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白班终于结束了。林薇换上了自己浅蓝色连衣裙，刚出医院就被沈馨勾住了胳膊。两人沿着医院的林荫小道走，夏末的风已经有些微凉，“我的天，可算熬出头了！”沈馨伸着懒腰，手还不忘揉着腰，“今天三楼那个心律失常的老爷子，下午突然不舒服，我一直守在床边，直到主任来才敢松口气。你呢？”她突然凑近，眼睛锃亮，“那位‘冰山首长’真没找你麻烦？你还觉得他人挺好？怎么看出来的，快给我讲讲细节？。”
林薇早知道她要问这个，无奈地笑了笑，被她追问得没办法，只好把今天在病房发生的事简单说了说，陆沉舟怎么训李健“失职”，又怎么问伤情，怎么说部队会负责医疗和康复费用。还有走之前，说的那句‘辛苦了’。
“没啦？”沈馨显然不满足，攥着林薇的手臂晃了晃，声音有些兴奋，“近距离看是不是更帅？我今天在护士站远远瞅了一眼，宽肩窄腰的，绝对的倒三角，简直是部队版黄景瑜啊！你居然还敢拦他，薇薇，我对你真是五体投地，佩服佩服！”
林薇被她晃得有些头晕，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冒出画面：陆沉舟训李健时冷峻的面庞，说“辛苦了”那低沉的嗓音，还有他按腰时那一下快得像错觉的蹙眉。
沈馨还在喋喋不休，“而且你想啊，他那么年轻就是少将，肯定特别厉害！我下午趁给骨科送器械的机会，跟张医生聊了几句，她老公就在陆首长他们那个系统，说陆首长可是顶级特种部队的大队长，立过好几个一等功呢！”
林薇没接话，心里却一沉，一等功…这背后得是多少凶险…
“还有还有！”沈馨越说越兴奋，声音压得极低，“听说训练的时候他对手下的兵特别狠，他们都私下叫他冷面阎王”“冷面阎王？”林薇重复了一遍，眼前又闪过他训李健时的严厉，觉得这名字起的莫名的贴切。
“对啊！”沈馨点头，语气里多了点敬畏，“听说他受了好几次重伤，有两次都下病危通知了，硬是从鬼门关闯回来的。所以他肩上那两颗星，可不是靠关系来的，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重伤……病危…林薇的指尖轻轻蜷了蜷。下午他按腰的动作又冒出来——那么快，那么隐蔽，肯定是疼得忍不住了才会那样。心里莫名有些发酸，明明那么厉害的人，也需要在没人看见的时候，偷偷舔舐伤口。
“但是啊，”沈馨突然话锋一转，眼睛滴溜溜地在林薇脸上转，“他居然听了你的话，没硬闯病房！今天还跟你说‘辛苦了’！薇薇，你说……他是不是对你有点不一样啊？”
“别瞎说！”林薇赶紧打断她，抬手把耳后碎发拢了拢，耳尖都红了，“他…那是遵守医院规定，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是将军，我只是个小护士，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差得远呢。”她故意把“差得远”说得重了点，想把沈馨这离谱的念头压下去。
“哪里差了？？”沈馨不服气的说，“我们薇薇专业性强，上会针灸推拿按摩，下会飞针心理治疗，长得那是出水芙蓉 沉鱼落雁 闭月羞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追你的人都赶上他一个排了吧……”
“好了好了，越说越没边了。”林薇赶紧拉着她往前走，嘴上这么说，心里闷闷的，陆沉舟那句“辛苦了”，还有他按腰的样子，怎么也挥之不去。
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林薇洗漱完，坐在沙发上打开一本书，片刻过去，书依然停留在翻开的那一页。
窗外，几颗星星挂在天上，闪着淡淡的光。林薇盯着星星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下午近距离看陆沉舟肩章时的样子——那颗星徽凉冰冰的，比窗外的星星亮多了，也重多了。
沈馨的话还在耳边转：“受了好几次重伤”“病危通知书”“差点没回来”“冷面阎王”……这些话像拼图一样，一块又一块，拼凑出了陆沉舟的模样。
林薇忽然有点走神，他刚进部队时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还像训李健时一样冷静？受伤的时候，会不会像李健一样害怕被训？还有沈馨说的重伤，究竟是怎样的行动会受如此重的伤？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薇就赶紧甩了甩头——她跟陆沉舟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世界是枪林弹雨、是保家卫国，她的世界是打针换药、是护理病人。那几次交集，不过是碰巧遇上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牵扯。
她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拉回书本上，手机就突然震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林薇随手拿起来，看到名字时，指尖顿了顿——是赵启明院长。
赵伯伯从来不这么晚发微信给她。平时有事要么早上交班时说，要么让护士长转达，这么晚直接发消息，还是头一回。
林薇点开消息，内容很简短，却让她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小薇，睡了吗？明天上班前来我办公室一趟，有点事想跟你聊聊，是关于陆沉舟首长的。”
关于陆沉舟？
林薇将手机攥在手里，呼吸都变慢了。赵伯伯为什么会突然找她聊陆沉舟？是想了解李健的恢复情况？还是……昨天……拦陆沉舟被赵伯伯知道了？林薇盯着手机屏幕，脑子里乱糟糟的。或许，她和陆沉舟的交集，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夜里睡得不沉，醒了好几次，天刚蒙蒙亮，远处已经传来部队晨练的号声。她又想起了陆沉舟，想着此刻陆沉舟正跟她听着一样的号声。
早上七点多，林薇提前到了医院，往院长办公室走去。走廊里很静，只有保洁阿姨拖地的声音。林薇敲了敲院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林薇推开门，看到赵伯伯正在沏茶。
“赵伯伯。”她笑着走过去，自然的接过茶杯，沏好后，递到了赵伯伯面前。
赵伯伯看着她，眼神很温和，但却带着点郑重：“小薇啊，这次找你过来，主要是想跟你聊聊陆首长的事。你跟他接触了几次，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林薇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手指攥了攥衣角，轻声道：“我……我昨天下午看见他按了一下腰，好像是有旧伤了。”
赵伯伯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道：“嗯，他这次来看李健之前，他的领导特意给我打电话，提到了他的情况，陆沉舟，二十岁就进了特种部队，从普通兵到大队长，身上的伤就没断过，他的腰伤就是两年前参加‘利刃行动’的时候留下的，当时为了救战友，被炸弹碎片伤了腰椎，差点瘫痪，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到现在也没好利索，一遇到阴雨天就疼得厉害。不过这不是我找你的主要原因”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那次缉毒行动虽然立了一等功，可…代价却有些大，他的好兄弟张猛，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团长，为了护着他撤退，踩了炸弹……当场就没了。就在他眼前，炸的尸身都找不全，他连拉一把的机会都没有，从那以后他就患上了ptSd，听说经常失眠，需要靠药物缓解，只是一直瞒着，没几个人知道，他的领导也很关心他，拜托我想想有没有办法，所以我就想到了你。”
ptSd？林薇心里一震。她喉咙发紧，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这次找你，是想让你多多留意他。”赵伯伯看着她，眼神里满是信任，“心理方面你是专业，又细心，他是个硬脾气，也不去看心理医生，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会主动对外人说。但他的身体和心理状态，都需要我们帮助，让他接受治疗肯定会抵触，你想想还有什么别的方法没有，不能让他这样为国家做出巨大贡献的人一辈子活在阴影里。”
林薇看着赵伯伯，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赵伯伯。我会多留意的。”
走出院长办公室时，林薇的脚步无比沉重。不论他是谁，她都应该帮助他，不仅是身体的伤，还有他的心病。想到这林薇脚步加快了些，现在还是探视时间，或许…还能再见到陆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