不如疏。”
莫子祁皱眉:“可他们玷污您的名声。”
“名声是练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叶惊秋走到剑架前,取下月痕剑,“你若能在三个月后的宗门大比上拔得头筹,看谁还敢说银月峰的闲话。”
少年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眼里燃起些斗志:“弟子定不负师尊所望。”
叶惊秋颔首,刚要再说些什么,梨初端着茶盘走进来,见气氛不对,小声道:“师尊,安神茶煮好了。”她把茶盏放在桌上,偷偷朝莫子祁使了个眼色。
莫子祁会意,拱手道:“弟子去练剑了。”转身退出了主殿。
殿内只剩师徒二人,梨初才敢开口:“师尊,刚才的话您别往心里去。阿木他们是听了前峰的传言,才跟着瞎念叨的。”
“前峰也在传?”叶惊秋端起茶盏,温热的水汽模糊了她的眉眼。
梨初点点头,声音压得更低:“不止前峰,连素心峰那边都在说,说您对池师兄不一样了。”
叶惊秋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改变剧情的“副作用”,比她想的来得更快。书里本该是池南衡凭自己的本事躲过毒针,如今被她横插一手,自然成了话柄。
“这些人就这么闲?”她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烦躁。
“其实也不怪他们多想。”梨初犹豫着说,“您以前见了池师兄,要么冷着脸,要么就怼几句,今天突然提醒他‘专心比剑’,还、还出手帮他,大家难免觉得奇怪。”
叶惊秋沉默了。梨初说的是实话。原主和池南衡是天生的对头,书里光是写两人吵架的章节就有十几回,如今她突然转变态度,不引起猜测才怪。
“师尊,您别愁。”梨初凑过来,像只小雀似的叽叽喳喳,“等过几天有新的热闹了,他们就忘了这事了。再说了,您是为了救人才出手,又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叶惊秋打断她,心里却清楚,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池南衡是主角,一举一动都被盯着,而她这个“反派”长老突然帮了主角,在旁人眼里,本身就是件值得嚼舌根的事。
“对了师尊,”梨初忽然想起什么,“刚才玄空峰的弟子来传话,说池师兄想问问您,那毒针的魔纹您见过没,他查了古籍,没找到相关记载。”
叶惊秋端茶的手顿了顿:“让他自己查。”
她不想再和池南衡有任何牵扯,免得流言更盛。
梨初应了声。
叶惊秋看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忽然觉得这宗门像个巨大的戏台,每个人都在上面演着自己的角色,而她这个外来者,稍微改点台词,就引得满场哗然。
少女轻快地跑出去,殿内重归安静。叶惊秋走到剑架前,拔出月痕剑。
“看来以后每一步都得算好了走。”她对着剑影喃喃自语。
改变剧情的代价,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但她不后悔,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池南衡出事,毕竟那关系到后续一连串的剧情走向。
“师尊,莫师兄在演武场练剑呢,说要把月痕剑诀练熟了给您看。”梨初去而复返,脸上带着笑,“他刚才还跟我说,谁再敢乱传您的闲话,他就用剑挑了谁的舌头。”
叶惊秋握着剑柄的手微微一暖。这孩子,平时看着冷冷的,倒是护短。
“让他别胡闹。”她嘴上这么说,嘴角却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告诉他,练剑要用心,不是用赌气的。”
梨初笑着应了,脚步轻快地又跑了出去。叶惊秋望着跳动的烛火,心里渐渐有了主意。流言也好,猜测也罢,终究抵不过实力。只要她修为再精进些,地位再稳固些,谁还敢说三道四?
她抬手挥剑,月痕剑在殿内划出一道清冷的弧光,将那些纷乱的思绪连同烛火的影子,一并劈成了碎片。
窗外的月光越发明亮,照得石阶像铺了层霜。叶惊秋收剑回鞘,眼神坚定,不管这“副作用”有多麻烦,她都得接着。
毕竟比起流言,保住性命,守住想护的人,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