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终端屏幕，右手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参数。血迹已经干了，留在按键缝隙里，像锈住的零件。左臂靠在桌沿支撑身体，晶体部分传来一阵阵发胀的压迫感，像是血管里塞进了碎玻璃。
生态圈崩解的数据还在运行窗口里滚动。三小时十二分十七秒，是它维持稳定最长的时间。之后能量场开始偏移，我的神经信号被反向牵引，系统失控。但这些数据有用。我把失效节点标记出来，重新调整供水频率和光照周期，把地下管网的布局图拉出来，叠在城市地质图上比对。
地铁d7区下面有两条废弃隧道，正好能连成环形水路。如果用零域在隧道内壁生成导流层，再接入北边断裂的市政管道，就能把地下水引上来。地表部分，我设计了垂直森林框架，每座建筑外墙都预留支撑点，等材料到位就开始浇筑第一层结构。
文件保存完毕，我把它传到施工终端。时间显示凌晨四点十六分。窗外天没亮，破掉的玻璃框空着，风直接吹进来。
通讯器响了。
“林川，东库出事了。”老周的声音很急，“守夜人动手了，正在搬合金支架。”
我站起来，终端合上，塞进外衣口袋。左臂一用力就发麻，走路时不敢太倚那边。指挥室在实验室隔壁，我推开金属门进去，墙上挂着城市分区图，红点标着几个物资存放点。东库是最大的一个，存着第一批复合混凝土和轻质钢梁。
监控画面切过来，是仓库顶部的无人机视角。黑甲士兵分成两队，一组守住入口，另一队往运输车上装材料。他们动作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镜头拉近，一名士兵转身时肩甲反光，上面有个徽记——灰点实验室的三角锚符号。
我按下通话键：“他们在装备上用了灰点的技术。”
“我知道。”老周说，“我已经带人从b3通道过去，你别来，状态不对。”
“我能用零域。”我说，“你给我位置。”
他顿了一下，报了坐标。
我闭眼，启动能力。精神力像绷紧的线，从脑子里延伸出去。在东库外围三百米处，我设了三道隐形墙，厚度三十厘米，内部加了交错支撑结构。只要车辆加速冲撞，墙体就会局部坍塌，卡住轮轴。做完这些，胸口已经开始闷，太阳穴突突跳。
十分钟后，老周回话：“障碍起作用了，第三辆车陷住了。我们包围了他们，抓了一个活的。”
“别杀他。”我说，“我要问话。”
我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五具尸体躺在地上，穿的都是守夜人制式装甲，但头盔内侧刻着编号序列，和灰点档案格式一致。俘虏被按在地上，双手反绑，脸上有道烧伤痕迹。老周站在旁边，手里拎着一把断刃，靴子沾着血。
“审不出。”他说，“嘴缝了，脖子上有植入物，一咬就炸。”
我蹲下来，看着那人的眼睛。瞳孔收缩很快，说明体内打了抑制痛觉的药。这种手法只有灰点常用。
“赵明呢？”我问。
“刚送来，还能工作。”
赵明被扶进临时指挥室时还在喘，脑波仪贴在他太阳穴上，绿线起伏不稳。他看了俘虏一眼，让人把他带到共振设备前。机器启动后，屏幕上出现波动曲线，和灰点标准加密模式吻合。
“记忆被锁死了。”他说，“要破解得冒风险。”
“做。”我说。
他点点头，把自己的终端接进系统，输入一段反向脉冲指令。俘虏突然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咯咯声。赵明立刻调低功率，额头冒出冷汗。
“找到了……”他低声说，“深层记忆片段，正在加载。”
我连接零域，把意识探入数据流。画面闪了一下，是个地下厂房，墙上挂着图纸。我看清了标题：空间锚定塔·简化版。那是我最早的设计，只在内部会议上展示过一次。
然后我看到张虎。他穿着灰点研究员的白袍，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正往一个昏迷的人手臂里推液体。那人脸上盖着布，但从体型看，像苏晴。
画面中断。
俘虏睁开眼，嘴里开始喊密码口令。赵明迅速切断设备，回头对我说：“他们拿到了伪零域技术，正在组装维度共振炮。目标是零盟核心区。”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老周打破沉默：“什么叫伪零域？”
“复制体。”赵明喘着气，“不是真正的异能，是用晶体刺激大脑皮层，强行模拟零域信号。副作用很大，使用者活不过三个月，但足够发动一次攻击。”
我站起身，左臂的疼痛变得更尖锐。我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摧毁核心区，等于斩断重建的中枢。没有指挥系统，没有能源分配，所有工程都会停摆。
“材料清点完了吗？”我问老周。
“大部分追回来了，少了两车混凝土，估计已经被运走。钢架完整，明天可以开工。”
“那就按计划进行。”我说，“垂直森林首期工程，不能停。”
赵明抬头看我：“你现在状态很差，再动用零域，身体撑不住。”
“我不需要撑很久。”我说，“只需要让第一层结构立起来。”
我回到指挥室，打开城市蓝图。屏幕上，代表生态网络的蓝线正在缓缓扩展。我把首批施工点标红，发送到各作业组终端。明天早上六点，第一支队伍就要进场。
老周走进来，放下一包东西。“缴获的装备零件，全带灰点标记。我已经让人封存，送你实验室去。”
我点头。
他没走，站在门口说：“你真打算就这么干下去？明知他们在盯着你，还要把自己耗尽？”
“这不是耗尽。”我说，“这是抢时间。”
他看了我一会儿，转身离开。
我坐回椅子，左手放在桌面上。晶体纹路从手腕爬到了肘部，皮肤下的光偶尔闪一下。我打开离线芯片，把最新方案备份。然后取出一支笔，写下接下来的步骤：
1. 确认水源接入点；
2. 安排零域浇筑顺序；
3. 设置应急断路机制；
4. 准备备用电源接口。
写到第三条时，手指抖了一下，划破了纸面。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重，是军靴。
我抬头，看见老周又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块金属板，边缘弯曲，像是从战损装备上拆下来的。他把它放在桌上，指着内侧一行小字。
那是编号，属于零盟三个月前失踪的一名后勤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