态度之诚恳，姿态之卑微，和他商场上那个说一不二的形象判若两人。
刘燕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浮沫。
她不说话，白方的心就一直悬在半空。
上不去也下不来，比跟人谈几百亿的合同还难受。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真皮座椅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那个……我不是冲你喊……”
他试图解释。
刘燕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眼皮，淡淡瞥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白方后面的话全咽了回去。
他颓然地靠回椅背，彻底放弃了挣扎。
过了足足半分钟，白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沉默溺毙时，他看到妻子的嘴角似乎动了一下。
不是笑，而是一种……类似于“就这？”的不屑。
他心里一个激灵，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
三步并作两步绕过巨大的红木书桌，凑到刘燕身边，半蹲下来，仰视着她。
“老婆，我真错了，我不该吼你。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也不是，你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行不行？”
刘燕终于把茶杯放下，她垂眸看着自己这个在外面威风八面。
在家秒变哈巴狗的丈夫，眼神里的冰霜融化了些许。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白方精神一振，脸上立刻堆起更加灿烂的笑容。
“那是那是！老婆大人说得对！必须来点实际的！”
他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几下。
就准备打开那些奢侈品App。
“说！看上哪个包了？爱马仕？还是香奈儿？只要你开口，咱今天就把店给它搬空！”
这是他的惯用伎俩，屡试不爽。
然而，一只纤细的手按住了他的手机。
刘燕摇了摇头。
“这次不要那些。”
白方一愣。
不要包？这可稀奇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刘燕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嗐！”
白方重重松了口气，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这叫什么事儿！别说一件，十件八件都没问题！你说，只要我办得到！”
只要不是让他跟媳妇儿分开，或者跟他闹离婚，什么都好说。
他的心里，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刘燕看着他这副样子，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觉得，今天这通电话打完，事情就结束了？”
白方愣住：
“不然呢？他都承认了，我也认了，两家也算是……通过气了？”
“通过气？”
“你这是在过家家吗，白方？”
她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
白方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身体前倾。
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摆出了一个认真聆听的姿态。
“你说。”
“小川这孩子，以前一直被他妈妈保护得很好。”
刘燕的声音压得很低。
“陆家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宏正当年走得突然，青玉一个女人，还要护着一个孩子，有多不容易。”
“她把小川藏在幕后，让他安安稳稳地长大，不沾染那些脏东西。可现在呢？”
“现在，因为我们家薇薇，他自己从幕后走到了台前。他不再是那个可以被忽略的‘陆家遗孤’，而是重新进入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今天他能让李家那小子灰头土脸，明天呢？后天呢？以前那些跟陆家有仇的、有怨的、眼红陆家产业的，现在发现陆家真正的继承人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他们会怎么做？”
“青玉现在还没有回国的消息。”
“在她回来之前，这个孩子，我们要把他护好。”
白方低着头，良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这事，你不说我也会做。”
他抬起头，眼眶竟有些泛红。
“当年……没能帮到宏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自己说。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二十多年前的画面。
那个意气风发、总喜欢拍着他肩膀说“老白，信我，未来是我们的”的兄弟。
“他留下唯一的儿子，我一定会照顾好。”
白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
他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站在自己身边，同样看着这片夜景，意气风发的好友。
老陆，你放心。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刘燕静静地看着丈夫的背影，眼神复杂。
她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红茶，抿了一口。
茶水苦涩，正如那些无法回头的过往。
但未来，总要有人去铺路。
为了薇薇，也为了那个叫陆川的孩子。更是为了她和青玉的约定。
她轻轻放下茶杯，走到白方身后，从背后环住了他宽厚的腰身。
“别想太多了。”
她的声音很柔。
“我们都在。”
白方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
“我知道。”
他转过身，将妻子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谢谢你，老婆。”
刘燕在他怀里蹭了蹭，闷闷地说道：
“所以，我算是戴罪立功了？那五天的事……”
“翻篇了！彻底翻篇了！”白方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谁再提谁是小狗！”
“噗嗤。”
刘燕终于笑出了声。
........
“小帅哥，在等谁呀？”
一个轻快又带着几分狡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薇薇悄无声息地绕到他背后，伸出手指，坏笑着戳了戳他的侧腰。
预想中被吓一跳的反应没有出现。
陆川只是慢慢转过身。
下一秒，不等白薇薇再做第二个鬼脸，她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量卷了过去。
撞进一个温热而结实的怀抱。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懵了一下。
他抱得很紧，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头里。
白薇薇有些意外。他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放弃了挣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放柔了声音。
“怎么啦？”
陆川没有立刻回答。他把头搁在她的肩窝
脸颊蹭着她的发丝。
熟悉又清甜的馨香钻入鼻腔，让他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