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立刻抛出了自己的想法:“攘外,必先安内。”
这六个字,让王长贵和韩老蔫都是一怔。
“第一,秋收不能停,人心不能乱。”
陈放条理清晰地分析,“粮食是根,这个节骨眼上,任何关于狼群的风声,都不能泄露出去。”
王长贵和韩老蔫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第二,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陈放继续说,“这群狼既然选择在这里扎根,那任何冒失的猎杀行动,都可能招致它们疯狂的报复。”
“所以,在动手之前,必须先摸清它们的底细。”
“数量、习性、活动规律,甚至是……狼窝的具体位置。”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陈放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需要随时能进山的权力,不受任何限制,也不需要跟任何人报备。”
王长贵没有任何犹豫,猛地一拍大腿,直接拍板!
“好!”
话音未落,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加了一码,目光灼灼地看着陈放。
“我再给你个权力!”
“刘三汉,你随时可以调动!”
“他手下的民兵,只要你需要,随时听你指挥!”
这话说出来,连韩老蔫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等于把前进大队唯一的武装力量,交到了陈放的手里!
然而,王长贵的话锋猛地一转,表情变得有些为难:“但这里……有个麻烦事。”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陈放:“你自己看。”
陈放接过,那是一份盖着县武装部红色印章的红头文件。
上面用宋体字清晰地印着:【关于严控秋收期间弹药使用的紧急通知】。
文件明确要求,为保证秋收安全稳定,防止火器滥用引发山火或伤人事故。
各生产大队必须严格封存枪支弹药,非紧急情况一律不准动用。
“县里要下来检查。”王长贵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
“我能顶着压力批给你的子弹,最多……不超过十发。”
“十发?”
韩老蔫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失声叫道,“给狼崽子塞牙缝都不够!”
然而,出乎两人意料的是,陈放的脸上没有丝毫沮丧。
他将文件仔细叠好,还给王长贵,语气平静地说道:“够了。”
王长贵和韩老蔫都愣住了。
只听陈放继续说道:“对付这群畜生,枪,是最后的手段,而不是唯一的手段。”
他的话里,透着一股让两位老人都感到陌生的自信。
王长贵看着陈放那双平静的眼睛,心中的疑虑被打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好奇。
他很想知道,这个年轻人,葫芦里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们看不懂的药?
“咔!”
他伸手抽开木销,柴房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清晨带着凉意的光线瞬间涌了进来,刺得眼睛发花。
王长贵跨出柴房,背着手,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往常那副古井不波的样子。
他对着还在那儿发愣的韩老蔫摆了摆手:“行了,都回去补个觉,折腾一宿了。”
说完,他便迈着四方步,朝着大队部的方向走去,背影在晨光中拉得很长。
韩老蔫搓了搓布满老茧的手,看着王长贵的背影,又瞅瞅面色平静的陈放,张了张嘴。
“那个……陈小子。”
老猎户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你真有把握?”
陈放看着他,反问了一句:“韩大爷,您见过老虎给狼看家护院的吗?”
“啥?”韩老蔫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放笑了笑,没再解释,转身回了那间充斥着草药味的屋子。
刚一进门,一股温热的气息便扑了过来。
原本一动不动趴在木板上的黑煞,竟勉强撑起了沉重的头颅。
它那双黯淡的眼睛里,重新漾起了一丝光彩,看到陈放回来,那条粗壮的尾巴在木板上虚弱地拍打了两下。
“呜……”一声带着委屈和依赖的哼唧,从它喉咙深处发出。
守了一夜的磐石和追风,也立刻围了上来,用脑袋轻轻蹭着陈放的裤腿。
陈放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在这一刻,才真正松弛了下来。
他走过去,半蹲下身,伸出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黑煞湿润的鼻头,又探了探它额头的温度。
烧,已经彻底退了。
“饿了吧。”
陈放没有再耽搁,转身走向墙角那个装着猪肉的瓦盆。
那是王长贵送来的猪王后臀尖,肥瘦相间,是整头猪身上最精华的部分之一。
陈放拿起随身携带的剥皮小刀,刀光一闪,精准地切下一块足有十来斤重的后臀肉。
他没有直接用生肉喂食,对于刚经历过大手术、肠胃虚弱的黑煞来说,生肉只会加重负担。
他走到屋外,用清水将肉冲洗干净,回到屋里,手起刀落。
“笃、笃、笃……”
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剁肉声,在安静的知青点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过片刻,那块上好的后臀肉,就在他手下变成了一滩细腻的肉糜。
紧接着,他又从自己的口粮袋里,抓出了一大把晶莹剔透的大米。
“陈、陈放,你这是……”睡在土炕上的李建军被剁肉声惊醒。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当看清陈放手里那白花花的大米时,整个人都懵了,睡意全无。
“白……白米?喂狗?”
陈放没搭理他,只是将肉糜和淘洗干净的大米一同倒进瓦罐里,加上水,架在炉子上,用最小的火,慢慢地熬煮起来。
随着温度升高,一股浓郁的肉香混着米香,开始从瓦罐里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
这霸道的香味像长了腿,很快就飘满了整个知青点。
隔壁屋里,女知青的房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
李晓燕和王娟探出头来,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眼睛里满是藏不住的渴望。
“好香啊……是,是肉粥吗?”
王娟忍不住小声说道,口水不自觉地就分泌了出来。
当她们看到那香味的源头,是陈放正在为黑煞精心熬煮时,眼神里的渴望,渐渐被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有羡慕,有不解,但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