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在后座抱着那包报纸，风雪打在脸上，冷得刺骨。摩托车在城中穿行，裴渊把车开得又快又稳。街灯一盏接一盏地往后退，像被撕碎的纸片。
他们拐进一条窄巷，在一处旧货铺前停下。门没锁，裴渊推门进去，萧砚紧随其后。屋里堆满木箱和旧家具，角落里有张铁桌，上面摆着一台老式收音机。
“电台连上了。”裴渊脱下手套，“十分钟前，‘山茶’发了第二条讯息——谢云启今晚要在冰场见简柔。”
萧砚把报纸放在桌上，声音很沉：“他不会无缘无故约她。”
“不是约。”裴渊摇头，“是调令。简柔刚被沈夫人叫去祠堂跪了一炷香，出来就收到谢云启的字条，让她八点前到城北冰场，说有‘大计划’要告诉她。”
萧砚盯着桌上的报纸，右下角那个口脂印还在。他想起简凝最后说的话——如果你活着回来，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没问是什么秘密。
现在也不重要了。
“冰场冬天早就封了。”他说，“他选那儿，一定有埋伏。”
“不止是埋伏。”裴渊从箱子里拿出一副望远镜，“我派人盯了谢云启三天。他最近常去冰场，每次都在同一个位置站很久。我怀疑底下有东西。”
萧砚接过望远镜：“带我去看看。”
两人从后门出去，绕到冰场外围。铁栅栏锈迹斑斑，门上挂着一把新锁。裴渊掏出工具三两下撬开，两人翻了进去。
冰面结了厚厚一层霜，踩上去发出脆响。远处灯光昏黄，照出冰场中央一道长长的裂痕。萧砚蹲下，伸手摸了摸那道缝，指尖传来一丝凉意。
“这并不正常。”他说，“太薄了，像是被人动过手脚。”
裴渊用脚尖敲了敲旁边一块完整的冰面，声音闷实。再敲裂缝附近，声音空荡。
“底下是空的。”裴渊眯眼，“有人挖了通道。”
萧砚站起身，环顾四周。冰场四面都有看台，但最高处的贵宾席最显眼，红绒帘子还没拆。他记得那位置——当年萧家还风光时，父亲常坐在那儿看冰球赛。
“谢云启喜欢坐在高处。”他说，“他想掌控一切。”
“那就让他以为自己掌控了。”裴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我已经安排人手在外围待命。只要他露脸，我们就能动手。”
“不行。”萧砚摇头，“现在抓他，证据不够。他背后还有皇族遗脉，我们必须找到他藏的东西。”
“你是说……那份名单？”
萧砚点头。前世谢云启就是靠那份名单，一夜之间清剿七家忠臣。名单上的人，全被扣上通敌罪名，家破人亡。而名单的原件，据说是用特殊墨水写在薄绢上，藏在极寒之地才能保存。
“冰场是最合适的地方。”他说，“只要温度一高，字迹就会消失。”
裴渊皱眉：“可我们怎么下去？直接砸冰？”
“不用。”萧砚走向贵宾席，“他既然敢让人来，就不会真的杀人。他要的是震慑。所以他会留一条活路——比如，一条能让人走下去的暗梯。”
他们在贵宾席后方找到了机关。一块地板踩上去会轻微下沉。萧砚用力一压，冰面中央突然裂开一道口子，露出向下的阶梯。
台阶上结着霜，湿滑难行。两人小心翼翼往下走。空气越来越冷，呼吸都带着白气。通道尽头是一间密室，门是铁的，上面刻着一个图案——翡翠戒指的纹样。
“这是他的标记。”萧砚低声说。
门没锁。推开门，里面不大，四壁都是冰砖砌成，正中央放着一张金属桌，桌上有一只保险箱。
裴渊上前检查四周，确认没人。萧砚走到保险箱前，发现需要钥匙和密码。他拉开抽屉，里面有一张纸条，写着一行字：
**“真正的权力，从不需要名字。”**
他认得这笔迹。是谢云启的。
“他在等我们。”萧砚说，“他知道我们会来。”
“那也得打开。”裴渊从腰间掏出手枪，对准锁眼，“一枪轰了它。”
“别。”萧砚拦住他，“这箱子是特制的，暴力开启会触发自毁装置。里面的文件会被酸液腐蚀。”
裴渊收枪：“那你打算怎么办？”
萧砚沉默几秒，忽然抬头：“简柔会来。”
“她？”
“谢云启让她来，说明她身上有钥匙，或者知道密码。”
“你确定她会来？”
“她一定会。”萧砚说，“因为她以为自己能取代简凝的位置。她以为谢云启真的信任她。”
外面传来脚步声。
两人迅速躲到门后。
门被推开，简柔走了进来。她穿着粉蓝洋装，手里攥着一把铜钥匙，脸上带着紧张又兴奋的表情。
“谢先生？”她轻声喊，“我来了。”
没人回应。
她往前走了几步，把钥匙插进保险箱。咔哒一声，锁开了。
就在她伸手要掀盖子时，萧砚从暗处走出。
“别动。”
她猛地转身，脸色煞白：“萧、萧砚？你不是死了吗？”
“谁告诉你的？”
“简凝。”她声音发抖，“她说她在河滩看见你的尸体，还拿出了你的枪……”
“她骗你。”萧砚走近，“她烧的是假文件，真正的东西在这里。”
简柔看着保险箱，又看向萧砚：“你们想干什么？”
“打开它。”萧砚说，“让我们看看谢云启到底藏了什么。”
她咬唇：“可……密码只有谢先生知道。”
“你撒谎。”裴渊从阴影里走出来，“你刚才开门时，手指在锁盘上滑了一下。你在试密码。”
简柔后退一步：“你们不能碰这个！这是谢先生的心血！没有它，我们就赢不了萧家！”
“萧家？”萧砚冷笑，“你以为他真想帮你？他只是在利用你对付我。”
“我不信！”她尖叫，“他答应过我，只要我帮他除掉简凝，他就让我当沈家唯一的小姐！”
“他也会这么跟简凝说。”萧砚盯着她，“你觉得，他为什么要你今晚独自来？因为他知道我会来。他想借我的手，除掉你这个累赘。”
简柔浑身发抖，眼泪涌出来：“不可能……他说过，我是特别的……”
“特别？”裴渊嗤笑，“他左手戴的可是翡翠戒指。你知道那代表什么吗？那是他哥的遗物。他这辈子只对一个人动过真心——不是你，也不是简凝，是他那个早死的哥哥。”
简柔踉跄后退，撞到墙上。
萧砚走到保险箱前，拿起钥匙，轻轻转动。咔的一声，盖子弹开。
里面没有名单。
只有一卷胶片，和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的谢云启，搂着一个穿军装的男人。两人站在雪地里，笑容灿烂。背面写着：**与兄长最后一张合影，摄于北疆冰场。**
胶片盒上贴着标签：**幻象实验记录——目标：萧砚。**
萧砚的手指顿住。
他知道这是什么。
前世临死前，他看到的画面——满门被屠的现场，父亲倒在血泊中，母亲被拖进火海，妹妹哭喊着他的名字……全是假的。
那是谢云启用药物和光影制造的幻觉，让他在清醒中经历亲人惨死，最终精神崩溃。
“他在测试。”萧砚声音冷下来，“他想让我疯，就像他当年亲眼看着兄长战死那样。”
裴渊拿起胶片：“这东西必须毁了。”
“不。”萧砚把照片塞进衣袋，“留着。这是证据。”
他转向简柔：“你现在可以走了。”
她没动，眼神空洞。
“还是你想等谢云启来？”
她忽然扑向保险箱，想抢回照片。萧砚侧身避开，她摔在地上，额头磕到冰砖，渗出血丝。
她不管，爬起来又要冲。
裴渊一把将她按住：“够了！你已经被耍了还不明白？”
外面突然传来掌声。
两人同时抬头。
谢云启站在门口，右手戴着翡翠戒指，左手插在口袋里。他穿着绛紫长衫，脸上带着笑。
“精彩。”他说，“我本来只想看看你能不能找到这里，没想到你还顺手揭了简柔的伤疤。”
萧砚挡在保险箱前：“你来得正好。”
“我知道你会来。”谢云启走进来，目光落在空荡荡的箱子里，“可惜，你拿走的只是副本。”
“真的在哪？”
“在你最不敢看的地方。”谢云启微笑，“等你亲眼看着简凝死在我面前，那卷胶片自然会启动。”
萧砚瞳孔一缩。
谢云启抬手，看了看表：“现在是七点五十九分。再过一分钟，冰场上方的吊灯会炸。简柔没按时回去，沈夫人会以为她背叛了家族。而你——”
他直视萧砚，“会在混乱中，接到一通电话。电话里，是简凝的求救声。”
萧砚握紧了拳。
谢云启笑了：“你猜，这次她是真的，还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