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带来的苹果还带着果园里的晨露气息,甜得纯粹,苏晚慢慢嚼着,果肉的汁水顺着喉咙往下滑,像极了很多年前,她和厉沉舟在果园里摘了苹果,在衣角蹭蹭就咬下去的味道。那时候阳光正好,厉沉舟的笑声混着苹果的果香,在风里飘得很远。
“今年的苹果收成特别好,”陆泽叹了口气,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隔着探视室的玻璃推过去,“你看,这是新扩建的果园,齐衡生前一直惦记着这件事,现在终于成了。”
照片上的果园一望无际,红彤彤的苹果挂满枝头,几十个穿着统一工装的员工正在采摘,远处的办公楼崭新亮堂,门口挂着的“晚舟农业科技有限公司”的牌子,在阳光下闪着光。苏晚的手指隔着玻璃,轻轻抚过照片上的字迹,那是厉沉舟亲手定下的名字,晚舟,晚舟,他说这名字像他们俩,不管风浪多大,总能稳稳地靠岸。
可他们最终,还是没能靠岸。
“元宝去年走了,”陆泽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以掩饰的伤感,“它年纪大了,走的时候很安详,雪团一直守在它身边。我把它埋在了你和老厉以前住的院子里,就在那棵桂花树下。”
苏晚握着苹果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掐进了果肉里,汁水顺着指缝流出来,黏腻腻的。元宝是她和厉沉舟一起从救助站领养的,刚来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是她一口饭一口饭喂大的。它总爱趴在厉沉舟的脚边,厉沉舟练太极的时候,它就摇着尾巴在一旁转圈。
原来,连元宝都等不到她出去了。
“雪团还好,”陆泽见她脸色发白,连忙换了个话题,“它现在是果园的‘镇园之宝’,员工们都宠着它,天天给它喂小鱼干。它生的那窝小猫,被大家分着养了,有一只长得跟它一模一样,我给它取名叫‘晚晚’。”
苏晚的嘴角微微动了动,算是笑了。她能想象出雪团的样子,那只瘦弱又傲娇的英短猫,以前总爱蹲在厉沉舟的肩膀上,用小脑袋蹭他的下巴。现在它成了果园的宝贝,也算有了好归宿。
探视的时间总是很短,铃声响起时,陆泽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包:“这里面是桂花干,是今年秋天从你家院子里摘的桂花晒的,你拿着,泡水喝,安神。”
苏晚接过布包,小小的,带着淡淡的桂花香。这香味,一下子就把她拉回了那个院子,拉回了那些有厉沉舟的日子。她攥紧布包,点了点头,没说话。
陆泽走后,苏晚回到牢房,把布包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底下。牢房里还有两个室友,一个是因为失手杀了家暴的丈夫进来的,叫陈姐;另一个是因为诈骗进来的,年纪不大,大家都叫她小敏。
陈姐见她回来,递过来一杯热水:“又来看你了?”
“嗯。”苏晚接过水杯,小口喝着。
“是你以前公司的朋友吧?”陈姐叹了口气,“你也算值了,这么多年了,还有人惦记着。”
苏晚没接话,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她知道陆泽不容易,这些年,他一边打理公司,一边照顾元宝和雪团,还要惦记着监狱里的她。可她给不了他任何回报,只能在心里默默记着。
小敏凑过来,好奇地问:“苏姐,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呀?我看来看你的人,穿得都挺体面的。”
苏晚睁开眼,看了小敏一眼。小敏才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因为一时糊涂,跟着别人搞诈骗,被判了五年。在这里待了一年多,性子收敛了不少。
“种苹果的。”苏晚淡淡地说。
“种苹果?”小敏眼睛一亮,“我最喜欢吃苹果了!尤其是那种又大又甜的红富士。”
“我们种的比红富士还甜。”苏晚的语气里,难得带了一丝骄傲。那是厉沉舟和齐衡的心血,也是她曾经守护过的东西。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依旧过着平静的生活。她在监狱的菜园里种了一片苹果树幼苗,是监狱长特批的。她说,想看看苹果从发芽到结果的样子。
监狱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姓赵,为人正直,对苏晚一直很关照。她知道苏晚的案子,也同情她的遭遇,总说:“人这一辈子,谁还没遇到过几个坎,好好改造,以后还有机会。”
苏晚只是笑笑,不说话。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率是出不去了。无期徒刑,不是说说而已。
苹果树幼苗长得很慢,苏晚每天都会去菜园里看看,给它们浇水、施肥、除草。陈姐和小敏有时候也会陪她一起去,小敏总问她:“苏姐,这苹果树什么时候才能结果啊?”
“快了。”苏晚总是这样说,可她心里清楚,这些幼苗要结果,至少需要三五年,而她能不能等到那一天,还是个未知数。
转眼到了冬天,监狱里下了一场大雪,菜园里的苹果树幼苗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苏晚担心它们冻坏,一大早就在雪地里铲雪,把幼苗周围的雪清理干净,又给它们裹上了一层稻草。
赵监狱长看到了,站在远处,静静地看了很久,然后让人给苏晚送了一副手套。
“别冻坏了手。”赵监狱长说。
苏晚接过手套,说了声谢谢。手套是深蓝色的,纯棉的,很暖和。
冬天的日子格外漫长,苏晚没事的时候,就会拿出陆泽带来的桂花干,泡一杯茶,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雪景。雪花一片片飘落,覆盖了大地,也覆盖了那些遥远的记忆。
她想起了厉沉舟第一次带她去果园的场景,那时候果园还很小,只有几十棵苹果树,厉沉舟指着那些树,对她说:“晚晚,以后我们就靠这些树,过上好日子。”
她想起了林渊,那个总是乐呵呵的大男孩,拿着苹果追着她和厉沉舟跑,说要让他们尝尝最新鲜的苹果。
她想起了肖瑶,在武馆里教她打拳,说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
还有陆泽和齐衡,一个大大咧咧,一个沉稳内敛,却都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坚定地站在她身边。
这些记忆,像是冬日里的暖阳,一点点驱散了监狱里的寒冷。
开春后,苹果树幼苗抽出了新芽,嫩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光。苏晚看着那些新芽,心里生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希望。或许,她真的能等到它们结果的那一天。
这一年,陆泽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让苏晚意想不到的消息。
“晚晚,林峰找到了厉沉舟当年留下的一个笔记本。”陆泽的声音有些激动,“里面记着他为什么要假死,还有他这些年在临市的生活。”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她看着陆泽,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假死,不只是因为压力大,”陆泽叹了口气,“他那时候查出来得了一种罕见的遗传病,医生说,他最多还有十年的寿命。他不想让你看着他慢慢死去,不想让你再次经历失去的痛苦,所以才想出了假死这个办法,想让你彻底忘了他,好好生活。”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震,手里的水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遗传病?最多还有十年的寿命?
原来,他不是不爱她,不是想推卸责任,而是想用这种最极端的方式,让她解脱。
她一直以为,他是自私的,是懦弱的,是把她的爱当成了玩笑。可她没想到,背后竟然藏着这样的真相。
“他在临市,一直关注着你,”陆泽继续说道,“公司的每一个消息,他都知道。他看着你把公司打理得越来越好,看着你慢慢走出阴影,他很高兴。他在笔记本里写,只要你过得好,他就安心了。”
苏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这是她进监狱以来,第一次哭。
原来,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玩笑,竟然是一场沉甸甸的爱。
她恨他的欺骗,恨他的不告而别,恨他让她经历了那场撕心裂肺的葬礼。可她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多给他一点信任,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亲手杀了那个最爱她的人。
“他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写着一句话,”陆泽的声音也哽咽了,“他说,苏晚,对不起,我爱你。”
对不起,我爱你。
这六个字,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苏晚的心上。她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起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怨恨,所有的后悔,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泪水,汹涌而出。
陈姐和小敏在一旁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默默地递上纸巾。
探视结束后,苏晚回到牢房,把自己关在角落里,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她想起了自己举起榔头的那一刻,想起了厉沉舟最后那难以置信的眼神,想起了他趴在地上,说“行,我就当一回储蓄桶”的无奈。
原来,他一直都在让着她。
从认识到现在,他一直都在让着她。她闹脾气,他哄着;她做错事,他担着;她想要的,他拼尽全力去给。到最后,连她举起榔头砸向他,他都没有还手,只是默默承受。
苏晚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她开始失眠,食欲不振,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赵监狱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给她请了医生,又让心理辅导员给她做疏导。
可苏晚像是钻进了牛角尖,怎么也走不出来。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不仅杀了人,还杀了那个最爱她的人。
一天晚上,苏晚趁着大家都睡着了,悄悄起身,走到窗边。监狱的窗户很高,装着厚厚的铁栅栏。她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一片绝望。
如果当初,她没有那么冲动就好了。
如果当初,她能多问一句就好了。
如果当初,她能等他解释就好了。
可是,没有如果。
她慢慢爬上窗台,想从铁栅栏之间钻出去。可铁栅栏太密,她的身体被卡住了,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陈姐被惊醒了,看到窗台上的苏晚,吓得大喊一声。
小敏也醒了,连忙和陈姐一起,把苏晚从窗台上拉了下来。
“苏姐,你别想不开啊!”小敏抱着她,哭着说道,“活着就有希望,你不能死啊!”
苏晚瘫坐在地上,看着陈姐和小敏焦急的脸,突然笑了,笑得泪流满面:“活着?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杀了最爱我的人,我是个罪人。”
“谁还没犯过错?”陈姐叹了口气,拍着她的后背,“我杀了我丈夫,我以前也觉得自己罪该万死,可后来我想通了,我得活着,活着赎罪。你也一样,你得活着,看着那些苹果树结果,看着你朋友给你带来的好消息,这才是赎罪。”
陈姐的话,像是一道光,照亮了苏晚混沌的内心。
活着赎罪。
是啊,她不能死。厉沉舟用生命给了她一个“好好生活”的机会,她却亲手毁了一切。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看着他们一起打拼出来的一切,慢慢变好。
从那以后,苏晚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不再消沉,不再颓废,每天积极地参加监狱里的各项活动,认真地打理菜园里的苹果树,还主动帮着辅导小敏认字读书。
她的身体慢慢恢复了,脸色也红润了起来。赵监狱长看着她的变化,欣慰地笑了。
时间一年年过去,苏晚种的苹果树,终于结出了果实。红彤彤的苹果挂满枝头,又大又甜,监狱里的所有人,都尝了鲜。
小敏咬着苹果,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苏姐,这苹果太好吃了!比我以前吃过的所有苹果都好吃!”
苏晚看着枝头的苹果,心里百感交集。这一天,她等了五年。
陆泽来的时候,苏晚摘了几个最大最红的苹果,让他带回去。
“这是我种的苹果,你尝尝。”苏晚笑着说。
陆泽咬了一口,眼眶瞬间红了:“味道和我们果园里的一模一样。”
“都是厉沉舟和齐衡的功劳。”苏晚轻声说道。
这一年,陆泽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晚晚,你的案子,有转机了。我们找到了厉沉舟的病历,还有他的笔记本,提交给了法院。法院重新审理了你的案子,考虑到厉沉舟假死的背景,还有你作案时的情绪状态,加上这些年你在监狱里的良好表现,决定给你减刑。”
苏晚愣住了,她看着陆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减到了二十年。”陆泽激动地说道,“晚晚,你还有机会出去!”
二十年。
苏晚算了算,她已经在监狱里待了八年,再熬十二年,她就能出去了。
她有生之年,竟然还有机会走出这座高墙。
“谢谢你,陆泽。”苏晚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用谢我,”陆泽摇了摇头,“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你在监狱里种苹果,帮着辅导别人,这些,法院都知道。”
减刑的消息,在监狱里传开了。陈姐和小敏都为她高兴,小敏说:“苏姐,等你出去了,一定要带我去你的果园看看,我想亲口尝尝那里的苹果。”
“好。”苏晚笑着答应了。
小敏很快就刑满释放了,临走前,她抱着苏晚,哭着说:“苏姐,我会来看你的,我会给你带最新鲜的小鱼干,给雪团带的。”
苏晚拍着她的背,点了点头:“出去后,好好做人。”
小敏走后,陈姐也因为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三年后也出狱了。临走前,她对苏晚说:“我在外面等你,等你出来,我们一起去看看那片果园。”
牢房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但她不再觉得孤单,她知道,外面有很多人在等着她,果园里的苹果在等着她,雪团和那只叫“晚晚”的小猫,也在等着她。
她更加努力地改造,每天都把菜园打理得井井有条,苹果树种了一茬又一茬。她还在监狱里学了中医,跟着监狱里的老中医认草药,学针灸。她说,出去后,想在果园里开一个小小的医务室,给员工们看看病。
赵监狱长对她越来越器重,让她负责监狱里的图书室,管理图书,还让她给其他犯人上读书课。苏晚的日子,过得充实而忙碌。
陆泽每年都会来,有时候会带着雪团的照片,有时候会带着果园的视频。雪团也老了,毛发变得花白,却依旧精神矍铄。那只叫“晚晚”的小猫,已经长成了一只漂亮的大猫,和雪团长得一模一样。
“公司现在已经是国内知名的农业企业了,”陆泽骄傲地说,“我们的苹果和苹果酱,出口到了二十多个国家。齐衡要是还在,肯定会很高兴的。”
苏晚笑着点头,心里充满了欣慰。这一切,都是他们曾经梦寐以求的。
十二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苏晚出狱那天,陆泽来接她。她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剪了利落的短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平静而从容。
监狱的大门缓缓打开,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她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外面的世界。
十二年了,她终于出来了。
外面的世界,变化很大。高楼大厦比以前更多了,马路上的汽车川流不息,手机已经变成了智能手机,扫码支付、网上购物,这些都是她在监狱里听陆泽说起过,却从未亲身经历过的。
陆泽带着她,先去了理发店,理了发,又去买了新衣服。然后,带着她去了曾经住过的院子。
院子还是老样子,那棵桂花树长得更加粗壮了,枝繁叶茂。元宝的墓碑就在桂花树下,上面刻着“元宝之墓”四个字,旁边还有几朵新鲜的菊花。
雪团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看到苏晚,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猛地跳下来,跑到她身边,用小脑袋蹭着她的腿,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苏晚蹲下身,抱着雪团,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十二年了,雪团还记得她。
“晚晚”也跟着跑了过来,围着她转圈,好奇地打量着她。
陆泽站在一旁,笑着说:“雪团这些年,一直守着这个院子,谁劝都不肯走。”
苏晚抱着雪团,抚摸着它花白的毛发,轻声说:“辛苦你了。”
晚上,陆泽做了一桌子菜,都是苏晚以前爱吃的。吃饭的时候,陆泽给她讲了很多这些年发生的事。肖瑶在国外定居了,偶尔会回来看看;林峰的公司也越做越大,和晚舟农业科技有限公司成了长期战略合作伙伴;公司里的老员工都还在,大家都惦记着她。
“明天,我带你去果园看看。”陆泽说。
“好。”苏晚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苏晚和陆泽一起去了果园。
果园比她离开的时候,扩大了好几倍,一望无际的苹果树林,红彤彤的苹果挂满枝头,员工们正在忙碌地采摘。远处的办公楼、加工厂、仓库,都比以前更气派了。
员工们看到陆泽带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过来,都好奇地打量着。当陆泽告诉他们,这就是苏晚的时候,大家都愣住了,然后纷纷围了过来。
“苏总?真的是你?”老周也在,他头发已经白了大半,看到苏晚,激动地说道,“我们都以为……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老周,好久不见。”苏晚笑着说。
“是啊,好久不见。”老周叹了口气,“当年的事,都过去了。你能回来,太好了。”
员工们纷纷围上来,和苏晚打招呼,递上刚摘的苹果。苏晚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甜汁在嘴里弥漫开来,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她走到果园的中央,那里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三个人的名字:厉沉舟、林渊、齐衡。
陆泽走到她身边,轻声说:“这是我们后来立的,他们三个,都是公司的功臣。我们想让所有人都记住他们。”
苏晚看着石碑上的名字,眼眶又红了。她蹲下身,把手里的苹果放在石碑前,轻声说:“厉沉舟,林渊,齐衡,我回来了。公司很好,果园很好,大家都很好。”
风吹过果园,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从那以后,苏晚就在果园里住了下来。她没有回到公司任职,只是在果园里打理着一片属于自己的苹果园,就是她当年在监狱里种的那种品种。
她还在果园里开了一个小小的医务室,用在监狱里学的中医知识,给员工们看病、推拿、针灸。员工们都很喜欢她,有事没事都爱来医务室坐坐,和她聊聊天。
雪团和“晚晚”也跟着她住在果园里,每天在苹果树下晒太阳,追逐嬉戏。
陆泽偶尔会来看看她,有时候会带着肖瑶,肖瑶老了,腿脚不太方便,却依旧精神矍铄。
“晚晚,你这辈子,打算就这样过了?”肖瑶坐在苹果树下,看着苏晚给苹果树浇水,笑着问道。
“嗯。”苏晚点了点头,“这样挺好的,平静。”
“不再找个伴儿?”肖瑶问道。
苏晚笑了笑:“不了,心里装不下别人了。”
肖瑶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她知道,厉沉舟在苏晚心里的位置,永远都没有人能替代。
苏晚的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每天早上,她会带着雪团和“晚晚”在果园里散步;上午,她打理自己的苹果园;下午,她在医务室给员工们看病;晚上,她坐在桂花树下,泡一杯桂花茶,看着夕阳西下。
她偶尔会想起厉沉舟,想起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不再是怨恨,也不再是后悔,而是一种淡淡的怀念。
她想起了海边的那个下午,她笑着说“哇,海景好美呀”;想起了夜市里,她举起榔头的那一刻;想起了监狱里,陆泽告诉她真相时的撕心裂肺。
这些记忆,都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无法抹去,也无需抹去。
她知道,厉沉舟一直都在。在果园的每一棵苹果树上,在桂花树的香气里,在雪团的陪伴中,在每一个她用心生活的日子里。
又是一年秋天,苹果大丰收。苏晚的苹果园里,结出的苹果又大又甜,成了果园里的抢手货。
陆泽带着一群人来采摘,其中有几个年轻人,是公司新来的大学生。
“苏阿姨,您种的苹果真好吃!”一个年轻的女孩笑着说道。
苏晚笑了笑,递给她一个苹果:“喜欢就多吃点。”
女孩接过苹果,咬了一口,问道:“苏阿姨,您为什么不回公司当老总啊?陆总说,您以前可厉害了。”
苏晚看着远处的苹果园,轻声说:“我更喜欢这里,和这些苹果树待在一起,心里踏实。”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果园里,染红了半边天空。苏晚坐在苹果树下,雪团趴在她的脚边,“晚晚”蹲在她的肩膀上。陆泽和员工们在不远处说笑,笑声在果园里回荡。
苏晚闭上眼睛,感受着风里的果香,感受着阳光的温暖。
这一辈子,她爱过,恨过,失去过,也得到过。她犯过错,也赎过罪。虽然历经坎坷,但最终,她还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平静和归宿。
厉沉舟说,他想让她好好生活。
现在,她做到了。
她会带着他的爱,带着所有人的期盼,一直好好地活下去。在这片他们共同守护的土地上,看着苹果一年年丰收,看着日子一天天变好。
而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往,那些爱恨交织的记忆,都已经化作了果园里的泥土,滋养着每一棵苹果树,让它们结出最甜美的果实。
风吹过,苹果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漫长而温暖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有她,有厉沉舟,有林渊,有陆泽,有肖瑶,还有这片永远充满希望的果园。
这个故事,还在继续。
卧室里的月光渐渐西斜,将两人依偎的影子拉得愈发绵长。厉沉舟的下巴抵在苏晚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心里满是安稳。经历过那场监控下的荒唐风波,再到他晕倒住院时苏晚彻夜不离的守护,两人之间的那层隔阂,像是被温水慢慢化开的糖,彻底消融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只是厉沉舟心里总揣着点别扭,一想到那个还在运转的监控,就觉得自己像是被安了个“行为记录仪”,连翻个身都下意识地收敛着,生怕再做出什么幼稚事被拍下来。
苏晚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拘谨,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带着笑意:“别老惦记着监控了,我装它本来就是为了防盗,不是用来监视你的。”
厉沉舟闷哼一声,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那也不能关,留着当证据,省得我以后再犯浑,你拿出来罚我。”
苏晚被他逗笑,肩膀微微颤抖:“罚你什么?罚你给我端洗脚水?”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上次因为端洗脚水引发的争吵还历历在目,如今再提起来,却只剩下调侃的意味。厉沉舟低头看着苏晚含笑的眉眼,心里一阵发软,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罚我一辈子给你端洗脚水,给你做饭,给你当牛做马,行不行?”
苏晚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伸手推开他的脸:“谁要你当牛做马,别压着我,念念明天还要早起去幼儿园。”
提到念念,厉沉舟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自从那场风波后,他格外珍惜和女儿相处的时光。以前总觉得赚钱养家才是对家人最好的负责,现在才明白,陪念念搭一次积木,听她唱一首跑调的儿歌,比签下一笔千万的合同更让他觉得满足。
两人不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依偎着。窗外的风停了,庭院里的玉兰花似乎也睡着了,整个庄园静得只剩下彼此平稳的呼吸声。厉沉舟听着苏晚均匀的呼吸,感受着她温热的体温,眼皮渐渐沉重起来。这是风波过后,他睡得最踏实的一个晚上,梦里没有商场的尔虞我诈,没有失控的暴躁,只有苏晚和念念的笑脸,像一道暖光,照亮了整个梦境。
第二天一早,厉沉舟醒得比闹钟还早。他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苏晚,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他的厨艺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煎荷包蛋再也不会煎糊,煮小米粥也能煮得浓稠香甜。
他系上苏晚常用的那条碎花围裙,打开冰箱,拿出鸡蛋、牛奶和面包。刚把平底锅放在灶上,就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苏晚正靠在厨房门口,眼神温柔地看着他。
“怎么醒了?不多睡会儿?”厉沉舟笑着问道,手里的动作却没停。
“被你吵醒的。”苏晚走过来,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背上,“以前都是我给你做早餐,现在反过来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厉沉舟转过身,握住她的手,指尖蹭了蹭她的掌心:“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家里的早餐,我包了。”
正说着,楼梯上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念念穿着小熊睡衣,揉着惺忪的睡眼跑了下来:“爸爸,妈妈,我闻到香味啦!”
厉沉舟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们念念的鼻子真灵,快,爸爸给你煎了爱心荷包蛋。”
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旁,其乐融融地吃着早餐。念念拿着小勺子,一边吃粥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幼儿园的趣事,说班里的小明今天又尿裤子了,说老师教了一首新儿歌。厉沉舟和苏晚耐心地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餐桌上满是欢声笑语。
吃完早餐,厉沉舟主动承担了送念念去幼儿园的任务。他换上一身休闲装,牵着念念的小手,漫步在清晨的阳光下。念念的小手软软的,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指,嘴里还哼着刚学会的儿歌。
“爸爸,你今天不上班吗?”念念仰着小脸问道。
“爸爸要上班呀,送完念念就去。”厉沉舟笑着说道。
“那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
“爸爸下班就来接你,还给你买你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耶!爸爸真好!”念念开心地跳了起来。
送完念念,厉沉舟驱车前往公司。刚到公司楼下,就看到阿力站在门口等他。阿力看到厉沉舟,连忙迎了上来,递给他一份文件:“厉总,这是您要的林氏集团的最新资料。”
厉沉舟接过文件,一边走一边翻看:“林渊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林渊出狱后,就去了国外,据说想东山再起,不过他之前的产业已经被我们收购得差不多了,估计也翻不起什么大浪。”阿力说道。
厉沉舟冷哼一声,将文件扔在办公桌上:“让他折腾,只要他敢回来,我就敢让他再栽一次跟头。”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厉沉舟心里并没有把林渊放在心上。经历过这么多事,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商业竞争上。对他来说,家人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上午的会议开得很顺利,各部门的汇报都很到位,公司的业绩也在稳步增长。会议结束后,赵峰留下来,笑着对厉沉舟说道:“厉总,您最近变化真大,以前开会的时候,您总爱皱着眉头,现在脸上总带着笑,我们看着都觉得轻松多了。”
厉沉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吗?可能是最近心情好吧。”
“肯定是苏小姐把您照顾得好。”赵峰打趣道,“说起来,我们还没见过苏小姐呢,什么时候带苏小姐出来,让我们请她吃顿饭?”
厉沉舟想了想,说道:“好啊,等周末有空,我带她出来和大家聚聚。”
下午,厉沉舟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提前离开了公司。他没有去接念念,而是去了苏柔的花店。苏柔的花店生意越来越红火,门口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五颜六色的,格外引人注目。
苏柔正在给一束玫瑰包装,看到厉沉舟走进来,愣了一下:“姐夫?你怎么来了?”
“路过,进来看看。”厉沉舟说道,目光扫过店里的鲜花,“生意不错啊。”
“还行,托姐夫的福。”苏柔笑着说道。她店里的定制袖口卖得很好,帮她赚了不少钱。
厉沉舟笑了笑,说道:“我来是想让你帮我选束花,送给你姐。”
苏柔挑了挑眉,打趣道:“姐夫,你现在越来越懂浪漫了。”
她转身,从花架上拿起一束白玫瑰:“姐最喜欢白玫瑰,纯洁又高雅,就像她一样。”
厉沉舟接过白玫瑰,闻了闻花香:“就它了。对了,你姐最近有没有什么烦心事?”
“没有啊,姐最近心情挺好的,每天都来我店里坐一会儿,陪我聊聊天。”苏柔说道,“姐夫,你就放心吧,姐不是那种记仇的人,你以后好好对她就行。”
厉沉舟点点头,付了钱,拿着白玫瑰离开了花店。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幼儿园。此时,幼儿园正好放学,孩子们排着队,在老师的带领下走出校门。
厉沉舟一眼就看到了念念,她正踮着脚尖,四处张望着。看到厉沉舟,念念开心地挥了挥手:“爸爸!”
厉沉舟笑着走过去,抱起念念,将白玫瑰递给她:“念念,帮爸爸把这束花送给妈妈,好不好?”
“好!”念念接过花,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宝贝。
回到家,苏晚正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开门声,她走了出来,看到厉沉舟抱着念念,念念怀里还抱着一束白玫瑰,愣了一下。
“妈妈,这是爸爸送给你的花!”念念连忙从厉沉舟怀里下来,跑到苏晚面前,把花递给她。
苏晚接过花,看着上面还带着露珠的白玫瑰,心里暖暖的。她抬头看向厉沉舟,眼神里满是笑意:“你怎么突然想起送我花了?”
“就是想送你。”厉沉舟笑着说道,走进厨房,“我来帮你做饭。”
晚饭的时候,厉沉舟提起了周末请公司员工吃饭的事。苏晚愣了一下,说道:“我就不去了吧,你们公司的聚餐,我去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我老婆,他们早就想见见你了。”厉沉舟说道,“就当是陪我去应酬,好不好?”
看着厉沉舟期待的眼神,苏晚点了点头:“好。”
周末很快就到了。厉沉舟带着苏晚,来到了约定好的酒店。公司的员工们看到苏晚,都纷纷站起来打招呼。苏晚温柔得体地回应着,赢得了大家的一致好感。
席间,赵峰举起酒杯,笑着说道:“厉总,苏小姐,我敬你们一杯。祝你们永远幸福,也祝我们厉氏集团越来越好!”
大家纷纷举杯,气氛十分热烈。苏晚不太会喝酒,厉沉舟就替她挡了一杯又一杯。苏晚看着厉沉舟和员工们谈笑风生的样子,心里满是欣慰。她知道,厉沉舟不仅找回了自己,也赢得了员工们的真心爱戴。
聚餐结束后,厉沉舟带着苏晚回家。路上,苏晚靠在厉沉舟的肩膀上,轻声说道:“谢谢你,沉舟。”
“谢我什么?”厉沉舟问道。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你。”苏晚说道,“以前的你,总是冷冰冰的,让人觉得难以接近。现在的你,温柔又体贴,我很喜欢。”
厉沉舟握紧了她的手,心里一阵感动:“傻瓜,该说谢谢的是我。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幸福。”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而温馨。厉沉舟依旧每天准时上下班,回家后就帮苏晚做家务,陪念念玩耍。苏晚也偶尔会去公司给厉沉舟送午餐,两人在公司里并肩而行的样子,成了公司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这天,厉沉舟下班回家,看到苏晚坐在沙发上,脸色有些不对劲。他连忙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晚晚,怎么了?不舒服吗?”
苏晚摇了摇头,从包里拿出一张化验单,递给厉沉舟:“我今天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我怀孕了。”
厉沉舟接过化验单,看到上面的结果,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怀孕了?我们……我们又有孩子了?”厉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神里满是惊喜和难以置信。
苏晚点了点头,眼眶泛红:“嗯,已经一个多月了。”
厉沉舟猛地抱住苏晚,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紧紧地抱着她,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喜悦像潮水一样,瞬间淹没了他。他没想到,在经历了那么多风雨之后,上天会再赐给他一个孩子。
“太好了,晚晚,太好了!”厉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念念听到动静,跑了过来:“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
厉沉舟放开苏晚,抱起念念,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念念,你要当姐姐了!”
念念愣了一下,随即开心地拍手:“太好了!我有弟弟妹妹了!”
接下来的日子,厉沉舟更是把苏晚宠成了公主。他不让苏晚做任何家务,每天亲自给她做饭,变着花样给她补充营养。苏晚想吃什么,他就算是半夜,也会开车出去买。
苏柔也经常来家里看望苏晚,给她带各种孕妇补品,还传授她一些怀孕的经验。她看着苏晚幸福的样子,心里也替她高兴。
怀孕后的苏晚,变得格外嗜睡。每天吃完晚饭,就困得睁不开眼睛。厉沉舟会陪着她一起躺在床上,给她讲睡前故事,或者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感受着新生命的存在。
“沉舟,你说这个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苏晚靠在厉沉舟的怀里,轻声问道。
“男孩女孩都好。”厉沉舟笑着说道,“只要他健健康康的,像你一样温柔善良,我就满足了。”
“我希望是个女孩,像念念一样可爱。”苏晚说道。
“我希望是个男孩,可以保护你和姐姐。”厉沉舟说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这天,厉沉舟正在公司开会,突然接到了苏晚的电话。电话里,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沉舟,我肚子疼。”
厉沉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立刻站起身,对着会议室里的人说道:“会议暂停,有事改天再说。”说完,就急匆匆地冲出了会议室。
他驱车一路狂奔回家,看到苏晚正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厉沉舟连忙抱起她,冲向医院。
“晚晚,别怕,有我在,没事的。”厉沉舟一边开车,一边安慰道,心里却慌得不行。
到了医院,医生立刻给苏晚做了检查。厉沉舟在手术室外面焦急地等待着,来回踱步,手心全是汗。他不停地祈祷着,希望苏晚和孩子都能平安无事。
过了很久,医生走了出来。厉沉舟连忙迎上去:“医生,我老婆怎么样了?”
“厉先生,您别担心,苏小姐只是有点先兆流产,幸好送来及时,孩子保住了。”医生说道,“不过苏小姐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再劳累了。”
厉沉舟这才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走进病房,看到苏晚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心里一阵心疼。
“晚晚,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厉沉舟坐在床边,握住苏晚的手。
“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苏晚虚弱地笑了笑。
接下来的几天,厉沉舟请了长假,寸步不离地守在苏晚身边。他给她喂饭、擦身、讲故事,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念念也被苏柔接走了,苏柔每天都会带着念念来看望苏晚,给她带来一些她爱吃的东西。
苏晚出院后,厉沉舟更是把她当成了易碎的珍宝。他在家里安装了扶手,防止她摔倒;他每天都亲自给她熬安胎药,看着她喝下去;他甚至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每天都陪着她。
时间一天天流逝,苏晚的肚子越来越大。厉沉舟会经常趴在她的肚子上,听里面的胎动。感受到孩子在肚子里踢腿、翻身,他就会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开心。
转眼就到了预产期。这天晚上,苏晚突然感觉肚子一阵剧痛。厉沉舟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将苏晚送到了医院。
苏晚进了产房,厉沉舟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他不停地看着手表,心里既紧张又期待。念念也被苏柔带来了,她站在厉沉舟身边,小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出来?”
“快了,念念再等等。”厉沉舟摸了摸她的头,心里却比谁都着急。
不知过了多久,产房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声。厉沉舟猛地站起身,冲向产房门口。
医生走了出来,笑着对他说道:“厉先生,恭喜您,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厉沉舟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冲进产房,看到苏晚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带着幸福的笑容。旁边的婴儿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儿,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可爱极了。
厉沉舟走到床边,握住苏晚的手,哽咽着说道:“晚晚,辛苦了。”
苏晚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婴儿床里的孩子:“你看,他多可爱。”
厉沉舟俯下身,在苏晚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走到婴儿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孩子很小,软软的,他甚至不敢用力。
“我们给他取个名字吧。”苏晚说道。
厉沉舟想了想,说道:“就叫厉念安吧,念念不忘,一生平安。”
“厉念安,好名字。”苏晚笑着点了点头。
厉念安的出生,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更多的欢乐。念念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婴儿床前,看着弟弟,给弟弟唱歌,给弟弟讲故事。虽然弟弟还听不懂,但念念依旧乐此不疲。
厉沉舟也彻底变成了一个“女儿奴”和“儿子奴”。他每天下班回家,都会先抱起厉念安,在他脸上亲一口,然后再陪念念玩游戏。周末的时候,他会带着一家人去公园散步,推着婴儿车,牵着念念的手,苏晚走在他身边,一家人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温馨。
这天,苏晚整理房间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那个藏在天花板角落的监控。她愣了一下,想起了那场让两人关系降到冰点的风波。她走到电脑前,打开监控的回放,看着里面厉沉舟笨拙地道歉,看着他每天给她写信,看着他在医院里焦急地守着她,心里一阵感慨。
厉沉舟走进房间,看到苏晚正在看监控,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看这个干什么,怪丢人的。”
苏晚笑着转过身,看着他:“我在想,幸好有这个监控,不然我们可能还在冷战呢。”
厉沉舟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以后再也不会了。我这辈子,最庆幸的事,就是娶了你。就算有下辈子,我还要娶你。”
苏晚靠在他的怀里,笑着说道:“油嘴滑舌。”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满是甜蜜。
日子就这样在平淡而温馨中一天天过去。厉念安渐渐长大,学会了走路,学会了说话。他不像念念那样活泼好动,反而有些安静,像厉沉舟一样,总是皱着小眉头,一本正经的样子。
厉氏集团在厉沉舟的带领下,发展得越来越好,成为了国内知名的企业。但厉沉舟并没有因此而骄傲自满,他依旧保持着低调谦和的态度,对员工关爱有加,对家人温柔体贴。
苏柔的花店也开了分店,她还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嫁给了一个温柔稳重的医生。婚礼那天,苏晚作为姐姐,上台致辞,看着苏柔幸福的样子,她流下了感动的眼泪。厉沉舟站在她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给她无声的支持。
林渊后来确实回来了一次,想和厉沉舟竞争一个项目。但此时的厉沉舟,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冲动易怒的他了。他冷静应对,凭借着强大的实力和良好的口碑,轻松赢得了项目。林渊看着厉沉舟身边幸福的家人,看着他如今的成就,终于明白了自己和厉沉舟的差距,彻底放弃了和他作对的念头,远走他乡,再也没有回来过。
又过了几年,念念考上了理想的中学,厉念安也上了小学。厉沉舟和苏晚的感情,依旧像热恋时一样甜蜜。他们会在周末的时候,抛开工作和孩子,去看一场电影,去吃一顿烛光晚餐,去重温一下两人恋爱时的时光。
这天晚上,厉沉舟和苏晚坐在阳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庭院里的玉兰花又开了,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沉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苏晚靠在厉沉舟的肩膀上,轻声问道。
厉沉舟笑了笑:“当然记得,你当时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站在花店门口,我一眼就看到你了。”
“我还以为你是个坏人呢。”苏晚说道。
“我哪像坏人?”厉沉舟故作委屈地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从最初的相遇,到后来的相爱,经历了苏柔的刺杀,林渊的报复,公司被搬空,还有那场监控下的风波。每一次的考验,都让他们的感情更加深厚。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我们都有两个孩子了。”苏晚感慨道。
“是啊,一转眼,就老了。”厉沉舟说道,伸手抚摸着苏晚的头发,头发上已经有了几根银丝。
“你才不老呢。”苏晚说道。
厉沉舟笑了,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当年那个站在花店门口的小姑娘。”
苏晚的眼眶有些湿润,她紧紧地抱住厉沉舟:“沉舟,谢谢你,陪我走过这么多年。”
“应该谢谢你,陪我走过这么多风雨。”厉沉舟说道,“以后的路,我们还要一起走,一直走到老。”
阳台上的风轻轻吹过,带着玉兰花的清香。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像是在见证着他们的幸福。
卧室里的监控,依旧在悄无声息地运转着。它记录下了这个家庭的点点滴滴,记录下了厉沉舟从一个暴躁偏执的商人,变成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和父亲;记录下了苏晚从一个温柔内敛的女子,变成一个幸福满满的母亲;记录下了念念和念安的成长,记录下了这个家庭的欢声笑语和温馨甜蜜。
这台曾经引发过风波的监控,如今已经成为了这个家庭最珍贵的见证。它见证了爱与包容的力量,见证了一个家庭的成长与蜕变。
厉沉舟看着身边熟睡的苏晚,心里满是满足。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没有白活。他拥有了最爱的人,拥有了可爱的孩子,拥有了成功的事业,拥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他低下头,在苏晚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轻声说道:“晚安,我的爱人。”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照亮了他们紧握的双手,也照亮了他们充满希望的未来。
这个夜晚,依旧宁静而温馨。而这份幸福,将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永远。
日子一天天向前,厉氏庄园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爱的气息。庭院里的玉兰花谢了又开,孩子们在阳光下奔跑嬉戏,厉沉舟和苏晚依偎在一起,看着这一切,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容。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而那些曾经的风雨和坎坷,都已经变成了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提醒着他们,要永远珍惜眼前的幸福,永远爱下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厉氏庄园客厅的落地窗,斜斜地洒在地板上,将紫檀木茶几的影子拉得老长。茶几上放着刚沏好的龙井,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混着庭院里飘进来的栀子花香,漫在空气里,暖融融的。
苏晚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育儿杂志,看得入神。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自从厉念安上了小学,她终于有了些属于自己的空闲时间,每天午后看看书、浇浇花,日子过得平静又惬意。
厉沉舟从书房走出来,手里捏着一份刚签好的合同,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最近公司在拓展海外市场,他连着熬了好几个通宵,虽然项目顺利推进,但身体也着实有些吃不消。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挨着苏晚,想跟她说说项目成功的事,分享这份喜悦。
他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干涩,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午后的宁静:“晚晚……海外那个项目……成了。”
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刚飘到苏晚耳边,就被窗外几声清脆的鸟鸣盖了过去。
苏晚的注意力还在杂志上,上面正介绍着小学生营养搭配的食谱,她想着晚上给念念和念安做些新菜式。听到身边有声音,却没听清具体说什么,便侧过头,脸上带着一丝疑惑,笑着问道:“你说什么呀?我根本听不见。”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弯成了月牙,语气里带着几分慵懒的温柔,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换作平时,厉沉舟肯定会清一清嗓子,再大声重复一遍。可今天,他不知怎么了,或许是连日熬夜积攒的烦躁还没散去,或许是骨子里那点潜藏的偏执又冒了出来,又或许只是单纯想找点由头,引起苏晚全部的注意——毕竟最近她心思都在两个孩子身上,两人独处的时间少了很多。
他心里那点疲惫,瞬间就转化成了一股莫名的火气。
苏晚的话音刚落,厉沉舟脸上的疲惫和温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猛地皱起眉头,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突然就炸了:“你耳朵聋了?”
这一声骂,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戾气,像淬了冰,瞬间打破了客厅里温馨的氛围。
苏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里的杂志“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厉沉舟,眼睛里满是错愕。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没听清他说话,他竟然会突然骂她“耳朵聋了”。
自从上次监控风波和她怀孕生子后,厉沉舟一直对她温柔备至,别说骂人,就连大声说话都很少有。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指责,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在了她的心上。
“厉沉舟,你怎么这么说话?”苏晚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害怕,而是委屈。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杂志,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厉沉舟也愣了一下。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看着苏晚泛红的眼眶,心里咯噔一下,那股莫名的火气瞬间就灭了,只剩下慌乱。可他向来拉不下脸来立刻道歉,尤其是在这种自己理亏的情况下,只能硬着头皮,梗着脖子,强装镇定地说道:“我刚才跟你说项目成了,说了好几遍,你都没听见,不是耳朵聋了是什么?”
他撒谎了。他明明只说了一遍,而且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苏晚看着他强词夺理的样子,心里更委屈了。她吸了吸鼻子,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语气带着一丝哽咽:“我什么时候听见你说了?你声音那么小,又正好有鸟叫,我没听清怎么了?你至于这么骂我吗?”
她站起身,不想再跟厉沉舟待在一个空间里,转身就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厉沉舟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得厉害。他想喊住她,想跟她道歉,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起身走到阳台,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看着庭院里那棵枝繁叶茂的玉兰树,心里满是懊悔。他知道自己刚才太过分了,苏晚明明没做错什么,他却因为自己的烦躁,把火气撒在了她身上。
最近公司的事确实多,海外项目推进得异常艰难,竞争对手处处使绊子,他每天都神经紧绷,生怕出一点差错。好不容易项目成功了,他想第一时间跟最亲近的人分享,可苏晚没听清,他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那点喜悦瞬间就被烦躁取代了。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还是他不够成熟。
厨房里,苏晚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可心里的委屈却丝毫没有减少。她拿起水壶,给客厅的绿植浇水,眼神却有些涣散。
她想起两人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想起厉沉舟为了保护她,不顾一切和林渊对抗;想起他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每天给她写信,默默做家务;想起她怀孕时,他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紧张得像个孩子。
那些温柔和体贴,都不是假的。可今天这突如其来的一句“你耳朵聋了”,却像一道裂痕,让她心里刚刚愈合的伤疤,又隐隐作痛起来。
是不是男人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了?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平淡了,他就开始不耐烦了?
一个个消极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盘旋。
厉沉舟在阳台抽完了一支烟,掐灭烟头,转身走进客厅。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茶几上那杯龙井还冒着微弱的热气。他走到厨房门口,看到苏晚正背对着他,默默地给一盆绿萝浇水,肩膀微微耸动着。
他心里一紧,连忙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拍一拍她的肩膀。
“别碰我。”苏晚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一丝抗拒。
厉沉舟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失落。他知道,苏晚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晚晚,我……”他张了张嘴,想道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晚转过身,看着他,眼睛红红的,却倔强地没掉眼泪:“厉沉舟,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每天在家,不上班,就只会围着孩子和灶台转,你就可以随便对我发脾气,随便骂我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厉沉舟连忙摇头,语气急切,“我刚才就是……就是脑子一热,胡说八道的,你别往心里去。”
“脑子一热?”苏晚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每次犯错,都是脑子一热?厉沉舟,伤人的话,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了。”
说完,她绕过厉沉舟,走出了厨房,朝着二楼的卧室走去。
厉沉舟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这次光靠嘴说,是没用的,必须用行动来弥补。
他转身走进厨房,看着灶台上空荡荡的,想起苏晚还没来得及做下午茶。他撸起袖子,系上围裙,开始笨拙地忙活起来。他记得苏晚喜欢吃蛋挞,冰箱里还有蛋挞皮和淡奶油,他想给她烤一盘蛋挞,算是赔罪。
以前都是苏晚给他做吃的,他自己很少进厨房,更别说烤蛋挞这种精细活了。他照着手机上的教程,一步步操作,打鸡蛋的时候,不小心把蛋壳掉进了碗里;倒淡奶油的时候,手一抖,倒多了;放进烤箱的时候,又忘了预热。
折腾了半天,厨房里弄得一团糟,蛋挞也烤得焦黑,根本没法吃。
厉沉舟看着烤盘里那几个黑乎乎的蛋挞,心里一阵沮丧。他想做点什么弥补苏晚,却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厉沉舟松了口气,连忙摘下围裙,跑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苏柔,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笑着说道:“姐夫,我来给姐姐送点我刚炖的银耳羹。”
看到苏柔,厉沉舟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侧身让她进来:“小柔,你可来了,你姐她……她生气了。”
苏柔走进客厅,看到茶几上那杯没动过的龙井,又看了看厨房里乱糟糟的样子,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她放下保温桶,问道:“怎么了?你们又吵架了?”
厉沉舟叹了口气,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柔,语气里满是懊悔:“我真是混蛋,明明是我自己声音小,她没听清,我却骂她耳朵聋了。”
苏柔听完,皱了皱眉头,说道:“姐夫,你这次确实太过分了。我姐脾气好,不跟你计较,可你也不能这么欺负她啊。她每天在家带两个孩子,操持家务,也不容易,你怎么能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对她发脾气呢?”
“我知道,我知道错了。”厉沉舟连连点头,“我想给她烤蛋挞赔罪,结果烤砸了。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你姐原谅我?”
苏柔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又气又好笑。她叹了口气,说道:“我姐不是那种记仇的人,她就是委屈。你好好跟她道歉,态度诚恳一点,再做点她喜欢的事,她应该就会原谅你了。”
说完,她走进厨房,开始收拾残局。“你先去楼上看看我姐,我来收拾这里,顺便给你们做点吃的。”
厉沉舟点了点头,转身朝着二楼走去。
卧室里,苏晚正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发呆。窗外的玉兰树开满了花,白色的花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可她却没什么心情欣赏。
厉沉舟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他走到苏晚身边,小心翼翼地坐下,声音低沉而沙哑:“晚晚,对不起。”
苏晚没有看他,依旧看着窗外。
“我刚才不该骂你,更不该对你发脾气。”厉沉舟继续说道,语气带着十足的诚恳,“我最近公司的事太多,压力有点大,脑子一糊涂,就说了混账话。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苏晚还是没说话。
厉沉舟急了,他伸出手,轻轻握住苏晚的手。苏晚的手很凉,他下意识地握紧了,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晚晚,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不理我。看到你生气,我心里比什么都难受。”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刚才想给你烤蛋挞,结果烤砸了,厨房弄得一团糟。小柔来了,她在楼下收拾,还给你带了银耳羹。”
提到银耳羹,苏晚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她知道苏柔最疼她,每次她心情不好,苏柔都会给她做些好吃的。
厉沉舟察觉到她的松动,连忙趁热打铁:“晚晚,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苏晚缓缓转过头,看着他。厉沉舟的眼睛里满是焦急和懊悔,头发也因为刚才的烦躁而有些凌乱,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她心里的委屈,在看到他这副样子时,悄悄消散了大半。她知道,厉沉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压力太大,一时失控。
“你以后再这样跟我说话,我就真的不理你了。”苏晚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沙哑,但语气已经缓和了很多。
听到这话,厉沉舟心里一喜,连忙点头:“再也不会了!我保证,以后不管我压力多大,心情多不好,都不会再对你发脾气,更不会说这种伤人的话。”
苏晚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公司的事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你最近都瘦了,黑眼圈那么重,晚上早点休息。”
看到苏晚开始关心自己,厉沉舟知道,她是真的原谅自己了。他心里一阵感动,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谢谢你,晚晚。还是你最疼我。”
苏晚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心里的那点不快,彻底烟消云散了。夫妻之间,哪有不拌嘴的,重要的是,吵过之后,还能互相体谅,互相原谅。
楼下传来苏柔的喊声:“姐,姐夫,下来吃点心了!”
厉沉舟和苏晚对视一眼,都笑了。厉沉舟牵着苏晚的手,一起下楼。
客厅里,苏柔已经收拾好了厨房,茶几上摆着一盘精致的马卡龙,还有一碗银耳羹。念念和念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开心地吃着马卡龙。
“妈妈!”看到苏晚,念念立刻跑了过来,扑进她的怀里。
厉念安也跟着跑过来,拉着苏晚的衣角,小声喊道:“妈妈。”
苏晚蹲下身子,抱住两个孩子,在他们脸上各亲了一口:“今天在学校乖不乖?”
“乖!”念念用力点头,“老师还表扬我了呢!”
厉沉舟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心里满是满足。他走到苏柔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小柔。”
苏柔笑了笑:“跟我客气什么,以后好好对我姐就行了。”
晚饭的时候,厉沉舟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苏晚爱吃的菜。虽然手艺比不上苏晚,但每一道菜都充满了诚意。苏晚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嘴角一直挂着温柔的笑容。
饭后,厉沉舟主动承担了洗碗的任务。苏晚坐在客厅里,陪着两个孩子玩积木。厉沉舟洗完碗出来,看到这一幕,心里暖暖的。他走过去,坐在苏晚身边,和孩子们一起玩了起来。
夜深了,孩子们都睡着了。厉沉舟和苏晚躺在卧室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依偎着。
“晚晚,”厉沉舟轻声说道,“以后我有什么烦心事,一定跟你好好说,再也不会憋在心里,然后对你发脾气了。”
苏晚点了点头,靠在他的怀里:“嗯,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就应该一起分担。”
厉沉舟紧紧地抱着她,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晚安。”
“晚安。”
卧室里的监控,依旧在悄无声息地运转着,记录下了这温馨的一幕。它见证了两人之间的小摩擦,也见证了他们之间深厚的感情。
第二天早上,厉沉舟醒得很早。他没有去公司,而是带着苏晚和两个孩子,去了郊外的农家乐。他想让苏晚好好放松一下,也想弥补昨天的过错。
农家乐的空气格外清新,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蔬菜和水果。念念和念安兴奋地跑在前面,采摘着新鲜的草莓。苏晚和厉沉舟跟在后面,看着孩子们开心的样子,脸上满是笑容。
中午,他们在农家乐吃了一顿地道的农家菜。饭后,厉沉舟陪着苏晚在院子里散步,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这里真舒服。”苏晚笑着说道。
“喜欢的话,我们以后经常来。”厉沉舟说道,“等孩子们放暑假,我们还可以在这里住几天。”
“好啊。”苏晚的眼睛亮了起来。
下午,他们又去了附近的动物园。念念和念安看到了可爱的大熊猫、凶猛的老虎、高大的长颈鹿,兴奋得不得了。厉沉舟全程都牵着苏晚的手,时不时给她递水、擦汗,体贴入微。
苏晚看着他温柔的样子,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因为昨天的小事,一直揪着不放。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互相包容,互相理解。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厉沉舟把孩子们哄睡着后,回到了卧室。苏晚正在敷面膜,看到他进来,笑着说道:“今天玩得真开心,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什么。”厉沉舟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愿意。”
日子就这样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温馨。厉沉舟果然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不管工作多忙,压力多大,都没有再对苏晚发过脾气。他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学会了把心里的烦心事跟苏晚分享。
苏晚也更加体贴厉沉舟,每天都会给他准备好温水和夜宵,在他加班晚归的时候,总会留一盏灯等他。
这天,厉沉舟的公司举办周年庆典,邀请了很多商界名流。厉沉舟带着苏晚一起出席。宴会上,苏晚穿着一身优雅的晚礼服,温柔得体,赢得了所有人的称赞。
赵峰笑着对厉沉舟说道:“厉总,苏小姐真是太有气质了。你们俩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厉沉舟看着身边的苏晚,脸上满是骄傲:“那是,也不看是谁的老婆。”
苏晚听到他的话,脸颊微微泛红,轻轻掐了他一下。
宴会上,有一个环节是让家属上台分享感言。厉沉舟毫不犹豫地把苏晚推上了台。
苏晚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的厉沉舟,心里满是感慨。她拿起话筒,轻声说道:“大家好,我是厉沉舟的妻子,苏晚。”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和沉舟在一起很多年了,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风雨。他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也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丈夫和父亲。”苏晚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以前,他总是把所有的压力都自己扛着,不善言辞,甚至偶尔会因为烦躁而发脾气。但我知道,他的心里,一直都很爱我们这个家。”
“现在,他变了很多,变得更加温柔,更加懂得体谅我。我很庆幸,能够陪在他身边,看着他一点点成长,一点点变好。”
“最后,我想对沉舟说,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守护和包容。未来的路,我们还要一起走,一直走到老。”
说完,她对着台下鞠了一躬,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厉沉舟看着台上的苏晚,眼睛瞬间就红了。他快步走上台,抱住苏晚,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谢谢你,晚晚。”
台下的宾客们都被这一幕感动了,纷纷鼓掌叫好。
庆典结束后,厉沉舟带着苏晚回家。路上,苏晚靠在厉沉舟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刚才在台上,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厉沉舟握紧了她的手,说道:“我知道。我也是。”
回到家,孩子们已经睡着了。厉沉舟和苏晚坐在阳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聊着天。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吵架吗?”苏晚笑着问道。
“当然记得,因为端洗脚水。”厉沉舟说道,脸上带着一丝不好意思。
“还有监控那次,你真是太过分了。”苏晚打趣道。
“别提了,那都是黑历史。”厉沉舟挠了挠头,“不过,也多亏了这些事,让我明白了你的重要性,让我学会了怎么去爱你。”
苏晚靠在他的怀里,笑了:“是啊,经历了这么多,我们才懂得珍惜。”
庭院里的玉兰花,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阳台上的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享受着这份宁静而甜蜜的时光。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念念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厉念安也变成了一个阳光帅气的少年。厉沉舟和苏晚虽然脸上多了些岁月的痕迹,但感情依旧像热恋时一样深厚。
厉沉舟渐渐把公司的事务交给了厉念安,自己则和苏晚一起,环游世界。他们去了马尔代夫,看了湛蓝的大海;去了瑞士,滑雪看雪;去了云南,感受了慢生活。每到一个地方,他们都会拍照留念,记录下两人的足迹。
这天,他们回到了厉氏庄园。庭院里的玉兰树依旧枝繁叶茂,孩子们也都回来了,一家人欢聚一堂。
晚饭的时候,念念笑着说道:“爸爸,妈妈,你们这次环游世界,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故事,跟我们讲讲?”
厉沉舟和苏晚相视一笑,开始给孩子们讲起了旅途中的趣事。客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饭后,厉沉舟和苏晚坐在沙发上,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厉沉舟握住苏晚的手,轻声说道:“晚晚,这辈子,能娶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苏晚笑了,看着他:“这辈子,能嫁给你,也是我最大的幸运。”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卧室里的监控,依旧在运转着,它记录下了这个家庭所有的温馨和幸福,也记录下了厉沉舟和苏晚之间,跨越岁月的深情。
厉沉舟凑近苏晚,想跟她再说句悄悄话,声音依旧很小,像是怕被别人听见。
苏晚侧过头,笑着说道:“你说什么呀?我根本听不见。”
厉沉舟看着她,没有像上次那样发脾气,反而笑了起来,他凑到苏晚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我爱你,苏晚。一辈子都爱。”
苏晚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靠在厉沉舟的怀里,轻声回应:“我也爱你,沉舟。一辈子都爱。”
庭院里的玉兰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为他们祝福。这份跨越了风雨和岁月的爱情,将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永远。
果园的秋意一年比一年浓,红彤彤的苹果压弯了枝头,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果香。苏晚穿着蓝布褂子,挽着裤脚,正蹲在地里给果树松土。她的手上沾着泥土,指甲缝里嵌着草屑,脸上带着常年日晒雨淋留下的淡褐色晒斑,看起来和果园里劳作的老员工没什么两样。
雪团趴在田埂上,眯着眼睛晒太阳,毛发已经白了大半,只有偶尔竖起耳朵时,还能看出当年那点傲娇的模样。“晚晚”则蹿上蹿下,追着一只蝴蝶跑,它的性子比雪团活泼得多,是果园里公认的“小调皮”。
“苏姐,那边的几棵树好像有点黄叶,你去看看呗?”远处传来员工老李的喊声。
苏晚直起身,捶了捶腰,应了一声:“来了。”
她刚走没几步,就看到田埂的另一头,慢悠悠走来一个人影。那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中山装,裤子卷到膝盖,露出黝黑粗糙的小腿,脚上踩着一双破旧的胶鞋,鞋面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这人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一步一顿的,肩膀还不自觉地往前缩,看起来佝偻着背,像是个六十多岁的种地老汉。
苏晚愣了一下,心里犯起了嘀咕。果园里的员工她都认识,附近村子里的农户也很少来这边,这人是谁?
她停下脚步,等着那人走近。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苏晚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那张脸,虽然布满了皱纹,皮肤黝黑,眼角下垂,嘴唇还微微有些外翻,看起来土得掉渣,可那双眼睛,那眉眼间的轮廓,分明是厉沉舟!
怎么可能?
苏晚的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厉沉舟不是死了吗?她亲手用榔头凿穿了他的后心,亲眼看着警察把他的尸体抬走,亲手给他办了葬礼。这些年,她在监狱里赎罪,在果园里生活,早就接受了他已经不在的事实。
可眼前这个人……
那人似乎也看到了苏晚,停下了脚步,身体突然开始微微发抖,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半天没挤出一个字。
苏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慢慢捡起锄头,握紧了手里的木柄,一步步朝着那人走过去。
离得越近,她看得越清楚。
真的是厉沉舟。
他的变化太大了。以前的厉沉舟,身形挺拔,穿着得体,就算是穿着休闲装,也带着一股沉稳干练的气质。可现在的他,不仅佝偻着背,身高好像都矮了一截,脸上的皮肤松弛下垂,长满了老年斑,头发花白,乱糟糟地贴在头皮上,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常年在地里劳作的老汉。
更奇怪的是,他说话的时候,一哆嗦一哆嗦的。
“你……你是……苏……苏晚?”厉沉舟张开嘴,声音嘶哑干涩,每说一个字,身体就跟着抖一下,像是得了帕金森病一样。
苏晚停下脚步,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眼神冰冷地打量着他。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又痛又麻,还有一股压抑了多年的怒火,在胸腔里慢慢升腾起来。
“厉沉舟?”苏晚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叫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听到自己的名字,厉沉舟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往后缩了缩,像是害怕苏晚一样。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是发出了一阵“呜呜”的声音,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晚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当年的厉沉舟,就算是被她用榔头砸得咳血,也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畏畏缩缩、说话都不利索的样子?
“你的面相怎么变了?”苏晚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她的目光落在厉沉舟的脸上,从他松弛的皮肤看到他下垂的眼角,从他花白的头发看到他粗糙的双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句话像是刺激到了厉沉舟。他突然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然后猛地张开嘴,对着苏晚“哇哇”地大吼起来。
他的吼声嘶哑而难听,像是破锣被敲响,震得人耳朵发疼。他一边吼,一边挥舞着手臂,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周围的员工听到吼声,都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朝着这边看过来。老李和几个年轻员工还走了过来,一脸警惕地看着厉沉舟。
“苏姐,这人是谁啊?是不是疯子?”老李小声问道。
苏晚没有回答,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厉沉舟,看着他歇斯底里地大吼,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厉沉舟,那个会温柔地对她说“给你一个惊喜”的厉沉舟,那个就算假死也藏着深沉爱意的厉沉舟,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报应吗?
还是说,这又是他的另一个玩笑?
厉沉舟吼了半天,嗓子像是被撕裂了一样,发出一阵刺耳的沙哑声。他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依旧不停地哆嗦着,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苏晚缓缓地走上前,捡起掉在地上的锄头,紧紧握在手里。锄头的木柄被她握得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凸起。
她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面目全非的厉沉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厉沉舟,”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当年你骗我,让我尝尽了人间地狱的滋味。后来我知道了真相,又在愧疚和悔恨里熬了这么多年。”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像是一把出鞘的刀:“你以为你变成这副鬼样子,我就认不出你了?你以为你说话哆嗦,大吼大叫,就能抵消你当年做的那些事?”
厉沉舟抬起头,看着苏晚,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想往后退,却因为双腿哆嗦得厉害,差点摔倒在地。
“我……我没……没有……”他哆嗦着说道,声音断断续续,“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苏晚冷笑一声,举起手里的锄头,指着厉沉舟,“你假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是不是故意的?你看着我给你办葬礼,看着我独自撑着公司,看着我进监狱,怎么不想想是不是故意的?”
周围的员工都被苏晚的样子吓到了。他们认识的苏晚,一直都是温和而沉稳的,就算是员工犯了错,她也只是轻声细语地教导,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苏姐,别冲动啊!”老李连忙上前,想拉住苏晚。
苏晚却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神依旧死死地盯着厉沉舟:“你们都别过来,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她一步步朝着厉沉舟走去,每走一步,脚下的泥土就被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
厉沉舟吓得连连后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别……别过来……我……我错了……我错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抖得像是筛糠一样,眼泪和鼻涕都流了下来,看起来狼狈至极。
苏晚停下脚步,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没有丝毫的同情。当年她在海边看到他腐烂的尸体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她在监狱里得知真相时,那种悔恨交加的绝望;她看着元宝和厉沉舟留下的东西,那种思念入骨的煎熬……这些,他现在体会到的万分之一都不到。
“你错了?”苏晚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一句错了,就能弥补所有的伤害吗?”
她举起手里的锄头,锄头的铁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当年,你给了我一个‘惊喜’,让我永生难忘。”苏晚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今天,我也让你感受感受我的厉害。”
说完,她握着锄头,朝着厉沉舟身边的地面,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锄头的铁刃深深嵌入泥土里,溅起一片泥花。
厉沉舟吓得“啊”的一声尖叫,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他的裤子湿了一片,竟然吓得尿失禁了。
周围的员工都惊呆了,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苏晚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她拔出锄头,再次举起,又朝着厉沉舟另一边的地面砸了下去!
“砰!”
又是一声巨响。
“你不是喜欢装死吗?”苏晚一边砸,一边冷冷地说道,“你不是喜欢开玩笑吗?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锄头一下接一下地砸在厉沉舟周围的地面上,泥土飞溅,很快就在厉沉舟身边砸出了一圈密密麻麻的土坑。
厉沉舟瘫在地上,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地喊着:“饶命……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他的声音一哆嗦一哆嗦的,夹杂着哭腔,听起来格外刺耳。
雪团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慢悠悠地走过来,对着厉沉舟龇牙咧嘴,发出低沉的吼声。“晚晚”也跑了过来,蹲在苏晚身边,警惕地盯着厉沉舟。
苏晚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瘫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厉沉舟,心里那股压抑多年的怒火,终于有了一丝宣泄的快感。
她扔掉锄头,蹲下身,一把揪住厉沉舟的衣领。厉沉舟的衣领又脏又破,一揪就掉了一块布。
“厉沉舟,我问你,当年你假死之后,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苏晚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厉沉舟被她揪着衣领,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张了张嘴,哆嗦着说道:“我……我当年……假死之后……就去了……去了北边的一个小山村……”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苏晚耐心地听着,慢慢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年,厉沉舟用一具流浪汉的尸体伪造了自己的死亡,之后就拿着一笔钱,跑到了北边一个偏远的小山村。他本来想在那里隐姓埋名,了此残生,毕竟医生说他最多还有十年的寿命。
可他没料到,那个小山村的环境极其恶劣,冬天奇冷无比,夏天又酷热难耐。他从小在城市长大,根本受不了这样的苦。更重要的是,他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
一开始只是说话有点哆嗦,后来发展到全身发抖,连走路都变得困难。他去村里的卫生室看过,医生也查不出什么毛病,只说是受了风寒,得了“抖抖病”。
他身上的钱很快就花光了,为了活下去,他只能跟着村里的老农种地。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风吹日晒,皮肤变得黝黑粗糙,脸上长满了皱纹,头发也早早地白了。加上常年劳作,他的背也驼了,身形也佝偻了,看起来越来越像一个种地的老汉。
这几年,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说话越来越不利索,有时候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苏晚,惦记着果园,便攒了一点钱,一路打听着,回到了这里。
他本来想远远地看看苏晚就走,没想到会被苏晚认出来。
“我……我真的……没想过……要打扰你……”厉沉舟哆嗦着说道,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我就是……想看看你……看看果园……”
苏晚听完,心里五味杂陈。
她以为,他假死之后,是在某个地方逍遥快活,没想到竟然过得这么惨。这算是报应吗?可看着他这副模样,她心里的恨意,竟然慢慢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你以为看看就完了?”苏晚松开他的衣领,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厉沉舟,你欠我的,欠公司的,欠所有人的,不是一句‘看看’就能了结的。”
她转身对着围观的员工们说道:“老李,把他带到仓库去,找个地方看着,别让他跑了。”
“好嘞,苏姐。”老李连忙答应,和另外两个员工一起,架起瘫在地上的厉沉舟,朝着仓库的方向走去。
厉沉舟一边被架着走,一边回头看着苏晚,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苏晚……我错了……饶了我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果园的尽头。
苏晚看着他们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的那块石头,好像被搬开了一部分,却又沉甸甸地压上了另一块。
雪团蹭了蹭她的裤腿,“晚晚”也跳到她的怀里,用小脑袋蹭她的下巴。苏晚抱起“晚晚”,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心里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捡起地上的锄头,继续给果树松土。可手里的锄头,却好像比刚才重了很多。
仓库里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苹果储存久了的酸甜味。厉沉舟被扔在角落里,蜷缩着身体,不停地发抖。他的裤子还是湿的,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老李找了个破旧的毯子,扔给他:“盖上吧,别着凉了。”
厉沉舟感激地看了老李一眼,哆嗦着拿起毯子,裹在身上。
老李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仓库,在门口守着。他跟着苏晚和厉沉舟多年,亲眼见证了公司的起起落落,也知道苏晚和厉沉舟之间的恩怨情仇。他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了结。
苏晚忙完地里的活,已经是傍晚了。夕阳西下,把果园染成了一片金黄色。她洗了把手,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朝着仓库走去。
仓库门口,老李看到她,连忙站起身:“苏姐。”
“他怎么样了?”苏晚问道。
“还那样,缩在角落里发抖,没敢乱动。”老李说道。
苏晚点了点头,推开门走进了仓库。
厉沉舟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看到是苏晚,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苏晚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仓库里的光线很暗,厉沉舟的脸看起来更加苍老憔悴,眼角的皱纹像是刀刻一样深。
“饿了吧?”苏晚开口问道,声音平静了很多。
厉沉舟愣了一下,没想到苏晚会问这个。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哆嗦着说道:“不……不饿……”
苏晚没理会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两个馒头和一瓶水,扔在他面前:“吃吧。”
厉沉舟看着地上的馒头,咽了口唾沫。他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他吃得太急,噎得直打嗝,苏晚递给他一瓶水,他接过来,拧开瓶盖,大口大口地喝着。
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苏晚心里没有丝毫的快意,反而觉得有些悲哀。
想当年,厉沉舟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出入都是豪车接送,吃的是山珍海味。可如今,却沦落到在仓库里啃馒头,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
“吃完了,我问你几个问题。”苏晚说道。
厉沉舟几口吃完馒头,点了点头,乖乖地坐在那里,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当年查出来的遗传病,到底是什么病?有没有病历?”苏晚问道。
厉沉舟哆嗦着说道:“是……是遗传性小脑共济失调……医生说……这种病……会慢慢恶化……最后……会瘫痪……甚至……危及生命……”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病历……我放在……放在小山村的……一个木盒子里……没带回来……”
苏晚皱了皱眉。这种病她在监狱里学中医的时候听说过,确实是一种罕见的遗传病,目前没有根治的办法,只能通过药物缓解病情。
“你这几年,一直没治疗过?”苏晚问道。
厉沉舟摇了摇头:“没钱……村里的医生……也不会治……只能……硬扛着……”
苏晚沉默了。她能想象出他这些年的日子有多难熬,病痛的折磨,生活的窘迫,还有心里的愧疚和思念,这些加在一起,足以把一个人压垮。
“你回到这里,除了想看看我和果园,还有别的目的吗?”苏晚又问道。
厉沉舟连忙摇头,哆嗦着说道:“没有……没有别的目的……我就是……想看看你……看到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苏晚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愧疚,不像是在说谎。
她站起身,说道:“你在这里好好待着,别乱跑。我会让人给你送吃的喝的。”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苏晚……”厉沉舟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苏晚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厉沉舟哆嗦着说道:“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大家……我……我想……在果园里……干点活……赎罪……”
苏晚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厉沉舟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我……我虽然……身体不好……但我……会种地……会给果树……浇水施肥……我……我想做点什么……”
苏晚沉默了很久,缓缓说道:“再说吧。”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仓库,关上了门。
回到院子里,苏晚坐在桂花树下,泡了一杯桂花茶。茶香袅袅,带着淡淡的甜味,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她心里的烦躁。
陆泽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晚上的时候,匆匆赶了过来。
“晚晚,我听说厉沉舟回来了?”陆泽一进门,就着急地问道。
苏晚点了点头,递给她一杯茶:“嗯,回来了,在仓库里关着呢。”
陆泽坐下来,看着苏晚:“他现在怎么样?我听老李说,他变得……很奇怪?”
“嗯,说话一哆嗦一哆嗦的,长相也变得很土,像个种地的老汉。”苏晚说道,“他得了一种遗传病,这几年在北边的小山村受苦,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她把厉沉舟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陆泽。
陆泽听完,叹了口气:“没想到,他竟然过得这么惨。当年他假死,虽然做得不对,但也是怕你难过。”
“怕我难过?”苏晚冷笑一声,“他用最残忍的方式骗我,让我经历了生离死别,这就是怕我难过?”
陆泽沉默了。他知道,苏晚心里的伤,不是几句话就能抚平的。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陆泽问道。
苏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我不知道。杀了他,我也得再进去一次,不值得。放了他,我又咽不下这口气。”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他说,他想在果园里干活赎罪。我在想,不如就让他留下来。”
陆泽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这个主意不错。让他在果园里干活,既能赎罪,我们也能看着他,两全其美。”
苏晚看着院子里的桂花树,轻声说道:“我就是担心,他这身体,能不能扛得住果园里的活。”
“能扛多少是多少吧。”陆泽说道,“这也是他应得的。”
第二天一早,苏晚就去了仓库。
厉沉舟一晚上没怎么睡,蜷缩在角落里,眼神呆滞地看着仓库的天花板。看到苏晚进来,他连忙站起身,身体依旧不停地哆嗦着。
“我……我能……干活……”厉沉舟抢先开口,哆嗦着说道,“我……我什么都能干……浇水……施肥……采摘……我都……会……”
苏晚看着他,缓缓说道:“果园里的活,很苦很累,不是你在小山村种地能比的。你要是扛不住,现在就可以走。”
“我……我扛得住……我能行……”厉沉舟连忙说道,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苏晚点了点头:“那行,从今天起,你就跟着老李,在果园里干活。记住,在这里,没人会因为你是谁而特殊照顾你,干不好活,照样没饭吃。”
“谢谢……谢谢苏晚……”厉沉舟激动地说道,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苏晚转身走出仓库,对着门口的老李说道:“老李,以后他就交给你了,让他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别让他偷懒。”
“放心吧,苏姐。”老李笑着说道。
从那天起,厉沉舟就成了果园里的一员。
他穿着破旧的衣服,每天跟着老李他们一起干活。他的身体不好,干活的时候,动作很慢,还总是哆嗦,经常会把水浇到自己身上,把肥料撒得满地都是。
一开始,果园里的员工们都很排斥他。大家都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当年做的事,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哼,当年那么威风,现在还不是得跟我们一样种地?”
“我看他就是装的,故意把自己弄得这么惨,想博取苏姐的同情。”
“别搭理他,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这些话,厉沉舟都听到了。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干活。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滴在泥土里,他也顾不上擦。
苏晚偶尔会在果园里看到他。看到他笨拙地给果树浇水,看到他吃力地搬运苹果箱,看到他因为动作太慢被老李批评,却依旧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心里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是偶尔会想起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厉沉舟,心里生出一丝感慨。
厉沉舟的病情时好时坏。有时候,他说话会稍微流利一点,身体也不怎么抖了;可有时候,他会突然全身抽搐,说不出话来,只能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每次他发病,苏晚都会让员工把他抬到医务室,给他做简单的治疗。她在监狱里学过中医,知道怎么缓解他的痛苦。
每次苏晚给他治疗,厉沉舟都会睁大眼睛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他想对苏晚说谢谢,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一哆嗦一哆嗦的音节。
苏晚从来都不看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给他针灸、推拿,治疗完就转身离开。
这天,果园里来了一批大客户,要亲自考察果园。苏晚忙着接待客户,没时间打理别的事。
厉沉舟跟着老李在采摘区干活,因为身体哆嗦,不小心把一箱苹果打翻在地。红彤彤的苹果滚了一地,还有几个摔得稀烂。
客户里有个脾气暴躁的老板,看到这一幕,顿时就火了:“你们这果园怎么回事?干活这么毛手毛脚的!这苹果要是都摔烂了,我们还怎么收购?”
老李连忙上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马上收拾。”
厉沉舟也慌了,他哆嗦着想去捡苹果,却因为太着急,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那个老板看到厉沉舟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怎么还招这种人?看起来就病恹恹的,能干什么活?我看你们这果园,也不怎么样!”
苏晚正好带着客户们走过来,听到这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走到那个老板面前,平静地说道:“王总,我的员工虽然身体不好,但他做事很认真。苹果摔了,我们可以赔给你。但你要是侮辱我的员工,那这笔生意,我们不谈了。”
那个老板愣了一下,没想到苏晚会这么强硬。他看了看苏晚,又看了看地上的厉沉舟,讪讪地笑了笑:“苏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也不行。”苏晚说道,“在我这里,每个员工都值得尊重。”
她转身对着厉沉舟说道:“起来吧,下次小心点。”
厉沉舟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苏晚。他没想到,苏晚会为了他,和大客户翻脸。他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哆嗦着说道:“谢……谢谢……”
苏晚没有理他,转身继续接待客户。
这件事之后,果园里的员工们对厉沉舟的态度,渐渐好了起来。大家都看出来了,苏晚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惦记着厉沉舟的。而且,厉沉舟干活确实很认真,就算身体不好,也从来没有偷懒过。
老李对厉沉舟也宽容了很多,有时候会主动帮他分担一些重活。
厉沉舟的话还是很少,依旧一哆嗦一哆嗦的,但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他会对着果树笑,对着员工们笑,有时候看到苏晚,也会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苏晚偶尔会在医务室给他准备一些缓解病情的草药,让老李给他送去。厉沉舟每次拿到草药,都会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对着老李不停地说谢谢。
日子一天天过去,冬天来了。
果园里的活渐渐少了,员工们大多都回家过冬了,只留下几个人看守果园。厉沉舟没有地方去,就留在了果园里。
苏晚给了他一间闲置的小屋,让他住了进去。小屋不大,但很暖和,还有一个小小的灶台,可以自己做饭。
厉沉舟很感激苏晚,每天都会把小屋打扫得干干净净,还会在苏晚的院子门口,放上一束自己采摘的野菊花。
苏晚看到了,也不说什么,只是偶尔会在他的门口,放上一些米和面。
冬天的果园很冷,厉沉舟的病情也加重了。他经常会全身抽搐,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每次发病,他都会挣扎着爬起来,敲响苏晚的门。
苏晚每次都会给他治疗,有时候会守在他的床边,直到他的病情稳定下来。
有一次,厉沉舟发病很严重,昏迷了过去。苏晚守了他一夜,给他针灸、喂药,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缓缓醒来。
醒来后,厉沉舟看着守在床边的苏晚,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苏晚……我……我对不起你……”他哆嗦着说道,声音带着浓浓的愧疚,“我……我不该骗你……不该……让你受那么多苦……”
苏晚看着他,沉默了很久,缓缓说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
厉沉舟愣住了,眼泪掉得更凶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是发出了一阵哽咽的声音。
苏晚站起身,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看着苏晚离开的背影,厉沉舟的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愧疚。他知道,苏晚心里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但他会用余生,好好赎罪,好好守护这个果园,守护这个他亏欠了一辈子的女人。
春天来了,果园里的苹果树抽出了新芽。厉沉舟的病情,在苏晚的调理下,好了很多。他说话虽然还是一哆嗦一哆嗦的,但比以前流利了很多,身体也不怎么抖了。
他每天都会在果园里忙碌,给果树浇水、施肥、修剪枝叶。他的动作依旧很慢,但很认真,把自己负责的那片果园,打理得井井有条。
苏晚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渐渐释然了。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他用余生在果园里赎罪,她在果园里守护着他们共同的心血。没有爱恨,没有怨恨,只有平静和安宁。
陆泽偶尔会来果园看看,看到厉沉舟的变化,也很欣慰:“晚晚,你看,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苏晚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看着远处的果园,看着厉沉舟佝偻着背,在地里劳作的身影。他的样子,越来越像一个地道的种地老汉,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清澈,越来越平和。
雪团趴在田埂上,看着厉沉舟,不再像以前那样龇牙咧嘴,反而会摇着尾巴,跑到他身边,蹭蹭他的裤腿。“晚晚”也会跳到他的肩膀上,给他梳理头发。
厉沉舟会笑着,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它们的毛发,嘴里哆嗦着说道:“乖……真乖……”
这一幕,温馨而宁静。
苏晚走到田埂上,捡起一个落在地上的苹果,擦了擦,咬了一口。甜汁在嘴里弥漫开来,带着阳光和泥土的气息。
她看着厉沉舟,轻声说道:“厉沉舟,这片果园,以后也有你的一份。”
厉沉舟猛地抬起头,看着苏晚,眼睛里充满了惊喜。他张了张嘴,哆嗦着说道:“谢……谢谢苏晚……”
苏晚笑了笑,转身朝着院子的方向走去。
风吹过果园,苹果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漫长而温暖的故事。
厉沉舟站在地里,看着苏晚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个憨厚而满足的笑容。他知道,他终于可以在这里,安心地生活下去了。
他会用余生,守护着这片果园,守护着苏晚,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而苏晚也知道,她终于可以彻底放下过去,和厉沉舟一起,在这片他们共同热爱的土地上,看着苹果一年年丰收,看着日子一天天变好。
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恨,那些撕心裂肺的过往,都已经化作了果园里的春风,温柔地吹拂着每一棵苹果树,也吹拂着他们平静而安宁的余生。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平淡而充实。厉沉舟的话还是不多,依旧一哆嗦一哆嗦的,长相也越来越土,和果园里的老员工们混在一起,根本看不出他曾经是个叱咤风云的公司老板。
苏晚偶尔还会打趣他:“厉沉舟,你现在这样子,要是让以前的客户看到,肯定认不出你。”
厉沉舟会嘿嘿地笑,哆嗦着说道:“认不出……才好……我……我就想……当一个……种地的老汉……”
苏晚看着他,也笑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果园里,把厉沉舟劳作的身影拉得很长。苏晚坐在田埂上,看着他,看着这片充满希望的果园,心里充满了安宁。
她终于明白,真正的厉害,不是报复,不是仇恨,而是放下过去,珍惜当下,把曾经的伤痛,化作守护的力量。
而她,做到了。
厉沉舟,也做到了。
这片果园,见证了他们的爱恨情仇,也见证了他们的蜕变和成长。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他们会一起,在这片土地上,一直好好地活下去。
秋老虎赖在果园不肯走,正午的阳光毒辣得像要把土地烤裂。苏晚戴着草帽,蹲在地里检查果树的根系,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蓝布褂子的前襟。厉沉舟就在不远处的田埂上翻土,他手里的锄头举得不算高,落下时却带着一股莫名的狠劲,一下下砸在干裂的泥土上,扬起细小的尘沙。
这阵子厉沉舟的状态很奇怪。
之前他在果园里干活,总是低着头,说话一哆嗦一哆嗦的,谁都能使唤,老李让他搬箱子,年轻员工让他递工具,他都乐呵呵地应着,脸上是那种憨厚又带着点讨好的笑。可这半个月来,他像是变了个人,话更少了,眼神却越来越沉,干活时不再跟着其他人,总是独来独往,偶尔有人跟他搭话,他也只是冷冷地瞥一眼,嘴里嘟囔着没人能听清的话,身体的哆嗦倒是莫名减轻了不少。
苏晚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前几天她去医务室拿草药,撞见厉沉舟蹲在墙角,盯着地上的蚂蚁发呆,嘴里反复念叨着“凭什么”“都欺负我”,语气怨毒,和平时那个唯唯诺诺的他判若两人。她当时想上前问问,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么多年的恩怨,她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立场去关心。
“厉沉舟,歇会儿吧,喝口水。”苏晚直起身,从田埂上拿起水壶,朝着他的方向喊了一声。
厉沉舟握着锄头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反而加快了翻土的速度,锄头落下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苏晚皱了皱眉,心里泛起一丝不安。她提着水壶走过去,把水壶递到他面前:“天太热,别中暑了。”
厉沉舟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皮肤还是黝黑粗糙,皱纹依旧深刻,可那双眼睛里,却翻涌着一股苏晚从未见过的戾气,像是沉睡多年的野兽,突然睁开了眼睛。
“不用你假好心。”他开口说道,声音依旧带着点沙哑,却不再哆嗦,字句清晰,甚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
苏晚愣了一下,握着水壶的手微微一紧:“我不是假好心,只是怕你出事,耽误了地里的活。”
“耽误活?”厉沉舟冷笑一声,猛地扔掉手里的锄头,锄头“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震起一片尘土。“苏晚,你真当我是来给你当牛做马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周围干活的几个员工纷纷侧目。大家都愣了,谁也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厉沉舟,会突然对苏晚发这么大的火。
苏晚的脸色沉了下来:“厉沉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是你自己要留在果园干活赎罪的,没人逼你。”
“赎罪?”厉沉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苏晚,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的泥土气息混着汗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我厉沉舟这辈子,就没向谁赎过罪!当年我假死,是为了不让你看着我死,是为了让你好好活,我有错吗?”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我在那个破山村熬了这么多年,受了多少罪,你知道吗?我浑身发抖,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像条狗一样活着,就是为了回来赎罪?苏晚,你也配?”
苏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眼前的厉沉舟,陌生得让她害怕。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吗?那个懦弱的、憨厚的种地老汉,只是他装出来的?
“厉沉舟,你冷静点。”苏晚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当年的事,我们已经说清楚了。你留在果园,是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不想干了,可以走。”
“走?”厉沉舟猛地向前一步,一把揪住苏晚的手腕,他的手劲大得惊人,苏晚疼得皱起了眉头,挣扎了一下,竟然没挣开。“我走了,你是不是就称心如意了?这果园,这公司,都是我厉沉舟打下来的江山,凭什么现在归你?”
“你放开我!”苏晚怒了,她没想到厉沉舟会突然变得这么蛮不讲理。
周围的员工见状,连忙围了过来。老李上前一步,劝道:“厉沉舟,你干什么?快放开苏姐!”
“滚开!”厉沉舟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老李一眼,那眼神凶狠毒辣,老李被他吓得后退了一步,竟然不敢再上前。
其他员工也被他这副模样震慑住了,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没人敢再说话。
厉沉舟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苏晚身上,他看着苏晚愤怒又带着点惊慌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他猛地松开苏晚的手腕,转而伸出双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呃——”
苏晚猝不及防,喉咙被死死扼住,瞬间无法呼吸。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双手下意识地抓住厉沉舟的手臂,拼命地想掰开,可厉沉舟的手像是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厉沉舟的脸离她很近,他的眼神里满是疯狂和怨毒,嘴里嘶吼着,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不再是之前那种怯懦的哆嗦,而是带着毁灭般的力量:“我老子厉建国活的时候也不敢威胁老子!你苏晚凭什么威胁我?!”
厉建国。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炸在苏晚的脑海里。
她当然知道厉建国是谁。那是厉沉舟的父亲,一个在当地赫赫有名的企业家,当年厉沉舟能顺利创业,离不开厉建国的支持。厉建国性格强势,说一不二,对厉沉舟更是严厉到了极点,厉沉舟从小就活在他的阴影下,私下里常常抱怨父亲太过严苛。
可厉建国在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死于一场意外。厉沉舟那时候悲痛欲绝,还是苏晚陪着他,处理了后事。
他现在提起厉建国,是疯了吗?
苏晚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窒息的痛苦让她眼前发黑。她看着厉沉舟扭曲的脸,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说话都特别费劲:“厉……厉沉舟……我……我没威胁你……”
“没威胁?”厉沉舟掐着她脖子的手又加重了几分,苏晚的脸从通红变成了青紫,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迹。“你让我在这果园里当牛做马,让所有人都看不起我,这不是威胁是什么?你以为你杀了我一次,就能永远踩在我头上?苏晚,你错了!我厉沉舟命硬,没那么容易死!”
他的话像是一把把尖刀,扎进苏晚的心里。她想解释,想告诉他,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威胁他,更没有想过要踩在他头上。让他留在果园,只是想让他有个归宿,让他能安心地度过余生。
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她的力气越来越小,抓着厉沉舟手臂的手,开始慢慢滑落。
“苏姐!”
“快住手!”
周围的员工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冲上前。老李和两个年轻力壮的员工一起,抱住厉沉舟的胳膊,拼命地往后拉。
“放开我!我要杀了她!”厉沉舟疯狂地挣扎着,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几个员工竟然拉不动他。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晚,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苏晚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能看到厉沉舟疯狂的脸,能听到员工们焦急的呼喊声,还能听到雪团和“晚晚”的叫声。雪团对着厉沉舟龇牙咧嘴,疯狂地撕咬着他的裤腿,“晚晚”也跳到他的背上,用爪子抓他的头发。
或许是雪团和“晚晚”的攻击分散了厉沉舟的注意力,他的手劲微微一松。
“就是现在!”老李大喊一声,和其他员工一起,猛地发力,终于把厉沉舟从苏晚身边拉开了。
厉沉舟被按在地上,还在疯狂地挣扎,嘴里不停地嘶吼着:“放开我!我要杀了她!苏晚,你给我等着!”
苏晚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又疼又痒,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声,都牵扯着喉咙的剧痛。她的脖子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红痕,触目惊心。
“苏姐,你怎么样?”老李连忙跑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苏晚摆了摆手,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说出话来,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我没事。”
她抬起头,看向被按在地上的厉沉舟。他还在挣扎,头发凌乱,衣服被扯破,脸上满是泥土和汗水,眼神依旧疯狂。
苏晚的心里,一片冰凉。
她以为,他们已经和解了。她以为,厉沉舟真的想通了,想留在果园,好好赎罪,好好生活。
可她错了。
有些仇恨,有些偏执,早已刻在了骨子里,就算伪装得再好,也总有暴露的一天。
厉沉舟被员工们死死地按在地上,挣扎了许久,终于没了力气。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苏晚,里面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苏晚慢慢站起身,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脖子,走到他面前。她的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厉沉舟,”她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你刚才说,我杀了你一次。没错,当年在夜市,是我用榔头凿穿了你的后心。我以为,你死了。”
她顿了顿,看着他,继续说道:“后来我知道了真相,知道你假死是因为怕我难过,知道你在小山村受了很多苦。我心软了,我让你留在果园,给你地方住,给你治病,我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平静地过完余生。”
“可我没想到,你心里想的,从来都不是赎罪。你想的,是你的江山,是你失去的一切。你恨我,恨我取代了你,恨我杀了你一次。”
厉沉舟躺在地上,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又怎么样?这一切本来就该是我的!”
“是你的又怎么样?”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厉建国当年打下的家业,比你这公司大十倍百倍,他死了,不也什么都带不走?你执着于这些,有什么意义?”
提到厉建国,厉沉舟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苏晚看着他,心里了然。厉沉舟这辈子,最敬畏的人是厉建国,最恨的人,恐怕也是厉建国。他一直活在父亲的光环下,拼命想证明自己,可到最后,还是一事无成,甚至要用假死来逃避。
“你不是恨我,”苏晚轻声说道,“你是恨你自己。恨你自己懦弱,恨你自己无能,恨你自己连自己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精准的匕首,狠狠刺中了厉沉舟的要害。他的身体猛地僵住,眼睛里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痛苦和迷茫。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苏晚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没有丝毫的快意,只有深深的疲惫。
这么多年了,他们之间的恩怨,就像一个死结,无论怎么解,都解不开。
“把他关起来。”苏晚转过身,对着员工们说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这次,别关在仓库了,把他关在西边的废弃小屋,派人看着,别让他再出来伤人。”
“好嘞,苏姐。”老李连忙答应。
员工们架起地上的厉沉舟,朝着西边的废弃小屋走去。厉沉舟没有再挣扎,只是低着头,任由他们架着走。他的背影看起来格外落寞,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苏晚看着他们的背影,捂着脖子,慢慢走到田埂上坐下。雪团和“晚晚”连忙跑过来,蹭着她的裤腿,发出担忧的呜咽声。
苏晚抱起雪团,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些年,她太累了。
从厉沉舟假死,到她失手杀人入狱,再到出狱后打理果园,守护着他们共同的心血。她以为,苦尽甘来,终于可以过上平静的日子了。
可厉沉舟的出现,又一次打破了她的平静。
他就像一个噩梦,纠缠了她一辈子,让她不得安宁。
傍晚的时候,陆泽赶来了。他听说了中午发生的事,吓得不轻,一路开车狂奔过来。
“晚晚,你怎么样?脖子没事吧?”陆泽一见到苏晚,就紧张地拉着她的手,看着她脖子上的红痕,心疼得不行,“都怪我,我要是早点过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不关你的事。”苏晚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她把中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陆泽。
陆泽听完,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厉沉舟!真是个白眼狼!我们对他这么好,他竟然还想害你!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让他留在果园!”
“我也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苏晚叹了口气,“或许,他在小山村的时候,精神就已经不太正常了。加上遗传病的折磨,心里的怨恨越来越深,才会突然爆发。”
“精神不正常也不能伤人啊!”陆泽说道,“不行,我得报警,把他抓起来!这种人,留在身边就是个隐患!”
苏晚连忙拦住他:“别报警。”
“为什么?”陆泽不解地看着她,“他都对你下杀手了,你还想护着他?”
“不是护着他。”苏晚轻声说道,“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就算报警,警察也不一定会抓他。而且,他毕竟是厉沉舟,是公司的创始人,传出去,对公司的影响不好。”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把他关在废弃小屋,派人看着他,每天给他送吃的喝的,再给他按时吃药。等他的病情稳定下来,再说吧。”
陆泽看着苏晚,无奈地叹了口气:“晚晚,你就是心太软了。”
苏晚没有说话。她不是心软,只是觉得,他们之间的恩怨,不该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西边的废弃小屋,很久没有住人了,里面布满了灰尘和蛛网。员工们简单打扫了一下,给厉沉舟铺了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又给他送了些被褥和食物。
苏晚让人把缓解病情的草药也送了过去,叮嘱看守的员工,每天按时给厉沉舟熬药喝。
接下来的几天,厉沉舟很安静。
他没有再嘶吼,也没有再挣扎,只是蜷缩在木板床上,眼神呆滞地看着天花板。有时候,他会一整天不说一句话,不吃不喝。看守的员工把饭送到他面前,他也只是偶尔动一动,吃几口。
苏晚偶尔会去小屋看看他。她站在门口,看着蜷缩在床上的厉沉舟,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公司老板,也不再是那个疯狂偏执的复仇者,只是一个被病痛和仇恨折磨得筋疲力尽的可怜人。
这天,苏晚又去了小屋。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那哭声很低,很压抑,带着浓浓的痛苦和绝望。
苏晚愣了一下,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厉沉舟蜷缩在床上,背对着门口,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苏晚走到床边,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厉沉舟猛地转过身,看到是苏晚,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他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头发凌乱,看起来狼狈至极。
“我……我错了……”他哆嗦着说道,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怯懦的模样,“苏晚……我不该……不该掐你的脖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苏晚看着他,心里叹了口气。他又变回了那个胆小懦弱的厉沉舟。或许,那天的疯狂,只是他病情发作时的失控。
“你知道错了就好。”苏晚说道,“以后,别再这样了。”
“我……我控制不住自己……”厉沉舟哽咽着说道,“有时候……我脑子里……好像有另一个人……在跟我说话……让我……让我恨你……让我……杀了你……”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了监狱里学过的一些中医知识,厉沉舟的这种情况,可能不仅仅是遗传病那么简单,还可能伴有精神方面的问题。长期的孤独、病痛和心理压力,让他的精神濒临崩溃,才会出现双重人格的症状。
“以后按时吃药,好好休息。”苏晚说道,“等你的病情稳定了,我们带你去医院看看。”
厉沉舟抬起头,看着苏晚,眼睛里充满了感激:“谢……谢谢……”
苏晚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小屋。
她知道,带厉沉舟去医院,也不一定能治好他的病。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厉沉舟的病情时好时坏。
有时候,他会很清醒,会主动跟看守的员工说话,甚至会提出想去果园里干活。苏晚偶尔会同意,让他在果园里干点轻松的活,比如给果树浇水,捡捡落在地上的苹果。他干活的时候,很认真,脸上也会露出憨厚的笑容。
可有时候,他又会突然失控。
有一次,他正在果园里捡苹果,突然就发起疯来,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苹果树疯狂地砸去,嘴里还不停地喊着:“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员工们连忙把他拉开,送回了废弃小屋。
苏晚看着被砸得满地狼藉的果园,心里充满了无奈。
陆泽劝她:“晚晚,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吧。留在果园里,迟早会出事的。”
苏晚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再等等吧。他现在这个样子,去了精神病院,也不一定能得到好的照顾。”
她心里清楚,她只是放不下。
放不下这么多年的恩怨,放不下那个曾经温柔地对她说“给你一个惊喜”的厉沉舟。
入冬后,天气越来越冷。厉沉舟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了。
他很少再清醒过来,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床上,眼神呆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厉建国和苏晚的名字。他的身体又开始不停地哆嗦,比以前更严重了,有时候甚至连吃饭都需要员工喂。
苏晚每天都会去小屋看他,给他喂药,给他擦脸,给他换干净的衣服。
她做得很细心,就像照顾一个孩子一样。
厉沉舟清醒的时候,会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感激。他想对苏晚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一哆嗦一哆嗦的音节。
苏晚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照顾他。
她知道,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了。
这天,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把果园覆盖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苏晚冒着雪,去了废弃小屋。
厉沉舟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呼吸微弱。他看到苏晚进来,眼睛微微动了动,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说什么。
苏晚走到床边,握住他冰冷的手。他的手很凉,像冰块一样。
“我……我对不起你……”厉沉舟用尽全力,挤出了一句话,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苏晚看着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知道。”
“我……我不是……故意要掐你的……”他继续说道,眼泪从眼角滑落,“我……我控制不住……”
“我知道。”苏晚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我老子……厉建国……其实……很疼我……”厉沉舟的眼神变得有些涣散,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他……他只是……希望我……能有出息……”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厉建国对厉沉舟的严厉,她是知道的。可她也知道,厉建国是真的疼爱厉沉舟。当年厉沉舟创业失败,是厉建国拿出自己的积蓄,让他重新开始。厉建国去世前,还特意叮嘱苏晚,要好好照顾厉沉舟。
这些事,厉沉舟到死都不知道。
“苏晚……”厉沉舟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如果……如果有下辈子……我……我一定……好好对你……”
这句话说完,他的头微微一歪,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握着苏晚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苏晚愣住了,她看着厉沉舟平静的脸,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她知道,厉沉舟走了。
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带着他一生的遗憾和愧疚,走了。
陆泽接到消息赶来的时候,苏晚正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厉沉舟的尸体。雪花从窗户的缝隙里飘进来,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她却浑然不觉。
“晚晚……”陆泽的声音带着哽咽。
苏晚缓缓转过身,看着陆泽,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他走了。”
陆泽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难过了,他走了,也算是解脱了。”
是啊,解脱了。
对厉沉舟来说,这一辈子,他活在父亲的阴影下,活在自己的执念里,活在病痛的折磨中,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现在走了,也算是彻底解脱了。
对苏晚来说,厉沉舟的离开,也让她彻底解脱了。
这个纠缠了她一辈子的噩梦,终于醒了。
厉沉舟的葬礼,办得很简单。
没有太多的人,只有苏晚、陆泽,还有果园里的几个老员工。他们把他埋在了果园的中央,就在那块刻着他、林渊和齐衡名字的石碑旁边。
苏晚亲自给他选了一块墓碑,上面没有刻太多的字,只刻了“厉沉舟之墓”五个字。
她觉得,厉沉舟的一生,复杂而纠结,不是几句话就能概括的。
葬礼结束后,陆泽看着苏晚:“晚晚,一切都结束了。以后,你可以好好生活了。”
苏晚看着厉沉舟的墓碑,点了点头。
一切都结束了。
厉沉舟走了,林渊走了,齐衡走了,元宝也走了。
留在她身边的,只有陆泽、肖瑶,还有这片她和厉沉舟一起守护的果园,以及雪团和“晚晚”。
冬天很快过去,春天又来了。
果园里的苹果树抽出了新芽,雪融化了,露出了肥沃的土地。员工们开始忙碌起来,浇水、施肥、修剪枝叶,果园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苏晚依旧每天在果园里忙碌。她的脖子上,那道被厉沉舟掐出来的红痕,已经淡成了一道浅浅的印记,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只是偶尔,当她摸到那道印记时,会想起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想起厉沉舟最后说的那句话:“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对你。”
下辈子吗?
苏晚不知道有没有下辈子。
就算有,她也不想再遇到厉沉舟了。
这辈子的爱恨情仇,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只想守着这片果园,守着雪团和“晚晚”,守着身边的亲朋好友,平静地过完余生。
陆泽还是会经常来果园看她。肖瑶也从国外回来了,定居在附近的城市,有空就会来果园小住几天。
她们会坐在桂花树下,喝着桂花茶,聊着果园的趣事,聊着生活中的琐事。
雪团趴在她们脚边,晒着太阳,打着呼噜。“晚晚”则蹲在树上,看着远处的苹果园,时不时发出几声清脆的叫声。
一切都那么平静,那么美好。
这天,苏晚正在果园里采摘苹果,一个年轻的员工跑过来,笑着对她说:“苏姐,有个老客户说,想跟你视频,他说,好久没见你了,想看看你。”
苏晚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她洗了洗手,跟着员工来到办公室。视频接通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当年和厉沉舟一起打拼的老客户。
“苏晚,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年轻啊!”老客户笑着说道。
“王总,好久不见。”苏晚也笑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老客户突然说道:“对了,苏晚,我前几天整理旧照片,看到一张你和厉沉舟的合影,那时候你们俩,真是郎才女貌啊。”
苏晚的笑容微微一顿,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和厉沉舟有关的开心事了。
“是啊,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苏晚轻声说道。
挂了视频后,苏晚回到果园,坐在田埂上。她看着一望无际的苹果园,看着红彤彤的苹果挂满枝头,看着员工们忙碌的身影,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厉沉舟的好,厉沉舟的坏,厉沉舟的爱,厉沉舟的恨,都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了。
留在记忆里的,只有这片果园,和那些曾经鲜活的日子。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果园里,把苏晚的身影拉得很长。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着院子的方向走去。
雪团和“晚晚”跟在她身后,摇着尾巴,欢快地跑着。
日子还很长,她会带着所有人的期盼,好好地活下去,守护着这片充满希望的果园,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而厉沉舟,这个纠缠了她一生的男人,也终于化作了果园里的一捧泥土,滋养着每一棵苹果树,见证着这片土地上,所有的平静与安宁。
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苏晚客厅的地板上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着刚切好的西瓜甜香,还有肖瑶带来的茉莉花香薰味道,混合在一起,满是惬意慵懒的气息。
苏晚和肖瑶坐在地毯上,面前摆着一碟瓜子和一盘冰镇西瓜,两人头凑在一起,正说得热火朝天。肖瑶是苏晚的大学同学,也是她最好的闺蜜,两人从青涩的校园时光一路相伴到如今各自成家,感情好得像亲姐妹。平时肖瑶忙着打理自己的瑜伽馆,苏晚则在家照顾孩子、打理家事,难得有这样整块的时间聚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你是没看见,昨天我去商场,撞见陈曼和她老公了。”肖瑶压低声音,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碰了碰苏晚,“你还记得陈曼以前多傲气吗?说她老公是做工程的,多有钱多厉害,结果我昨天看到她老公在商场的男装专柜当导购,穿着一身制服,别提多尴尬了。”
苏晚刚咬了一口西瓜,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嘴里的西瓜汁差点喷出来:“真的假的?她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天天在朋友圈晒名牌包、晒大餐,没想到……”
“怎么不是真的?我看得清清楚楚,还跟他对视了一眼,吓得我赶紧转过头假装没看见。”肖瑶也跟着笑,笑得前仰后合,“后来我听别人说,她老公的工程队早就倒闭了,还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只能靠做导购赚钱还债。你说这世事无常,以前她还总嘲笑我们,现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起劲,笑声此起彼伏,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响亮。她们聊起大学时的糗事,聊起身边朋友的近况,聊起各自的孩子,每一件事都能让她们笑得开怀。苏晚好久没有这样放肆地笑过了,自从有了念安,她的生活重心几乎全在孩子和家庭上,每天忙忙碌碌,难得有这样轻松的时刻。
她们笑得正欢,玄关处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苏晚以为是阿姨买菜回来了,头也没抬,笑着对肖瑶说:“估计是张阿姨回来了,我们声音小点,别让她觉得我们在偷懒。”
话音刚落,厉沉舟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客厅门口。
他今天没有去公司,而是去了城郊的工厂视察。原本以为是个简单的视察,没想到工厂的生产线出了严重的问题,一批即将出口的货物全部不合格,不仅要面临巨额赔偿,还可能影响公司的海外声誉。他在工厂处理了一上午,和负责人吵了一架,又紧急召开会议制定补救方案,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本来想回家清静一下,没想到一进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苏晚和肖瑶肆无忌惮的笑声。那笑声在他听来,格外刺耳,像是在嘲笑他今天的狼狈和挫败。
厉沉舟的脚步顿住,站在门口,眼神冰冷地盯着地毯上笑得眉眼弯弯的苏晚。他的胸腔里像是积压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就被这笑声点燃了。
苏晚和肖瑶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笑声渐渐停了下来。肖瑶率先抬起头,看到门口脸色铁青的厉沉舟,吓得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拉了拉苏晚的胳膊。
苏晚这才抬起头,看到厉沉舟,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褪去,语气轻松地说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下午才……”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厉沉舟一声暴怒的大吼打断了。
“苏晚!”
厉沉舟的声音又沉又响,带着十足的戾气,震得客厅里的玻璃杯都轻轻晃动了一下。
苏晚和肖瑶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苏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厉沉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一步步走进客厅,眼神像淬了冰一样,死死地盯着苏晚,一字一句地骂道:“我看到你笑就来气!”
这话一出,苏晚和肖瑶都愣住了。肖瑶坐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她认识厉沉舟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更没见过他用这种语气对苏晚说话。
苏晚也懵了,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厉沉舟了。她不过是和闺蜜聊聊天、笑笑而已,怎么就惹得他这么生气?
“厉沉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晚站起身,心里有些委屈,又有些生气,“我和肖瑶聊聊天,笑一笑怎么了?”
“怎么了?”厉沉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怒火更盛,他猛地抬起手,指着门口的方向,对着苏晚破口大骂,“你他妈给我滚!”
“滚”这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苏晚的心上。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厉沉舟,眼睛瞬间就红了。结婚这么多年,厉沉舟虽然偶尔会发脾气,甚至说过伤人的话,但“滚”这个字,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
旁边的肖瑶也急了,连忙站起身,打圆场道:“沉舟,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们就是在聊家常,没别的意思,你别这么对苏晚……”
“这里没你的事!”厉沉舟转过头,眼神凶狠地瞪了肖瑶一眼,那眼神里的戾气,让肖瑶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你也给我走!”
肖瑶被他瞪得浑身一哆嗦,她知道厉沉舟现在正在气头上,多说无益,反而可能火上浇油。她担忧地看了苏晚一眼,小声说道:“晚晚,那我先回去了,你……你好好跟他说说。”
说完,肖瑶拿起自己的包,快步朝着门口走去,出门前还不忘回头看了苏晚一眼,满眼都是担心。
客厅里只剩下苏晚和厉沉舟两个人,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苏晚站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她看着厉沉舟,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依旧挺直了脊背:“厉沉舟,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厉沉舟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工厂的烂摊子和即将面临的损失,刚才苏晚的笑声一直在他耳边回荡,让他心烦意乱到了极点。他根本听不进苏晚的话,也不想听,只是觉得心里的火气必须发泄出来。
“做错什么?”厉沉舟冷笑,眼神里满是嘲讽,“你除了在家跟你闺蜜聊八卦、傻笑,你还会做什么?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倒好,在家过得逍遥快活!”
苏晚愣住了,她没想到厉沉舟是因为公司的事迁怒于她。她心里的委屈瞬间翻涌上来,忍不住反驳道:“公司的事你从来没跟我说过,我怎么知道?我在家照顾两个孩子,打理这个家,难道就很轻松吗?我和闺蜜聚一次,笑一笑,就成逍遥快活了?”
“少跟我找借口!”厉沉舟打断她,语气更加暴躁,“我不想听你说这些,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
苏晚看着他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心里彻底凉了。她知道,现在跟他说什么都没用,他根本听不进去。她深吸一口气,擦掉眼角的泪水,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走到玄关处,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说道:“厉沉舟,你别后悔。”
说完,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厉沉舟站在客厅里,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的火气像是瞬间被抽空了一样,只剩下一片茫然。他看着地上散落的瓜子壳,看着桌上吃了一半的西瓜,还有苏晚刚才坐过的地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懊悔。
他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
苏晚没做错什么,公司的事跟她没关系,她不过是和闺蜜聊聊天,他却因为自己的烦躁,对她大吼大叫,还让她滚。甚至,他还对肖瑶说了那么重的话。
厉沉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走到阳台,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想起了苏晚刚才泛红的眼眶,想起了她转身离开时决绝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一样,疼得厉害。
他拿出手机,想给苏晚打电话,手指在拨号键上悬了半天,却迟迟按不下去。他拉不下脸来道歉,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苏晚走出厉氏庄园,站在门口的马路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哪里。她身上没带钱包,没带手机,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家居服和拖鞋。初夏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她身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心里又委屈又难过。她不明白,厉沉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个曾经对她温柔体贴、小心翼翼的男人,怎么会变得如此暴躁易怒,如此蛮不讲理。
她想起了两人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想起了他为了她,不顾危险和林渊对抗;想起了他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每天给她写信;想起了她怀孕时,他寸步不离地守着她。那些温柔的画面,和刚才他怒吼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心里更加难受。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她来到了一家咖啡馆门口。她记得这家咖啡馆,是她和厉沉舟谈恋爱时常来的地方。那时候,厉沉舟还不是现在的商界大佬,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创业者,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却总会抽出时间,带着她来这里喝一杯咖啡。
苏晚站在门口,看着咖啡馆里熟悉的装潢,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辆车停在了她身边。车窗降下,露出了肖瑶担忧的脸:“晚晚,你怎么在这里?快上车!”
原来,肖瑶离开厉氏庄园后,心里一直不放心苏晚。她开车走了没多远,就忍不住掉头回去,结果看到苏晚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连忙追了上来。
苏晚看到肖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委屈地哭了出来。肖瑶连忙下车,把她拉进车里,递给她一张纸巾:“别哭了,别哭了,他就是个混蛋,跟他置气不值得。”
肖瑶把车开到自己家,给苏晚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苏晚坐在沙发上,情绪渐渐平复了一些,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肖瑶。
“我看他就是疯了!”肖瑶听完,气得不行,“公司出了事,他自己解决不了,就回家拿你撒气?还让你滚,他怎么说得出口!晚晚,你这次可不能轻易原谅他,必须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苏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这次……可能真的是压力太大了。”
“压力大就能随便骂人吗?压力大就能让你滚吗?”肖瑶不认同地说道,“晚晚,你就是太善良了,总是为他着想,他就是被你惯坏了!”
肖瑶说得没错,苏晚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些年,厉沉舟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她总是尽量体谅他,包容他,家里的事从来不让他操心。可她的体谅和包容,似乎让厉沉舟觉得,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甚至可以随意对她发脾气。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苏晚无助地问道。她不想和厉沉舟吵架,更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两个孩子。
“还能怎么办?先在我家住几天,让他好好着急着急。”肖瑶说道,“两个孩子还在家里,他总不能不管。等他冷静下来,自然会来找你,到时候再让他给你好好道歉!”
苏晚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厉沉舟在阳台上抽完了一包烟,才缓缓走回客厅。他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心里越来越不安。他拿出手机,给苏晚打了个电话,电话却提示关机。
他又给家里的阿姨打电话,问孩子们在哪里。阿姨说,念念和念安在楼上写作业,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厉沉舟松了口气,还好孩子们没被吓到。他走到楼上,看到两个孩子正坐在书桌前,认真地写作业。念念看到他,抬起头,疑惑地问道:“爸爸,妈妈呢?”
厉沉舟的心一紧,强挤出一丝笑容:“妈妈出去有点事,晚点就回来。你们好好写作业,爸爸去给你们做晚饭。”
“哦。”念念低下头,继续写作业,只是小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她能感觉到,爸爸的心情不太好,妈妈也不在家,家里的气氛怪怪的。
厉沉舟走进厨房,看着空荡荡的冰箱,心里一阵茫然。他从来没做过饭,以前都是苏晚或者阿姨做。他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一些鸡蛋、牛奶和蔬菜,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折腾了半天,他勉强做了一碗番茄炒蛋和一碗蛋炒饭。饭菜端上桌,念念和念安看着桌上简单的饭菜,面面相觑。
“爸爸,这是你做的吗?”念安小声问道。
“是啊,快尝尝。”厉沉舟说道,心里有些忐忑。
念念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番茄炒蛋,尝了尝,皱着眉头说道:“爸爸,好咸啊。”
念安也尝了一口,点了点头:“嗯,好咸。”
厉沉舟自己尝了一口,确实咸得发苦。他放下筷子,心里一阵失落。以前,苏晚做的饭菜总是那么可口,不管他多晚回家,都能吃到热乎乎的饭菜。而现在,他连一顿简单的饭都做不好。
他拿出手机,给肖瑶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肖瑶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淡:“喂?”
“肖瑶,苏晚在你那里吗?”厉沉舟问道,语气带着一丝恳求。
“在又怎么样?不在又怎么样?”肖瑶冷哼一声,“厉沉舟,你还好意思打电话来?你今天对晚晚说的那些话,你自己不觉得过分吗?”
“我知道错了,肖瑶,你让她接个电话,好不好?”厉沉舟放低了姿态,“孩子们想她了,我也……我也想她了。”
“想她?你让她滚的时候,怎么不想她?”肖瑶说道,“厉沉舟,晚晚现在不想见你,你也别再打电话来了。等她什么时候想通了,自然会联系你。”
说完,肖瑶就挂断了电话。
厉沉舟握着手机,愣在原地。他知道,肖瑶说得对,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晚上,厉沉舟把两个孩子哄睡着后,独自坐在客厅里。他打开监控,想看看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监控里,苏晚和肖瑶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无忧无虑。而他,却像个疯子一样,冲进去大吼大叫,打碎了这份美好。
看着监控里苏晚委屈的样子,厉沉舟的心里充满了悔恨。他不该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不该对苏晚那么凶,更不该让她滚。
他拿出纸和笔,开始给苏晚写信。就像上次那样,把自己的愧疚和懊悔,都写在纸上。
这一夜,厉沉舟彻夜未眠。他坐在客厅里,写了满满三页纸的信,又一遍遍修改,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厉沉舟没有去公司,而是带着那封信,去了肖瑶家。他知道,自己必须亲自去道歉,才能得到苏晚的原谅。
肖瑶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厉沉舟,愣了一下。厉沉舟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衣服,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我来给苏晚道歉。”厉沉舟说道,语气诚恳。
“晚晚还没醒,你在门口等着吧。”肖瑶说道,没有让他进去。
厉沉舟没有反驳,默默地站在门口。
苏晚醒来的时候,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她走到窗边,看到厉沉舟站在楼下,一动不动地看着楼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的心里一软,却还是有些赌气。
肖瑶走进房间,看着她,叹了口气:“晚晚,他已经在门口站了一个小时了。他知道错了,你就下去见见他吧。”
苏晚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她走到楼下,打开门,看到厉沉舟,心里的委屈又涌了上来。
厉沉舟看到苏晚,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连忙走上前,把手里的信递给她:“晚晚,这是我给你写的信,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苏晚没有接信,只是看着他:“厉沉舟,你昨天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我……我昨天在工厂遇到了麻烦,一批货物出了问题,要面临巨额赔偿,我心里太烦躁了,一进门就听到你在笑,所以就……”厉沉舟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愧疚,“我不该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不该对你大吼大叫,更不该让你滚。晚晚,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机会?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了?”苏晚的眼泪掉了下来,“你每次发脾气,都说自己知道错了,可你下次还是会犯。厉沉舟,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发泄情绪的工具。”
“我知道,我知道。”厉沉舟连忙说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再也不会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再也不会对你发脾气了。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拉钩,我可以写保证书。”
看着厉沉舟焦急又诚恳的样子,苏晚心里的气,渐渐消了大半。她知道,厉沉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时失控。
“孩子们呢?”苏晚问道。
“孩子们在家里,我让阿姨过去了。”厉沉舟说道,“他们昨天吃我做的饭,都说难吃,还问妈妈什么时候回去。”
苏晚的心一软,孩子们是她的软肋。
“走吧,回家。”苏晚说道,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厉沉舟愣了一下,随即狂喜,连忙跟上苏晚的脚步:“好,回家!”
肖瑶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回到家,孩子们看到苏晚,立刻跑了过来,扑进她的怀里:“妈妈!你终于回来了!”
“妈妈,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念念抱着她的脖子,撒娇道。
“妈妈出去有点事,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苏晚抱着两个孩子,眼眶泛红。
厉沉舟站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里满是感动。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苏晚和孩子们,再也不会让他们受委屈了。
苏晚走进厨房,开始给孩子们做早餐。厉沉舟跟在她身后,默默地给她打下手。他剥蒜、洗菜,虽然动作笨拙,却格外认真。
苏晚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早餐做好了,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其乐融融。厉沉舟看着苏晚,轻声说道:“晚晚,对不起。”
苏晚看着他,笑了笑:“以后别再这样了。公司的事,你可以跟我说,我们一起分担。”
“嗯!”厉沉舟重重地点头。
吃完早餐,厉沉舟送孩子们去学校,然后去了公司。他把工厂的问题交给了专业的团队处理,自己则静下心来,反思了自己最近的行为。他意识到,自己最近太过于专注工作,忽略了家人的感受,也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他给公司的高管们开了个会,宣布以后每周五下午不上班,用来陪伴家人。高管们虽然有些惊讶,但看到厉沉舟的决心,都纷纷表示支持。
下午,厉沉舟提前离开了公司。他去了苏柔的花店,买了一束苏晚最喜欢的白玫瑰。然后,他又去了商场,给苏晚买了一条她看中很久的项链。
回到家,苏晚正在客厅里看书。看到厉沉舟回来,还拿着花和礼物,愣了一下。
“晚晚,送给你的。”厉沉舟把花和礼物递给她,笑着说道,“算是我给你的赔罪礼。”
苏晚接过花,看着上面娇艳的白玫瑰,心里暖暖的。她打开礼物盒,看到里面那条精致的项链,眼睛亮了起来。
“喜欢吗?”厉沉舟问道。
“喜欢。”苏晚点点头,笑了。
厉沉舟走上前,拿起项链,小心翼翼地给苏晚戴上。项链的吊坠是一颗小小的钻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真好看。”厉沉舟说道,眼神里满是宠溺。
晚上,厉沉舟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苏晚爱吃的菜。虽然手艺还是比不上苏晚,但比昨天进步了很多。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欢声笑语不断。
日子一天天过去,厉沉舟果然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他不再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每天都会抽出时间陪伴苏晚和孩子们。他会陪念念练钢琴,陪念安踢足球,周末的时候,还会带着一家人去郊游。
苏晚的心情也越来越好,她和厉沉舟的感情,比以前更加深厚了。
这天,肖瑶来家里做客。看到厉沉舟对苏晚体贴入微的样子,笑着说道:“厉沉舟,你现在变化真大,以前那个暴躁的厉总,现在变成了一个温柔的好丈夫、好爸爸。”
厉沉舟笑了笑,看向苏晚:“都是晚晚的功劳。”
苏晚看着他,脸上满是温柔的笑容。
肖瑶看着他们,心里也替他们高兴。她知道,经历过这次的风波,他们的感情会更加牢固。
公司的危机也顺利解决了,在厉沉舟的带领下,公司的业绩越来越好。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而是学会了平衡工作和生活。
这天晚上,苏晚和厉沉舟坐在阳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沉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吗?”苏晚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问道。
“记得,那时候这里还是一片空地,我跟你说,以后要在这里建一座大房子,和你一起住。”厉沉舟说道,脸上带着回忆的笑容。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真的在这里安家了,还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苏晚感慨道。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厉沉舟说道,紧紧地抱着苏晚,“晚晚,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不管我以前有多混蛋,你都没有离开我。”
“我们是夫妻,不是吗?”苏晚笑了,“夫妻之间,就应该互相包容,互相理解。”
厉沉舟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嗯,夫妻之间。”
庭院里的玉兰花,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阳台上的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享受着这份宁静而甜蜜的时光。
卧室里的监控,依旧在悄无声息地运转着。它记录下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也记录下了厉沉舟的反省和改变,更记录下了苏晚的包容和体谅。
这些点点滴滴的瞬间,串联起了他们的爱情,让这份爱,在岁月的洗礼中,变得越来越醇厚,越来越坚定。
厉沉舟知道,未来的日子里,可能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和挑战,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知道,苏晚会一直陪着他,他们的家人会一直陪着他。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互相扶持,互相爱护,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而那个曾经让他脱口而出的“滚”字,也成了他心里永远的警钟,提醒着他,要永远珍惜眼前的幸福,永远不要伤害自己最爱的人。
月光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照亮了他们紧握的双手,也照亮了他们充满希望的未来。这份跨越了风雨的爱情,将会在岁月的长河中,一直温暖地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