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的瞬间，陈管事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不是他熟悉的凉薯的清脆，而是一种温润软糯，入口即化的奇妙口感。
煨烤了数个时辰的凉薯，外壁已经变得像最上等的羊脂玉，用舌尖轻轻一抵，就化作一股清甜的暖流滑入喉中。
紧接着，是馅料。
蜂蜜橘皮丝的微苦与甘甜，珍珠果干的韧劲与酸甜，还有凉薯丁本身的水润，在橘子汁调和的蜜汁里翻滚，层层叠叠地在味蕾上炸开。甜而不腻，香而不俗，暖而不燥。
一道菜里，竟吃出了四季轮回的味道。
“好……好！好啊！”陈管事激动得满脸通红，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手里的勺子都有些发抖。
他做了半辈子酒楼管事，尝过的山珍海味不计其数，却从未尝过如此别出心裁，又返璞归真的滋味。
这道菜，用的都是最寻常的食材，可组合在一起，经过这神秘烤炉的炮制，却诞生出了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
“程姑娘，此菜何名？”他急切地问。
程之韵微微一笑：“它形如玉盅，内盛蜜露，不如就叫‘玉盅蜜露’吧。”
“玉盅蜜露！好名字！雅致！太雅致了！”陈管事一拍大腿，“程姑娘，这生意，我们望春酒楼做了。契约！我这就让人回去拟。不，我亲自回去！东家要是尝到这个，怕是睡觉都要笑醒！”
他当场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硬是塞到了程之韵手里。
“这是定金！姑娘千万收下！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村里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
陈管事风风火火地来，又心满意足地走了。他带来的几个伙计，看程之韵的表情，已经和看财神爷没什么两样。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村口，顾大石才如梦初醒般地凑过来，他看着程之韵手里的银票，声音都变了调：“之……之韵，这就……一百两？”
“这只是定金。”程之韵将银票递给林颂宜收好，“以后，咱们洛水村的好日子，才算真正开了个头。”
村民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看向那座丑陋烤炉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狂热。在他们眼里，那已经不是一座炉子，而是一座能点石成金的宝山。
喧嚣过后，程之韵却没让大家闲着。“都别愣着了，蘑菇房里的头茬蘑菇，也该收了！”
一听到又有新东西，村民们的好奇心和干劲儿再次被点燃。
当程之韵打开那间一直保持着阴暗潮湿的蘑菇房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排排整齐的菌棒上，长满了一丛丛肥厚的蘑菇。那些蘑菇通体雪白，菌盖圆润，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鲜香。
“这也是你种出来的？”顾大石觉得自己这一天受到的冲击，比过去六十年加起来都多。
“当然。”程之韵指挥着妇人们小心采摘，“这东西可金贵，比肉还好吃。”
当天晚上，顾家的饭桌上就多了一道蘑菇炒肉片。那蘑菇的口感滑嫩鲜美，吸满了肉汁，味道霸道得很，让顾南舟和顾明珠两个小家伙险些把舌头都吞下去。
夜深人静，程之韵和顾文珏没有休息。
他们将玉盅蜜露的烤炉清理干净，又重新填了上好的银骨炭。
“真的能行吗？”林颂宜在一旁看得忧心忡忡，那十枚金色的蛋，瞧着就不是凡品。
“嫂嫂放心。”程之韵一边仔细地调节着烤炉下方的通风口，一边盯着插在沙土里的一根特制铜针，“这炉子看着粗苯，但内外双层，中间填沙，温度散得极慢。只要控制好炭火，就能让里面的温度一直不变。”
顾文珏则负责观察炉顶的排气口，他心细如发，能从最细微的气流变化中，判断出炉内温度的升降。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将炉内的温度，稳定在了一个温热而不烫手的绝佳状态。
程之韵这才小心翼翼地从系统背包中取出那个草编的木盒，将十枚金羽鸡种蛋，一枚枚地放进了烤炉上层一个铺满了柔软细沙的隔间里。
做完这一切，三人都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等了。”程之韵看着那平平无奇的烤炉，心中充满了期待。
然而，麻烦总是比惊喜来得更快。
第三天一早，望春酒楼的契约还没送到，县衙的衙役倒是先一步到了。
还是上次那个衙役，只是这次他的态度恭敬了许多，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程姑娘，大喜啊！我们县丞大人听说了贵村和望春酒楼的好事，特地派小的前来道贺！”
程之韵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有劳大人挂心了。”
那衙役搓了搓手：“我们大人说了，洛水村能有今日，全靠程姑娘领导有方。但生意做大了，难免有些地痞流氓会上门骚扰。大人心系百姓，愿意为洛水村的产业保驾护航，以官府的名义，入股‘洛水记’，不知程姑娘意下如何？”
好一个保驾护航，这分明是看他们赚了钱，想来摘桃子了。
顾大石等一众村民听了，个个气得脸色铁青。顾文珏更是往前站了一步，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
“官府入股？不知道张大人，打算出多少银子？”他冷冷地开口。
衙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顾二爷说笑了。咱们大人出的是官府的庇护，这可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大人说了，他也不多要，只要‘洛水记’所有收益的三成。”
三成？他怎么不去抢！
村民们都骚动起来，要不是顾大石拦着，几个脾气火爆的壮汉怕是就要冲上去了。
程之韵抬手，拦住了即将暴怒的众人。
她看着那衙役，忽然笑了，笑得春暖花开：“三成啊……倒也不是不行。”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那衙役自己都懵了，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软磨硬泡的准备，没想到程之韵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不过，”程之韵话锋一转，“我也有个条件。”
“姑……姑娘请讲！”
“想入股可以，但不能只入股现有的生意。”程之韵的眼神狡黠得像只小狐狸，“我最近又培育出了一样神物，就是地里那些紫色的萝卜。此物长势你也看到了，堪称神迹。只是它对肥料的要求，也堪称神迹。”
她掰着手指头，慢悠悠地算道：“要让这紫玉萝卜长得好，需要东海的珍珠磨成粉，西域的玉石碾成末，还有南疆运来的金丝楠木烧成的灰。这三样东西，缺一不可。你也知道，我们洛水村穷，实在是置办不起。”
衙役听得目瞪口呆，珍珠粉？玉石末？金丝楠木灰？这是种地还是炼丹啊？
“这样吧。”程之韵摊了摊手，一脸“我为你着想”的表情，“这紫玉萝卜的生意，就算县丞大人独占。只要他能把这些肥料给备齐了，这片地里长出来的萝卜卖了多少钱，全都归他。我们洛水村，分文不取。你看如何？”
她看着一脸呆滞的衙役，补充了一句：“这可是泼天的富贵，大人要是错过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他。毕竟，那可是两天就能发芽的神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