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还能看到几处日军营地的火光,那火光在黑暗中闪烁,如同恶魔的眼睛,窥视着我方的动静。
王二柱静静地守在栈道入口,怀里紧紧抱着赵德胜的步枪,眼神坚定而又透着一丝疲惫。他望着崖下那波涛汹涌的江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江水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如同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这片土地。他思绪万千,想起出发时杨森将军说的那句“为子孙争未来”,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坚定的信念,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想起自己那位于四川乡下的老家,家中老母亲想必又在昏暗的油灯下,为他纳着鞋底,一针一线都缝进了对儿子的牵挂。妻子或许正抱着年幼的孩子,望着村口的方向,盼着他平安归来。他深知自己肩负的不仅是个人的生死,更是家人的期盼,以及无数川蜀百姓的未来。
身旁的战友们或坐或躺,虽已疲惫不堪,但仍保持着警惕。王二柱看着他们,心中感慨,这些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来自四川的各个角落,有着不同的口音和习惯,却因为这场战争,为了同一个目标,紧紧凝聚在一起。他们就像这栈道的木板与铁链,虽各自平凡,却共同构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远处日军营地的火光不时闪烁,似乎在挑衅着他们的耐心。王二柱握紧了手中的枪,心想,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鬼子跨过这栈道一步。他想起刚才战斗时,兄弟们那无畏的眼神和英勇的身姿,坚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定能守护住这关乎川蜀命运的防线。
在这寂静的夜晚,王二柱默默立下誓言,无论接下来的三十一天会面临怎样的艰难险阻,他都会和战友们坚守到底,直至将侵略者赶出这片土地,迎来胜利的曙光,让家乡的亲人们能过上太平的日子。月光洒在他坚毅的面庞上,映出他对未来的期许与对胜利的执着。
第十道防线,恰似一座坚不可摧的雄关,傲然屹立于南津关最西端那片名为“棋盘石”的神秘所在。此地,乃大自然以鬼斧神工造就的巨型石阵,仿若天地间一场磅礴棋局遗落人间。
这石阵所处之地,四周峰峦环抱,山脉如龙蛇蜿蜒,气势雄浑。南津关地势险要,扼守长江要冲,而这“棋盘石”石阵更是位于其西侧咽喉部位,仿若一把关键的锁钥,掌控着西进宜昌的要道。
石阵方圆数十丈,巨石星罗棋布,大者如巍峨山岳,高数丈直插云霄,在阳光映照下,石面斑驳,似在倾诉岁月的沧桑;小者亦有丈许,恰似忠诚卫士,默默守护着这片古老大地。
石缝纵横交错,犹如大地那盘根错节的脉络,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而过,其间幽邃昏暗,仿佛稍有不慎,便会被这石阵吞噬;而最宽处却又能藏下一个班的兵力,为守军提供了绝佳的隐蔽之所。
杨森将军深知这石阵的重要性,将其视作最后的屏障。他宛如一位沉稳睿智的棋手,精心布局。只见他背负双手,在石阵中来回踱步,时而驻足凝视巨石,时而微微皱眉思索,而后果断下令,命人在石缝中凿出射击孔。
士兵们手持凿具,奋力开凿,汗水湿透了衣衫,却无一人有丝毫懈怠。那一个个射击孔,犹如石阵睁开的锐利眼睛,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又在几块可移动的巨石下垫上圆木,巨石宛如随时待命的巨兽,一旦敌人逼近,便能推倒封堵要道。整个石阵,活脱脱就是一座天然的迷宫,等待着侵略者踏入这死亡之境。
日军,这群如恶狼般贪婪的侵略者,在历经十二天的血腥鏖战之后,终于如潮水般涌至石阵之前。那是第十二日的午后,天空被硝烟染得昏黄,厚重的烟雾仿若一块巨大的幕布,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
阳光艰难地透过烟雾,洒下一道道黯淡的光线,仿佛也在为这场残酷的战争而黯然神伤。连续十二天的血战,虽稍稍挫去了他们的锐气,却反倒如往烈火中浇油,令他们愈发疯狂。前锋部队距宜昌城,仅剩下这最后一道关隘,只要突破棋盘石,他们便能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直抵宜昌码头,将这座美丽的城市践踏于铁蹄之下。
“总司令,鬼子带了新家伙!”陈大勇,这位平日里勇猛如虎的战士,此刻正喘着粗气,一路狂奔而来,脚下扬起阵阵尘土。他手中紧紧拎着个被炸烂的铁皮筒,脸上满是愤怒与悲痛交织的神情,双眼瞪得通红,眼角因极度悲愤而微微泛着血丝,声音哽咽地说道:
“你看这玩意儿,刚才喷出火来,烧得弟兄们……”说到此处,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悲伤哽住了咽喉,嘴唇颤抖着,再也说不出话来,唯有那紧握铁皮筒的双手,因用力过度而关节泛白。
杨森将军神色凝重,缓缓接过铁皮筒。指尖刚触碰到那焦黑的边缘,一股刺鼻的煤油味便如恶魔的气息般扑面而来。他微微皱眉,脑海中猛地想起在南浔线时见过的火焰喷射器,心中不禁一沉,暗暗思忖:“小鬼子急了,竟想用这烈火来破阵!”
此时的石阵,恰似一个装满了火药的桶,干燥的茅草堆满了各个角落,原是准备引火御敌之用,可如今却成了致命的隐患。一旦被火焰喷射器点燃,后果将不堪设想。杨森将军紧紧盯着石阵中央那块最大的“帅字石”,那石头犹如一座信仰的丰碑,承载着将士们的信念与使命。
他的眼神逐渐坚定,忽然,一个绝妙的主意在脑海中如闪电般划过。“大勇,”他目光炯炯地看向陈大勇,抬手用力一挥,“带二十个弟兄,把帅字石下的炸药备好,引线接长,藏到东侧的‘象眼石’后!”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佛能穿透这弥漫的硝烟,传至每一个角落。接着,他又转头对王二柱道,“你带神枪手班,爬到北侧的‘车字石’顶,专打扛火焰喷射器的鬼子!”
王二柱,这个曾经青涩的少年,如今已在战火的洗礼下成为一名坚毅的老兵。脸上那道弹片划过的疤痕,宛如一枚闪耀的勋章,见证着他的英勇与无畏。此刻,他眼神比从前更加明亮,透着一股对敌人的刻骨仇恨与必胜的坚定决心。他郑重地接过赵德胜留下的莫辛纳甘步枪,紧紧握在手中,仿佛握住了战友的遗志,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洪亮而坚定地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日军的进攻如暴风雨般骤然展开。只见他们在石阵前迅速集结,指挥官挥舞着军刀,大声咆哮着下达指令,士兵们如行尸走肉般听从指挥,眼神中透着狂热与贪婪。十几个士兵扛着火焰喷射器,在机枪那如恶魔咆哮般的掩护下,小心翼翼地钻进石阵。
那铁皮筒中喷出的火舌,足有丈许长,犹如一条条张牙舞爪的火龙,疯狂地舔舐着茅草。瞬间,熊熊烈火冲天而起,火舌肆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石缝中传来弟兄们凄惨的惨叫,那声音仿佛一把把利刃,刺痛着每一个守军的心。
“打!”王二柱在车字石顶一声怒吼,犹如一声炸雷,打破了石阵中的恐怖氛围。他双眼圆睁,紧紧盯着日军,稳稳地扣动扳机,子弹带着他的愤怒与仇恨,“嗖”地一声精准地命中了一个火焰喷射器手的咽喉。
那日军士兵瞪大眼睛,双手捂住喉咙,缓缓倒地。其余神枪手们也纷纷开火,那一声声枪响,仿佛是为牺牲的弟兄们奏响的复仇战歌。转眼间,半数喷火兵便如断了线的木偶般栽倒在地。
日军见状,恼羞成怒,指挥官气得满脸通红,暴跳如雷,挥舞着军刀疯狂地叫嚷着。他们迅速调集重机枪,对着车字石疯狂扫射。子弹如雨点般密集地打在石头上,溅起一片片石屑,“哒哒哒”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将这石阵夷为平地。王二柱紧紧缩在石缝里,听着身边战友痛苦的呻吟——一个神枪手被流弹打中胸口,正捂着伤口艰难地喘息着。
“顶住!”王二柱心急如焚,额头上青筋暴起,他一把拽过战友的步枪,交替射击,以顽强的意志死死咬住日军的火力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绝不能让鬼子得逞!
石阵西侧,陈大勇带着弟兄们在火海中穿梭,宛如一群无畏的勇士。他们猫着腰,灵活地躲避着日军的火力,将煤油桶奋力滚向日军。那一个个滚动的煤油桶,就像是希望的火种。“轰隆!”一声巨响,煤油遇火爆炸,火浪如汹涌的怒涛,“呼”地一下涌起,反而将日军逼退了几步。然而,更多的日军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开始在石缝中四处搜寻守军,一场惨烈的白刃战在各个角落骤然爆发。
一个日军少佐,挥舞着寒光闪闪的军刀,凶猛地劈开了一个川军士兵的钢盔,刚要发出狰狞的狂笑,忽然,一块石头如流星般飞来,重重地砸在他的额头。原来是王二柱从车字石顶奋力扔下来的。少佐顿时踉跄倒地,头上鲜血直流,还未等他起身,陈大勇如同一头猎豹般扑了上去,双手紧握手中的刀,用尽全身力气毫不犹豫地刺进了他的胸膛,结束了他罪恶的生命。
“总司令,鬼子快摸到帅字石了!”陈大勇浑身是火,他就地打滚,扑灭身上的火苗,然后提着刀,声嘶力竭地大喊。那声音中带着焦急与坚定,他又一次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杨森将军在象眼石后,紧紧攥着引线,双眼死死地盯着日军。看着他们渐渐聚集到帅字石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厉的笑容,那笑容中透着对敌人的蔑视与即将给予致命一击的决然。“小鬼子,尝尝咱们的厉害!”他猛地拽动引线,导火索“滋滋”地燃烧起来,那声音仿佛是胜利的前奏,迅速窜向帅字石下的炸药。
“轰隆——”
一声巨响,仿佛天地都为之颤抖,石阵也在这巨大的威力下剧烈摇晃。数丈高的帅字石轰然倒塌,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峰崩塌,“轰隆隆”的声响震得人耳鼓生疼。碎石如暴雨般倾盆而下,将聚集在石下的日军尽数掩埋。石阵西侧的通路,被彻底堵死,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未被埋住的日军惊慌失措,在石缝中如无头苍蝇般乱窜,完全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成了守军们轻易就能击中的活靶。
战斗终于结束,石阵里烟火弥漫,仿佛是一片人间炼狱。到处是焦黑的尸体和断裂的武器,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与硝烟混合的味道。
王二柱从车字石顶缓缓爬下来,裤腿被火烧了个洞,他却浑然不觉,手里还紧紧攥着赵德胜的步枪,那是战友生命的延续。
陈大勇靠在一块巨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胳膊被火燎掉了块皮,可他却咧着嘴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胜利的喜悦与对鬼子的嘲讽:“小鬼子想烧咱们?反被石头砸懵了!”
杨森将军望着倒塌的帅字石,脸上沾满了烟灰,却难掩眼神中的明亮。第十二天过去了,十道防线虽已尽数启用,可他心里清楚,还有二十八天要守。
他缓缓摸出怀表,表针停在了未时——大概是刚才的爆炸震坏的。但他知道,时间仍在无情地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系着宜昌码头的命脉,系着身后千万同胞的未来。
暮色如纱,渐渐笼罩了石阵,长江的涛声穿过这片狼藉,带着一丝悠远,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惨烈。王二柱默默捡起一块被炸碎的帅字石碎片,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他知道,这石阵里的每一块石头,都浸着弟兄们的血,也映着他们没说出口的话:不退。那是他们用生命坚守的誓言,是对祖国和同胞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