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默默地跟在小周氏身后，一直出了愿意。
左右看了看，见路两边都没什么人，小周氏这才停了下来，任由冰凉的雪撒在她被冻红的脸颊上。
她两只手往另一手的衣袖里一揣，看看冯氏，见她仍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她心里就又气又急：“冯姐姐，你到底是有什么苦衷，就不能说出来么？看着岳儿生病，你就不心疼么？那可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呀！”
那两个孩子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
冯氏抿了抿唇，仍旧低着头，没说话。冰凉的雪落在她细瘦的脖颈上，冰冰凉凉的，却也没能让她抬头。
见她这副模样，小周氏心里更气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呀！为什么自打回来以后，你就成了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甚至，连两个孩子都不顾了！”
大约是小周氏这话说到了冯氏的心坎里，也大约是她不想再忍了。
冯氏终于抬起了头，在漫天飞扬的雪花中，一双看上去布满沧桑的眸子中溢满了痛楚：“那是因为以前的我没有死过男人，不知道寄人篱下的苦。”
“你……”小周氏气不打一出来，“你哪儿来的寄人篱下！这房子是当年和平给你们娘几个留的！平日的吃食用度是你们靠自己的双手挣的，你需要那一家子做什么！鸠占鹊巢，来分你的孩子的东西么！”
“可我是个寡妇！”冯氏眼中弥漫上一层泪，“你不懂，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在这世道上生存有多么艰难。我难道不知道那一家子就像在吸我们的血么？可我没办法！我的孩子都还小，我给不了他们庇护。”
“就算如此，不是还有村长，还有族长他们么？再不行，我家也在你家隔壁，难道也是靠不上的么！”
小周氏心里觉得有些不得劲儿。自小一起长大，又一起嫁到牛角村的两个好姐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冯姐姐对她竟这般生疏了呢？
“我……”冯氏张了张嘴，眼神黯淡，“他们是亲人……”
“所以，在你眼里，我们都是外人么！”小周氏眼中满是失望。
冯氏没再说话，又垂下了头，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小周氏张了几次嘴，想说什么，最后也只能失落地敛了敛眸子，语气冷淡了两分：“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只是，在她转身的瞬间，眼眶却还是忍不住红了，一股热流止不住地划过她早已不再年轻的面颊。
在她的身后，冯氏总算抬起了头来，那双方才还怯懦看不清的眸子中写满了愧疚。
目送着小周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进了隔壁的院子，她才收回目光，抬头看了看灰暗的天，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只是，那本就佝偻的背影此时看起来竟有些落寂和无奈，让人看着也忍不住心疼。
有些事藏在心里的时间太久，可却忘不掉，只能任由它一点点发酵。
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了。
不止是身体的疲惫，更是心里的累。
小星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她是不是也可以考虑……离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