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和吴卫国也被香味勾了出来。
两人看着陈放专心致志地用勺子搅动着瓦罐,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肚子更是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一个小时后。
瓦罐里的肉粥变得黏稠软烂,肉糜与米粒完全融为一体,香气更是达到了顶峰。
陈放将粥倒进一个豁口大碗里,仔细地吹着,直到用手背感受不到烫意。
他才端着碗,重新回到黑煞身边。
他一勺一勺地,将温热的肉粥,轻轻送到黑煞的嘴边。
黑煞吃得很慢,舌头笨拙地卷着。
但每一口,它都用力地咽了下去。
整个过程中,追风、磐石、幽灵、踏雪、雷达、虎妞,六条狗都静静地围在一旁。
它们眼巴巴地看着香喷喷的肉粥,闻着那诱人的香气,口水顺着嘴角,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上。
但没有一条狗上前,更没有一条狗发出半点声音。
直到黑煞再也吃不下,满足地趴下身子。
陈放这才站起身,将剩下的肉粥放在了犬群的面前。
“吃吧。”
一声令下,六条狗瞬间化作六道残影,欢快地扑了上去。
陈放看着眼前这和谐的一幕,清瘦的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就在这时——
“滴——滴——嗒——”
村口那只大喇叭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紧接着,妇女干部张桂芬那清亮又干脆的嗓音,响彻了整个前进大队。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所有社员注意,今天晚饭后,各家各户派一个劳力,到大队部开会!”
“重复一遍,今天晚饭后,到大队部开会!”
“有重要事情宣布!”
陈放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双眼微微眯起。
王长贵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
晚饭后的前进大队,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热闹。
社员们刚扒拉完碗里的高粱米饭,就扛着板凳,叼着烟袋,三三两两地朝着大队部汇集。
大喇叭里张桂芬那一口清脆的嗓音,像往平静的湖面扔下了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还在一圈圈扩散。
“开会?这抢收的节骨眼上,开啥会?”
“谁知道呢,听喇叭里喊得挺急,肯定不是小事!”
“前几天刚分了猪肉,该不是又有啥好事吧?”
“想啥美事呢!我看八成是为了掰棒子的事,王书记怕咱们偷懒!”
大队部院子里,那盏昏黄的白炽灯下,黑压压地挤满了人头。
烟草味、汗味、泥土味混杂在一起,伴随着嗡嗡的议论声,在夜空下弥漫开来。
陈放没有往人群里挤。
他跟韩老蔫一人端着个搪瓷缸子,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院子边缘,靠着一垛垒得整整齐齐的柴火堆站着。
这个位置,既能看清前面的动静,又能将院子里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陈小子,你说……老王他想干啥?”
韩老蔫呷了一口烫嘴的热水,哈着白气,压低了声音问。
陈放的视线扫过一张张或兴奋、或疑惑、或麻木的脸庞.
最后落在了大队部那紧闭的木门上。
他没说话,只是用手指摩挲着搪瓷缸子那有些掉漆的边缘。
他大概能猜到王长贵的意图,但具体怎么操作,还得看这位老支书的手腕。
“吱呀——”
就在院子里的议论声快要压不住的时候,大队部的木门从里面被推开了。
老支书王长贵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了灯光下。
他身后跟着会计徐长年,手里抱着个账本,还有妇女干部张桂芬,腰板挺得笔直。
王长贵一言不发,沉着个脸。
他往那儿一站,就像一根定海神针。
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几声压抑不住的咳嗽。
王长贵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缓缓扫过全场。
所有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同志们!社员们!”
王长贵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晰地传到了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这两天,大家伙儿都辛苦了!”
“天不亮就下地,天黑透了才回家,一个个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我王长贵,都看在眼里!”
这话一出,底下不少社员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连日的疲惫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河滩地那片棒子,长得比人还高!”
“这都是大家伙儿用汗珠换来的!”
他先是狠狠地表扬了一通,把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动了起来,气氛顿时热烈了不少。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宣布什么奖励政策时。
王长贵的话锋却猛地一转,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但是!”
这一声“但是”,像一盆冷水,浇得众人心里一激灵。
“同志们!我们不能光顾着低头掰棒子,还要看到潜藏的危险!”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王长贵伸手指了指后山的方向,声音里透着一股沉重。
“前几天,野猪下山糟蹋庄稼的事,大伙儿都忘了吗?”
“几十头野猪,一夜的工夫,就能拱翻咱们好几亩地!”
“那是多少粮食?那是咱们多少社员一冬的口粮啊!”
提起这事,人群里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咒骂声。
“那帮挨千刀的畜生!”
“可不是嘛!要不是陈知青,咱那片地就全毁了!”
王长贵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用力一摆手,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说得好!”
他重重地点头,“野猪的事,给我们敲响了警钟!”
“今年雨水足,山里的野物长得肥,胆子也大!”
“不光是野猪,还有狍子,甚至……是熊瞎子!”
他巧妙地将那伙“狼”,隐藏在了“熊瞎子”之后。
“它们闻着咱们庄稼熟了的香味,一个个都红了眼!”
“都想下山来分一杯羹!来抢咱们的口粮!”
“同志们!这掰下来的玉米棒子,要是被这帮畜生给糟蹋了。”
“咱们这个冬天,拿什么过?”
“拿什么给娃娃们填肚子?”
王长贵的每一句话,都像锤子一样,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