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训练室，冷白色的LEd灯把每个角落都照得如同白昼，却驱不散空气里弥漫的疲惫。
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像永不停歇的雨点，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江逾朝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眼前的表格线条开始微微晃动。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快十个小时。
从傍晚到深夜，再到凌晨，桌上的咖啡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杯壁上结着褐色的渍痕，散发着苦涩的味道。
旁边堆着一叠厚厚的打印纸，是他熬了几个通宵才整理好的战术报表，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对手的习惯走位、技能冷却时间，还有针对明天训练赛的十几种应对方案。
“陆队，报表做好了。”江逾朝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他站起身，动作因为久坐有些僵硬，腰后传来一阵熟悉的隐痛，他下意识地扶了一下，才端着报表走到训练室中央的位置。
陆沉舟正戴着耳机打排位，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线绷得很紧。
屏幕上的英雄操作行云流水，指尖在键盘和鼠标上跳跃，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他是炽狼战队的灵魂人物，也是联盟里公认的天才Adc，以冷静、精准和绝对的理性着称，从没人见过他在赛场上失态。
听到声音，陆沉舟没有立刻回头，直到一波团战结束，他才慢悠悠地摘下一边耳机，眼神扫过江逾朝手里的报表，带着几分不耐。“放这吧。”
江逾朝把报表轻轻放在他手边，指尖因为紧张微微发颤。
这份报表他改了不下五遍，每一个数据都反复核对过，甚至连对方辅助可能插眼的位置都做了标注。
他知道陆沉舟对战术要求极高，也希望这份心血能得到哪怕一点点认可。
陆沉舟拿起报表，漫不经心地翻了两页，眉头很快皱了起来。
“这什么垃圾运营路线？”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扎在江逾朝心上，“对方打野的节奏你没算进去？还是觉得凭你的纸上谈兵，我们就能赢比赛？”
江逾朝张了张嘴，想解释这是针对对方弱点设计的偏防守反击的路线，却被陆沉舟接下来的动作堵回了所有话。
陆沉舟随手将报表揉成一团，动作干脆利落，然后精准地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下次别做这些没用的东西浪费时间。”他重新戴上耳机，屏幕亮起，又一场排位开始了，“训练赛的数据比你这些空想有用一百倍。”
键盘敲击声瞬间再次响起，清脆、密集，带着不容置疑的节奏，盖过了江逾朝耳边因为低血糖泛起的嗡嗡声。
他站在原地，看着垃圾桶里那团皱巴巴的纸，像看着自己被揉碎的心意，心口一阵阵地发闷。
他知道陆沉舟性子冷，眼里只有比赛和冠军，从不把旁人的付出放在心上。
可这份报表，他熬了三个通宵，甚至因为久坐，手腕上的腱鞘囊肿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以为，就算是石头，这么多年的相处，也该捂热了。
“逾朝，别往心里去。”旁边传来低声的安慰，是战队的打野林野。
他刚结束排位，看着江逾朝苍白的脸色，递过来一块巧克力，“陆队他就这样，比赛前压力大，说话冲。”
江逾朝摇摇头，没接巧克力，只是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报表边角，指尖攥得发白。
“没事。”他声音很轻，像怕打扰到谁，“我再改改。”
林野看着他转身回座位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整个战队都知道江逾朝对陆沉舟的心思，也知道陆沉舟对江逾朝的冷漠。
江逾朝以前也是职业选手，一手“星轨法师”玩得出神入化，后来因为严重的腰伤才退役转做数据分析师。
他对陆沉舟，是真的把所有心血都投进去了，可陆沉舟呢？
眼里只有输赢。
江逾朝坐回电脑前，屏幕上的战术图还亮着。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涩意，重新点开文档。
低血糖带来的头晕越来越明显，眼前的文字开始模糊，耳边的键盘声却越来越清晰，像无数根针在扎。
他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很久。世界赛在即，训练只会越来越密集，陆沉舟的脾气也只会越来越差。
可他舍不得离开，舍不得这个他待了五年的战队，更舍不得那个他放在心尖上，却对他弃如敝履的人。
垃圾桶里的纸团静静躺着，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江逾朝看着屏幕，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他抬手揉了揉，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洒在键盘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慌忙去擦，手指却在触碰到冰凉键盘的瞬间，微微顿住了。
凌晨三点的训练室依旧灯火通明，键盘声此起彼伏，可他忽然觉得，这里的光再亮，也照不进他和陆沉舟之间那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明天，又会是同样的一天吗？
江逾朝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第一次对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的事情，产生了一丝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