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千户和周同春彼此对视,下一瞬,汪千户上前一步,主动请缨,“大人,属下愿带人前往,捉拿陈氏涉案人员。”
江远看他一眼,又看一眼因为反应不够快,落后一步没来得及开口的周同春,“汪千户既主动请缨,那便由你率领军中精锐,即刻前往陈家捉拿陈氏涉案人员。女眷和孩童,暂且看押在陈氏大宅,不可冒犯。”
汪千户欣喜领命,周同春有些懊恼的垂下眼,却听江远又道“周千户,你负责带人封锁四门,防止嫌犯外逃。”
周同春欣喜不已,抱拳领命。
两人离开没多久,就分别带回了韩韬的岳父陈峰、大舅哥陈国文。
和陈峰一起的,还有他的另外三个儿子,和一个已经成年的孙子。
陈国文则是周同春从城中茶楼找到的,这货文不成武不就,也不擅长经营庶务,平时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斗鸡走马、吃喝玩乐。
周同春在定海县生活多年,对这位陈家大公子也很了解,是以很容易就把正在听卖唱女弹琵琶、唱小曲儿的陈国文给逮住了。
而且这糊涂头子竟还难得机灵一次,主动建议江远和庞县令最先提审陈国文这货。
据他说,陈国文打小儿就没有吃过苦头,养尊处优的活了半辈子了,绝对是陈家最容易开口的那一个。
事实也确实如周同春所说的那样,庞县令只是丢出一枚令牌,说了句“上刑”,陈国文就不顾自己老爹的怒喝阻止,哭爹喊娘的闭着眼睛大喊上了,“我招!我招!我全都招!”
他用力扭着身子,躲避着手持水火棍朝他走来的两名衙役,生怕那棍子落在他身上,打疼了他。
这副怂样,连他那还不到二十岁的儿子都不如,别说是公堂之内的这群人了,便是看热闹的那些百姓,个个也都对他鄙夷极了。
众人心里此时生出了一个同样的疑问——这货连棍子都能怕成这样,衙役们真的还有必要拿出一排其他刑具吓唬他吗?
陈国文可不管别人是怎么看待他的,他作为陈家长孙,且还是接连三代单传之后,出生的第四代陈家长孙,在祖父母面前一向受宠极了。
尤其是他祖母,对他就和对待自己的眼珠子似的,宝贝极了。
后面他亲娘、他小娘虽然也给他爹生了儿子,但他偏心眼儿的祖母却觉得,他的那些弟弟,都是他给带到陈家来的。
也是因此,他不仅没有因为弟弟们的出生不再受宠,反而还愈发地位崇高起来。
自小到大,他别说挨打了,连油皮儿都没有蹭破过几次,一身皮肤养的比寻常女子都还要细嫩几分。
这样的他,自然是经不起任何刑讯的。
生怕自己说晚了会受刑,陈国文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情都给一五一十交代了。
这货别看是个闲散纨绔,对他爹和几个弟弟,还有他儿子做的那些勾当倒还是蛮清楚的。
还有他妹夫韩韬,他也知道对方的不少事。
有这么个猪队友在,陈家人和韩韬就算不想认命,这会儿也是彻底没有狡辩余地了。
他爹陈峰见事情已经无可挽回,遂也跟着招供起来。
让江远没有想到的是,这陈峰竟还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
陈峰不仅招出了他们一家和韩韬的那些罪行,而且还招出了宁波府的知府大人,也就是那家赌坊幕后东家的便宜姐夫。
据他说,事情虽然是他们陈家人和韩韬一起做下的,但那位知府大人这些年来却也一直在帮他们打掩护。
他告诉江远,“最开始时,我们和他商量好的是给他两成红利,后来他觉得自己拿的太少,要求涨到三成,我们商量之后同意了,但今年年初,他又说自己现在手头紧,急需银钱周转,硬逼着我们再让一成红利出来。”
他们做的毕竟是提着脑袋赚钱的违法勾当,自然不会甘心一下子让出四成利润给那位知府大人。
韩韬也是因此起了心思,想要利用他那个负责居中联络的便宜小舅子对付他,想让他和江远鹬蚌相争,他躲在后面渔翁得利。
毕竟最危险的活儿是韩韬在做,最辛苦的活儿是他岳家在做,付出最少的人现在要求占比最多,韩韬这种性格的人能继续隐忍退让就奇怪了。
陈峰倒是说痛快的,庞县令和韩韬的脸色却都难看极了。
韩韬是因为彻底没了翻盘的希望,庞县令是没想到陈峰竟然直接就把他顶头上司给供出来了。
这这这......接下来他要怎么做才能不让自己有危险、不让自己被牵连啊?
庞县令慌的一批,县衙的其他官吏、衙役却都满脸错愕。
不是,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
他们宁波府的知府大人......
陈峰没管他们,只朝着江远和庞县令等人接连磕头,“老夫所说俱是实情,还请各位大人看在老夫主动招供、举报同党的份上,对陈家网开一面。”
顿了顿他又道:“老夫的孙子孙女们,还有老夫家中女眷,对老夫和几个儿子做的事情都不知情,还望各位大人看在他们只是普通妇孺的份上,放他们一条生路。”
江远冷哼一声:“网开一面?怎不见你陈家对那些枉死的无辜百姓网开一面?你陈家的妇孺是妇孺,别家的妇孺便不是妇孺了?每次有敌人来犯,最先遭殃的不都是那些毫无抵抗之力的老弱妇孺?不趁机落井下石,已经是本官能给你们的最大的仁慈了。”
甚至就连这份仁慈,也不是因为他对陈家的妇孺有何恻隐之心,而是他既然做了这个官,那么便要以身作则,维护律法和朝廷。
他看向庞县令,“庞县令,本官可派出人手,协助你查封陈家铁矿,并捉拿其他涉案人员。不知你意下如何?”
庞县令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他、他......
没等他纠结出个所以然,一直忍着没开口的刘县丞,这会儿却是彻底无法再继续憋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