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大街上突然兵卫清路,就在民众不解的时候,皇帝皇后车驾驶来。
大街上跪倒一片,民众们看着帝后车驾在禁卫内侍宫女的护送下疾驰而过。
“怎么帝后今日外出了?”
“有什么事吗?不年不节的。”
“看方向是去国学院。”
……
……
国学院外禁卫森严,自从公主们在这里读书后,一向如此,但今日比其他时候感觉更紧张。
随着帝后车驾的到来,外边的守卫更多了。
一队教习匆匆来迎接,其中并没有祭酒。
皇帝并没有指责祭酒失礼,径直走进去。
公主们读书的所在禁卫更多,除了站着的,还有七八个禁卫在地上坐着的躺着的。
皇帝的脚步顿了顿,看向这七八个禁卫,有的胳膊扭曲,有的腿扭曲,失去了武力。
冲突是发生了,但没有动兵器。
皇帝面色稍缓,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还好没流血,否则,实在是难看!
“平成。”
皇后已经疾步进了内里。
皇帝缓缓走进去。
厅内泾渭分明站了两方人,一方是伴读小姐们,此时都挤坐在一起,有人还在啜泣,有人在安抚同伴,阿落的那个假扮杨小姐的婢女也在,正跟凌鱼低声说话。
在皇帝看过去的同时,她也抬眼看过来,旋即便垂下视线。
正中是祭酒以及几个教习,另一边则是几个禁卫宫妇围成一圈,随着皇后的唤声,禁卫们让开,看到坐在其中的平成公主。
她端正地坐着,但眼神怔怔,对皇后的呼唤没有反应。
“平成!”皇后上前一把抱住她,急切地询问,“你怎么样?”
宫妇们在一旁哽咽呼唤“公主,娘娘来了。”“公主你别害怕。”
喊声以及熟悉的怀抱,让平成公主回过神,看着皇后,猛地站起来。
“母后,你怎么来了?你快走快走——”她喊道,“你不能来这里——”
她说着眼泪滑落。
“你快走,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不能来,你不能听……”
不能听那些羞辱的话吗?
她的女儿啊,皇后眼泪也差点滑落,受到这种羞辱,还想着保护母亲。
而她这个当母亲,却没能保护好女儿。
“王在田!”皇后转身喝道,“今日本宫一定要将大逆不道之人带走,你休想再用这是国学院,什么你的弟子之类的话来阻拦本宫!”
嘴里喊着王在田,视线看着的是……杨小姐。
“皇后别急。”
但祭酒尚未答话,皇帝的声音响起。
“先问到底怎么回事吧。”
皇后看过去,见皇帝已经坐在正中,视线看向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后不用担心,朕一定会严惩。”
王臣,皇后想,那她这个皇后,也是他的臣……
有帝王在,轮不到她这个臣妾做主。
……
……
“邬阳公主先去见了郦夫人,回来后就跟平成公主吵架了。”
“我已经问过南宫公主,说是因为先前平成公主和邬阳公主说过的玩笑话。”
“邬阳公主急火攻心,口不择言,言辞涉及皇帝皇后。”
“平成公主被羞辱,同样急火攻心,动用禁卫要把所有人都抓走。”
王在田将事情简单讲来,那些话当然不会再重复,皇帝皇后也必然已经知道了。
他说到这里看向皇后,笑了笑。
“适才皇后不用说那种话来威胁我,这次的事与我的弟子无关,是两个公主之间的事,皇后不带走,我也会将人给你送回去。”
皇后冷笑一声:“跟你的弟子无关?无关她来做什么!”
她看向站在凌鱼身旁的少女。
“既然说郦贵妃为你送了命,所以对邬阳公主言听计从,那你就是与邬阳同罪。”
谁都心知肚明,邬阳公主说出那么癫狂的话,是因为这个杨落。
杨落来这里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仗着自己身世的传言,故意来跟平成对峙挑衅。
“你还敢喝令禁卫围攻公主!”
“你算个什么东西,真是大逆不道!”
……
……
平成公主喝令禁卫将所有人都抓走,没能成行。
因为杨小姐也喝令了禁卫。
“住手,拿下。”
随着她的喝令,又有禁卫涌进来,比平成公主的禁卫更多,甚至还有从窗外屋顶门梁上翻下来的……
在平成公主身边的禁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些人先动了手……
卸兵器,废掉身手,三下两下,除了紧紧守护平成公主的几人外,其他的公主的禁卫都倒在地上了。
杨小姐再下令戒严这里,戒严国学院,然后再请来了祭酒,请他维持秩序。
“这个国学院真成了你扬武扬威的地方了!”
皇后喝道。
“你——”
“皇后!”
站在凌鱼身侧的莫筝猛地上前一步,高声喝道。
“我这不是大逆不道,我这是为了维护公主,为了维护天子的声名!”
虽然见了一两次了,但这杨落在她面前一直垂目安静,说话也轻声。
陡然如此大声,眼神咄咄逼人,皇后愣了下,一旁的皇帝也吓了一跳。
“你问我是什么东西?我乃陛下一子民!我乃圣人之学生!”
“圣人教过,君讲礼,臣讲忠。”
“圣人教过,君王有过,臣下当谏。”
“圣人教过,夫人君而无谏臣则失正。”
“圣人教过,君失其道,无以有其国;臣失其事,无以有其位。”
“公主因为姐妹之间的争吵,就要动用禁卫将所有人都抓起来,这些人何其无辜!”
莫筝看着皇后,大声说,伸手指着一旁。
“她们都是陛下以身家清白挑选出来的女子,让她们与公主相伴,这是赐予她们的荣耀,赐予她们家族的信任,现在呢,突然因为公主的喜怒,就要将她们投入牢狱。”
“不要说真关到牢狱里,今日她们被禁卫押送驱赶出国学院,她们这辈子的声名都没有了,她们有什么过错要遭受这种飞来横祸!”
“她们的家族该怎么自处?”
“而公主和陛下,该如何对民众解释?”
莫筝再次上前一步。
“皇后您在意自己的女儿,不问情由不问对错,那其他人的女儿就该无缘无故受折辱吗?”
“陛下当初攻入京城,不就是因为前朝天子荒废,奸臣无道,视苍生众生为牲畜吗?陛下成为天子,不就是为了让天下有道,民众安宁吗?”
“敢问陛下,您也认为我今日规劝公主,是大逆不道吗?”
……
…….
“不是。”
皇帝下意识地答,还差点站起来——先前王在田考问他的时候,就是这般。
真不愧是王在田的弟子,凶起来一模一样……
对这个婢女,他以往也不在意,这婢女也安安静静。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模样。
今日阿落在处置郦暄的事,留这婢女一人在国学院,她的前期应对利索,此时对论干脆。
不错,不错,算是有点本事。
皇帝看着这“杨小姐”,微微点头。
学堂内女子们的啜泣声变得更大,原本没哭的伴读小姐们也哭了,不过与先前惶惶不安的哭声不一样,哭的很理直气壮。
“谁也不需多言,此事朕有决断。”皇帝沉声说,“邬阳公主失德,废为庶人。”
竟然!
哭泣的伴读小姐们一顿。
这处罚真不轻了。
看来郦暄被抓,郦氏真的要完了!
“伴读小姐们受惊了,朕会赏赐给你们道歉。”
“这段日子多谢祭酒和教习们教导,课程就到这里吧。”
“有劳祭酒为她们赐予墨宝,以示结业。”
皇帝三言两语,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视线扫过室内。
“今日事到此为止,失德之人失德之言,朕不希望以后再听到。”
“起驾回宫。”
……
……
“恭送陛下。”
“恭送皇后。”
这一次祭酒亲自恭送皇帝。
而皇后让太医跟平成公主诊脉,落后几步,平成公主表示自己能走后,才牵着公主的手向外走。
厅内的伴读小姐们低头恭送。
皇后的脚步停在杨小姐身前。
皇后看着这少女,虽然她一向不想看这张脸,但现在她一定要看清楚——跟那个杨彤一样的丑恶面孔。
“杨落。”她低声说,“你满口大义,内心肮脏,本宫很清楚。”
站在后方的凌鱼皱眉上前一步,但少女已经抬起头,看着皇后。
“那就请皇后藏好内心,也用大义来教训我。”她亦是低声说,又微微一笑,“如果,您能找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