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家家主从床榻上坐起，揉着自己那稍微发胀的脑袋，窗外已是日上三竿，他竟睡到这般时辰，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
他脑海中残存着一个美梦，在梦里，他与一位绝色仙子缠绵悱恻，那感觉美妙得不似人间。
渠家家主闭目回味，嘴角不自觉扬起，身体竟又有些躁动。
可他正欲细细温存一番那虚幻的余韵，却被不识趣的敲门声骤然打断。
“老爷？老爷您醒了吗？法会时辰快到了，再不出门就来不及了。”侍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十分焦急。
渠家家主辛苦搭建的高楼瞬间倒塌，满腔邪火无处发泄，猛地拉开门，对着那倒霉侍从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渠家家主还骂骂咧咧：“我让你催，我让你催。”侍从也被打得懵了，缩着脖子不敢吭声，满心委屈不知老爷今日为何如此大的火气。
不过也确实是时辰紧迫，渠家家主只得压下心头莫名的燥火，草草整理仪容，便火急火燎地乘马车赶往东街法会现场。
此时的东街已是人山人海，被围得水泄不通，百姓们翘首以盼，都想挤近些亲眼瞧瞧渠家请来的仙人是何模样。
“渠家家主到！”侍从高声喝道，拥挤的人群闻声慌忙让开一条通道，个个面露敬畏，生怕因为挡了路遭无妄之灾。
渠家家主沉着脸步入会场中心，此刻，潜江县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已到齐，他看见县令大人正安坐台上，与身旁一位身着官服的少年郎交谈甚欢，脸上满是笑意。
他的目光扫过那少年的背影，心中莫名一跳，那少年虽是一头乌发，可瞧这背影轮廓，竟与他梦中那云鬓散乱的仙子身影离奇地重合。
难以言喻的悸动感攫住了他，带来一种荒谬的青春焕发。
他咽了一口唾沫，目光灼灼，低声问身旁侍从：“与县令交谈那人是谁？”
侍从赶忙望去，回道：“回家主，那位便是咱们潜江县新任的县尉，萧言萧大人。”
渠家家主扶着胡须，目光依旧胶着在那少年县尉身上，喃喃道：“他就是萧言？当真是位俊朗少年。”
他整理心情，迈步上前，笑着与县令等人打招呼，只是那目光总若有若无地飘向李不言。
李不言被这灼灼目光盯得后背发毛，心中猛然一震：“我靠！这人不会真认出来了吧？”
但转念一想，计划即将收网，索性心一横，“m的，反正马上要撕破脸了，谁怕谁啊。”
李不言刚准备先发制人，甚至下意识歪起了右侧的嘴角，却没料到渠家家主态度异常恭敬，抢先一步热络地握住他的手，言辞恳切：“早听闻县尉大人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一表人才，一表人才啊！”
李不言瞬间懵圈，脑子没转过来，只能客套回应：“渠家主过誉了，晚辈才是久仰大名。”
一时间，几人寒暄笑语，场面竟显得异常和睦，丝毫看不出往先暗地里的剑拔弩张。
直到一声通报打破这份平和，“渡世大仙到！”
渡世大仙，便是渠家花费重金聘请的法师。
全场目光霎时聚焦，只见一人身着道袍、长须飘飘，骑着一只温顺的山羊缓缓入场。
“拜见仙长！”在场许多百姓乃至士绅纷纷躬身行礼，神色虔诚，只不过李不言瞥见钟辰稳若泰山，自己也便挺直腰杆站着不动。
那渡世大仙对众人的礼拜恍若未闻，神态倨傲地下了羊，赤着双脚，在万众瞩目下缓步登上中心高台。
“世有四苦，生老病死，” 渡世大仙开口，声音缥缈，“世有五毒，贪嗔痴慢疑。”
那渡世大仙开始不断讲述，内容本是玄妙，但李不言听得直犯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并非不懂这些，恰恰相反，他前些年还曾翻阅过不少典籍，可听此人讲来，就是提不起半点精神。
然而台下百姓却个个如痴如醉，屏息凝神，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请渠家少公子，渠亮！”渡世大仙朗声宣召，几名渠家侍从抬着渠亮上前。
此时的渠亮面色虽仍旧昏迷，却比传闻中奄奄一息的模样好了太多，甚至隐隐透出些许不正常的红润。
“咦？不是说渠公子快不行了吗？我瞧着气色还行啊？”看台上已有士绅窃窃私语。
渠家家主脸色也是微微一白，他也没想到自己儿子一夜之间竟恢复了这许多，他紧张地瞥了一眼远处躁动的人群，心下稍安：“还好距离远，那些愚民看不真切。”
“请圣水！”渡世大仙高呼。
随着他话音落下，高台四周忽然飘起阵阵白色雾气，雾气中竟还有五彩光芒透出，宛如神迹。
台下百姓见状彻底沸腾了，疯狂地向前拥挤，呼喊声震天动地。
李不言在一旁看得暗自苦笑，倒不是因为百姓，而是这出雾的伎俩，让他不禁想起了和白婷婷一起装大师时用的那种低阶灵符，效果简直一模一样。
这时，渡世大仙从袖中郑重取出一只瓷碗，碗中清水荡漾，他将水碗递到渠亮唇边。
万众瞩目下，渠亮缓缓饮下圣水，他的脸色似乎又红润了几分，身上瘀斑尽数褪去，仿佛灵药立刻奏效。
原本昏迷的渠亮瞬间坐了起来，这一幕引得四周众人开始惊呼。
“仙长法力无边！” 人群的欢呼达到顶点，渡世大仙面露得色，无比享受这被万众崇拜的时刻。
他俯身慈祥地问道：“渠公子，此刻感觉如何？”
然而，渠亮双眼瞳孔突然涣散，非但没能说话，反而身子一挺。
“噗！”
一口浓稠的黑血狂喷而出，尽数溅在渡世大仙那身洁净的道袍上。
紧接着，他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骨头般瘫软在地，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嘴角不断溢出黑血。
方才还狂热无比的现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我的儿啊！”渠家家主也没能克制住，这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
“典史遇刺，封锁全场！”此时，李不言也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