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这间陈设雅致的屋子。
屋子里堆满了许多楚望钧送她的东西，密密麻麻，诉说着无声的珍视。
这些隔三差五便寻来的各种珍玩奇巧，无一不是价值不菲，其实她之前已经暗中卖过不少，只是近来这段时间才有所收敛。
她想起楚望钧曾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他将半生积蓄都熔成了金条，埋进了她那座“坟”里。
那笔钱有些太沉重，也代表了楚望钧沉甸甸的情意，她虽然嘴上说着要去挖，但一直没有去动。
如今，难道要动用楚望钧埋给她的钱，去资助曳落，去实施一个要将罪名嫁祸给楚望钧的计划吗？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猛地一抽，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尤其楚望钧今日那句带着恍惚的“真像做梦一样”，此刻回想起来，像是一根温柔的刺，扎得她心脏酸涩难言，动摇着方凝聚的决心。
她猛地闭眼，压下内心萌生的想法。
罢了。还是先从手头能动的物件想办法吧。
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将楚望钧捧出的真心兑换成刺向他的利刃，这实在太过拷问她本仅剩不多的良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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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北狄草原深处，那座被严密看守的毡房内。
右青借着更换衣裳的短暂机会，避开看守的视线，用特制的笔，在一条极薄的羊皮上迅速补充记录下自己所知的最新情报，又小心地卷起藏进。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将每天自己所观察到的一切，尽可能详细地记录下来，等待每一个与接应人秘密碰头的时机。
曳落已离开数日，整个部落里安静得令人心慌。
她不知道这些自己用尽心思传递出去的情报，能否避开层层耳目，安全送达公子手中，更无法预料，公子在得知这一切后，会做出怎样的决断。
她如今只能在这孤立无援的方寸之地，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
午后，右青等来了乔装的接应人。
交接情报时，她忍不住低声问：“公子……可还好？曳落那边……”
来接应的人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很快：“公子已派人和曳落接触，决意放手一搏。只是对方要求先见到‘诚意’，但京城风声极紧，困难重重。公子让你务必保护好自己，等待下一步指令。”
右青的心沉了沉。所谓的“诚意”，无疑就是资金。
她将筹集好的信息交出，补充道：“告诉公子，曳落此人野心极大，不可控，与之合作，要万分小心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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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摄政王府主院。
顾意屏退所有人，独自坐在灯下，指尖划过几份来自不同渠道的密报。
来自不同渠道的消息碎片逐渐拼凑起来：端王府的动向、曳落那边的讯息、阿史那部内部的纷争、楚望钧的布防调整、太后的暗中动作……
一切事情也都在按她的预想，加速进行着。
然而，她这边筹措资金的行动却不太顺利。
那些价值连城的古玩玉器太过惹眼，不好轻易出手；名下的田庄铺面也不是说卖就能在短时间内寻到合适的买主。
东拼西凑来的银钱，与那个庞大计划所需的巨额花费相比，不过是杯水车薪。
正当她凝眉沉思时，窗外再次传来轻微的啄击声。
她快步走到窗边，里面的信笺是来自她派去负责变卖事宜的心腹。
上面说，似乎有一股不明势力在暗中追查他们变卖资产的流向，为免暴露，明面上不能再频繁动作。
顾意捏着信纸的指尖微微收紧，肌肤透出用力后的白痕。
这不明势力——
是端王？是太后？还是……楚望钧？
如果是他，他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了她想做什么？
一种巨大的恐慌攥住了她，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悬崖边缘行走。
不行，不能功亏一篑！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挖坟，动用那笔她不想动用的钱，旁的已别无选择。
扳倒端王，为顾家满门血债讨回公道，这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为了这个目标，她连性命都可以舍弃，遑论这些？
更何况，若此计能成，不仅能报家仇，也能借势为楚望钧铲除端王这个心腹大患，从根本上稳固他的权位。
这笔账，从长远看，未必是亏。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硬起心肠。
愧疚与犹豫是奢侈的东西，在她踏上这条路时，就该舍去了。
她在心底对自己说：大不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再想办法好好弥补他。
对不住了，楚望钧。
我赌你能在这场风暴中全身而退，赌我能在一切结束后，还能有机会站在你面前，亲口说一句抱歉。
届时无论你要如何，我都认了。
下达命令的指令随着鸟儿悄然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顾意站在房间里，陡然有些发冷。
终究还是走了这一步。
利用楚望钧毫无保留的信任，动用那笔埋在地底、带着他沉重情意的钱，去推动一个将他置于风口浪尖的局。
“楚望钧，”她对着只有自己的房间，无声低语，“若你知晓我所做的一切，会恨我吗……”
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楚望钧……她默念着这个名字，就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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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掘开泥土的沉闷声响格外清晰。
几个人影在月光下沉默地劳作着，坑越挖越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
终于，“铿”的一声，铁锹碰到了下方坚硬的物体。
几人精神一振，小心地清理开周围的浮土，露出了下方一口口以厚重铁皮包裹、密封得严严实实的箱子。
箱盖被特制的工具费力地撬开一道缝隙。
就在那一瞬间，即便只有昏暗的月光和零星的火把照明，箱内之物也骤然折射刺眼的光芒——
那是满满的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金条，无声却磅礴。
负责此事的心腹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撼：“这……也太……”
未尽的后半句话噎在了喉咙里。
太多了。
眼前这惊人的财富，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估，足以支撑一场小规模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