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桢记

青灯轻剑斩黄泉

首页 >> 玄桢记 >> 玄桢记最新章节(目录)
大家在看织明 逍遥小贵婿 凤囚凰 回到明朝当王爷 开局替徐庶北上,曹老板爱死我了 我岳父是李世民 冷王的冲喜嫡妃 抗战之烽火 暴君闺女五岁半 大魏宫廷 
玄桢记 青灯轻剑斩黄泉 - 玄桢记全文阅读 - 玄桢记txt下载 - 玄桢记最新章节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

第878章 暗联霜署筹制衡,不沾党祸避锋芒

上一章书 页下一章阅读记录

卷首语

《大吴通鉴?宗室纪》载:“天德二年秋,昌顺郡王萧栎寓居南宫郡邸。彼时,石崇(镇刑司副提督)、徐靖(诏狱署提督)以‘复辟功臣’之名,执掌玄夜卫、诏狱署,肆意倾轧异己。兵部主事周显,因传递边军文书,惨遭抄家之祸;于科(谢渊门生),为谢渊传送防务信息,竟遭诬陷下狱;而谢渊(太保兼兵部尚书),亦只能闭门待罪。

萧栎忧惧其架空帝权,遂于府中密室筹谋良策。欲借遭排挤御史(前御史李嵩、张谦)之弹劾职权,庇护忠良之士,阻遏奸佞之徒。以‘宗亲保家’为旗号,巧妙规避‘结党’之嫌疑。

时太傅刘玄(原内阁首辅,外调归朝)初回朝堂,暂持中立之态。萧栎亦密切留意其动向,为制衡奸佞增添筹码。此非单纯宗室之私谋,实则为‘逊帝宗亲于帝权罅隙间扞卫社稷’之典范。密室中摇曳的烛火,映照出的不仅是忠奸之间的激烈博弈,更是宗室虽安于本分却不逃避责任的清醒认知。”

南宫邸之雕花木门,覆以棉絮,开合悄然无声;墙间所悬《京畿防务图》上,镇刑司与诏狱署之朱红标记,仿若两道渗血之痕,难以遮掩大吴朝堂权力棋局下涌动的暗流。

南宫烛曳密图张,朱点刑司逼帝疆。

抄宅株连奸焰炽,闭庭孤愤忠良伤。

暗联霜署筹制衡,不沾党祸避锋芒。

且待青衿弹佞疏,敢教蠹吏避阳光。

南宫郡邸的密室藏在书房暗阁后,雕花木门上刻着浅淡的 “松鹤” 纹,门轴裹着浸过蜡的棉絮,哪怕两人并排进出,也只漏出一丝极轻的 “吱呀” 声 —— 这是萧栎逊位后,让府中老木匠特意改建的,就怕议事时被玄夜卫的探子听去半分动静。此刻,烛火被穿堂风卷得微微晃动,橙红的光落在墙悬的《京畿防务图》上,将镇刑司、诏狱署、玄夜卫署的朱红标记映得忽明忽暗,像三颗嵌在京畿心脏里的毒瘤,死死咬着军政、司法两道命脉。

萧栎背对着门站在图前,石青色常服的下摆垂在青砖上,衣料因近半年常穿而泛着软光,却丝毫不减他周身的沉凝。他指尖落在镇刑司的红点上,指腹反复蹭过纸面凸起的墨痕,声音压得极低,几乎与烛火 “噼啪” 的燃声混在一起:“石崇掌玄夜卫,徐靖管诏狱,两人仗着‘随陛下复辟擒逆’的功劳,把镇刑司当私衙,诏狱当刑场 —— 他们查的不是‘逆党’,是所有敢挡玄夜卫插手军政的人。” 话语里没带半分怒气,尾音却裹着刺骨的冷,像刚从德胜门城楼上刮来的寒风。

指尖顺着图上的街巷线往下滑,停在 “兵部衙署” 与 “诏狱署” 之间的空白处 —— 那里曾是谢渊门生于科传递边军文书的必经之路,如今却被玄夜卫的暗哨堵得严严实实。“于科不过是替谢渊递了几封大同卫的防务简报,就被安上‘通敌传信’的罪名扔进诏狱;谢渊掌着兵部,挡了玄夜卫调遣京营的路,就被构陷私会瓦剌使者;现在连只负责誊抄边军粮饷文书的周显都要抄家 —— 他们是想把所有能碰军权、敢替谢渊说话的人,全清出去。” 萧栎的指尖在空白处顿了顿,指甲无意识地掐进纸里,留下一道浅白的痕,“再这么下去,皇兄手里的兵权会被玄夜卫架空,司法权会被诏狱署垄断,到时候,龙椅不过是石崇他们摆出来的幌子。”

烛火又晃了晃,将他的影子投在图上,恰好遮住镇刑司的红点。萧栎侧过头,目光落在案角摊开的《大吴宗室礼制》上,书页恰好停在 “郡王非诏不得预政、不得与朝臣私交” 的条款,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自嘲 —— 正是这 “不得预政” 的约束,成了他最好的掩护。他要做的从不是 “预政”,而是 “护政”:用宗室的身份当伞,为被石崇追杀的忠良挡一挡风雨,为皇兄的帝权撑一道隐形的墙。

“郡王,密报。” 幕僚老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轻得像落雪沾衣。他是萧栎在永熙帝朝当太子时就跟着的老仆,一手抄录文书的好本事,嘴更严,这些年萧栎逊位隐居,府中所有密事都由他经手。萧栎转身时,老陈已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卷泛黄的麻纸,纸边还沾着些许未干的墨污,显然是刚从眼线那里抄录完就火急火燎送来的。

老陈走到案前,将纸卷双手递上,腰弯得极低,声音压得只剩气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昨夜三更,石崇派玄夜卫北司的秦飞带了五十个探子,抄了周显大人的家。从正房书房搜走了近百份边军粮饷文书,连周显大人刚满五岁的幼子都被用囚车押去了诏狱,对外只说‘查通敌余党,需家眷对质’—— 探子说,那孩子穿得薄,哭着要娘,玄夜卫的人连件棉袄都没给加。” 他顿了顿,喉结狠狠滚了滚,补充道,“秦飞临走前还放话,说‘京里谁再敢替周显、于科说情,就把谁的家眷也扔进诏狱,跟那孩子作伴’。”

萧栎接过纸卷,指尖刚碰到粗糙的麻纸就猛地攥紧,纸缘硌得掌心生疼,指节瞬间泛白。他盯着 “幼子押往诏狱” 五个字,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厉色 —— 株连家眷,这是石崇从他叔父石迁那里学来的毒计,当年构陷永熙帝旧臣时就用这招逼死了三个御史,如今故技重施,无非是想靠孩童的哭声吓退所有敢反抗的人。但这丝厉色只持续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气,指腹轻轻抚平纸卷上的褶皱,语气却恢复了平稳:“慌什么?他越急着斩草除根,越容易露出马脚。周显手里的边军粮饷文书,记着去年玄夜卫挪用三万石军粮给镇刑司当私粮的明细,石崇抄家是为了毁证,不是真查通敌 —— 他怕周显把这事捅到皇兄面前。”

老陈抬头,眼中带着难掩的担忧:“可周显大人的家眷在诏狱,徐靖那人心狠手辣,万一……” 萧栎打断他,走到《京畿防务图》前,指尖指向 “太傅府” 的位置,那里用蓝笔标着 “刘玄归朝” 的小字:“太傅刘玄刚从应天府调回来,他是永熙帝朝的老臣,当年就是因为反对石迁构陷忠良才被外调,如今皇兄召他回来,就是想借他牵制石崇。刘玄虽刚归朝,没站稳脚跟,却也敢在朝堂上说句公道话;再者,诏狱署虽归徐靖管,但玄夜卫指挥使周显(注:与兵部主事周显同名,为玄夜卫最高长官,直属于帝)是皇兄的亲信,徐靖押着家眷,不敢真动刑 —— 他怕刘玄借‘虐杀孩童’参他一本。” 他刻意加重 “周显(指挥使)” 的名号,既是安抚老陈,也是在理清局势里的每一条制衡线 —— 石崇的权力网看着密,其实到处是缝隙。

萧栎重新站回《京畿防务图》前,指尖在镇刑司、诏狱署、吏部尚书府之间画了个三角,朱红的墨痕在纸上晕开,像一道渗血的锁链:“石崇的底气,不止来自玄夜卫。吏部尚书李嵩是他的门生,去年石崇想调玄夜卫查谢渊,就是李嵩在吏部压下了‘非帝诏不得查正一品官员’的规制,还帮着伪造了‘谢渊私调边军’的假文书;徐靖的诏狱署更不用提,靠的是石崇的玄夜卫提供‘罪证’,两人一个抓人、一个审案,把司法权攥得死死的 —— 于科进诏狱才三天,徐靖就逼他画押‘谢渊指使通敌’,于科宁死不签,现在还被关在水牢里。”

他的指尖移到 “通政司” 的标记上,那里虽用黑笔标注,却比朱红的刑司更让他忌惮:“通政司掌内外章疏传递,如今通政使是石崇的表亲王怀安,所有弹劾石崇、徐靖的奏疏,没到皇兄案前就被压进了通政司的暗柜。于科的父亲递过两封辩白折,全石沉大海;谢渊的门生杨武想递保举折,也被王怀安以‘罪臣无保举权’驳回 —— 这才是最狠的,堵住言路,比抓人更能捂死真相,让皇兄连石崇的恶行都听不到。”

老陈在一旁低声道:“那太傅刘玄大人归朝,会不会…… 站在石崇那边?” 萧栎摇头,指尖轻轻敲了敲太傅府的标记:“刘玄是永熙帝亲点的探花,当年石迁构陷御史张启时,他敢在朝堂上跟石迁对骂,还摔了奏疏,这样的人不会跟石崇同流合污。但他刚归朝,手里没实权,吏部、兵部都有石崇的人,他得先稳住脚跟,不会立刻表态 —— 咱们得等,也得借他的势,只要他在朝堂上提一句‘诏狱株连过甚’,石崇就不敢再这么放肆。”

烛火映着萧栎的侧脸,他忽然想起永熙帝当年教他的 “制衡术”:“朝堂如棋局,不用每颗子都自己落,借他人的势,护该护的人,才是稳招。” 如今他没兵没权,能借的,只有被排挤的御史、暂持中立的老臣,还有 “宗室” 这层不显眼却管用的身份 —— 宗室递奏报不用经通政司,这是祖制,石崇再横,也不能明着违制。

萧栎走到案前,拿起一支狼毫,笔尖在砚台里轻蘸,墨汁顺着笔锋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他盯着那团墨看了片刻,像是在权衡每一步的风险,才缓缓在纸上写下 “御史” 二字,笔力遒劲,却无半分张扬,连收笔都刻意放轻,怕墨痕透纸,显得太过急切。

“选御史,不是偶然。” 他抬头对老陈说,指尖点在 “御史” 二字上,指腹蹭过纸面的墨粒,“御史台掌监察百官,凡政事得失、官吏贤佞,皆得弹劾,这是《大吴官制》里写死的权,石崇再横,也不能明着废了御史的职。前御史李嵩、张谦两人,去年因弹劾石崇党羽在江南克扣漕粮,被吏部尚书李嵩借‘考核不称职’调离御史台,闲赋在家 —— 你别搞混了,这两个李嵩,一个是石崇的人,一个是跟石崇有仇的。” 他特意停顿,怕老陈传话时弄错人,“前御史李嵩刚正,当年敢弹劾吏部尚书的门生;张谦更犟,还在御史台时,就敢查玄夜卫的粮饷账,两人都跟石崇有仇,且没被收买,是最合适的人。”

老陈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案角:“可他们如今无职无权,弹劾奏疏怎么递到陛下面前?通政司还在王怀安手里。” 萧栎嘴角微抬,从案下取出一个紫檀木匣,匣盖上刻着 “宗室奏报” 四个篆字 —— 这是礼部特制的木匣,宗室递交给皇帝的奏报,可直接由礼部尚书王瑾转呈,绕开通政司,这是祖制赋予宗室的特权。“咱们以‘宗室关切封地民生’为名,把御史的弹劾疏夹在我的‘吴县封地流民安置见闻’里,用这个匣子递进去。皇兄见了流民的事,定会仔细看,自然能看到里面的弹劾疏。”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指尖在 “保家” 二字上重重按了按,“更重要的是,咱们只跟李嵩、张谦说‘本王能保你们一家平安’,绝口不提‘联手制衡石崇’‘帮谢渊平反’—— 提了,就是结党;不提,就是宗室本分,护忠臣家眷,谁也挑不出错。”

他将狼毫放下,纸上 “御史” 二字旁,又添了 “保家” 二字,字迹比之前更轻,几乎要融进宣纸的纹理里:“石崇最怕的,就是有人借‘宗室结党’参他,咱们偏不给他这个由头。我是宗室,管的是宗亲事务;御史是言官,管的是弹劾奸佞,各做各的事,却能凑成一局,这才是最稳妥的 —— 就算石崇想参我,也找不到理由。” 烛火照在纸上,两个字像是藏在墨色里的剑,不显眼,却能精准刺中石崇的软肋。

老陈接过萧栎递来的纸条,上面用小楷写着前御史李嵩、张谦的住址,还有 “只传口信,不递文字;遇眼线,亮宗室佩” 的叮嘱。他刚要躬身退下,萧栎却叫住他,从案角的锦盒里取出一枚青玉佩 —— 这是永熙帝当年赐给萧栎的宗室佩,正面刻着 “昌顺” 二字,背面是简化的龙纹,边缘还留着永熙帝把玩时留下的包浆,京中官员见了,都会敬三分。

“你把这个带上。” 萧栎将玉佩塞进老陈手里,指尖触到老陈粗糙的掌心,“去李嵩、张谦家时,若遇到玄夜卫的眼线盘问,就说‘奉昌顺郡王之命,送宗室文书给前御史,咨询封地民生利弊’。有这枚佩,他们不敢拦你,也不敢上报 —— 他们怕石崇怪他们‘惊扰宗室’。” 他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折叠的京畿街巷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条小巷,都是宗室府邸后门相通的路:“你别走正街,从这些小巷走,玄夜卫的眼线少。去李嵩家时,绕开镇刑司设在西市的暗哨;去张谦家时,别从诏狱署附近的北巷过 —— 徐靖最近在那加了岗,专门盯去谢家、于家的人。”

老陈将玉佩藏在衣襟内侧,贴着心口,又展开图仔细看了几遍,把路线记在心里,才抬头道:“郡王放心,老奴记着了。只是…… 若李嵩、张谦怕惹祸,不肯答应怎么办?” 萧栎沉默片刻,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的老槐树,声音轻却坚定:“那就告诉他们,于科还在诏狱的水牢里,周显的幼子还在哭着要棉袄,若没人弹劾徐靖的株连之罪,这两个人怕是活不过这个月。他们是忠臣,不会见死不救 —— 前御史李嵩的幼子,还跟周显的孩子在一个学堂读书,他不会坐视不管。”

萧栎送老陈到暗阁门口,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二两银子,用油纸包得严实:“回来时,去趟礼部侍郎林文的府外,把这个交给门房,让他转交给林文大人。” 他压低声音,“林文是王瑾尚书的人,也是忠臣,会帮咱们留意奏报的动向。若奏报递进去后三天没动静,让他想办法在朝堂上提一句‘吴县流民需安抚’,提醒皇兄看我的奏报。” 老陈接过纸包,躬身道:“老奴定不辱命。” 雕花木门轻轻合上,密室里又只剩萧栎和摇曳的烛火,他走到《京畿防务图》前,指尖落在李嵩、张谦住址的方向,默默祈祷:这两颗棋子,一定要落稳。

老陈按萧栎的叮嘱,从南宫邸后门出来,绕着西市的小巷走,果然避开了玄夜卫的暗哨。前御史李嵩的府邸在城南的一条老巷里,朱漆大门有些斑驳,门环上生了层薄锈,门楣上 “御史第” 的匾额蒙着层灰 —— 自从被调离御史台,就没人再上门拜访,连过年都冷清。门房见老陈递来青玉佩,连忙躬身请进,脚步都比平时轻了三分,引着他去了书房。

李嵩正坐在案前翻《大吴律》,书页停在 “株连” 条款那页,上面还画着密密麻麻的圈。见老陈进来,他放下书,目光落在老陈手中的玉佩上,眼神里带着警惕,却没起身,只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昌顺郡王派你来,有何事?” 老陈躬身站着,没敢坐,声音压得极低:“郡王知道大人因弹劾石崇党羽被调离,也知道周显大人的家眷被押诏狱、于科大人在水牢受苦。郡王说,若大人愿再为朝堂说句公道话,不管是石崇刁难,还是家眷受牵连,郡王都能保大人一家平安 —— 郡王已备好别院,可安置大人的家眷。”

李嵩的手指在《大吴律》上顿了顿,指节泛白,眉头皱得很紧:“郡王可知,石崇的人天天在我家巷口盯梢?我儿子上个月去学堂,还被玄夜卫的人拦着恐吓,说‘再让你爹多嘴,就把你扔进诏狱’。我若再弹劾石崇,怕是我那十岁的儿子……” 他没说下去,喉结滚了滚,眼底闪过一丝痛苦 —— 他不是怕事,是怕连累孩子。

老陈从怀中取出那张萧栎亲笔写的纸条,上面写着 “别院在京郊玉泉山,有五十名私兵守护,玄夜卫不得靠近”,递到李嵩面前:“郡王说,大人若放心,可明日就把小公子送过去,与其他忠臣家眷作伴,郡王会派人教小公子读书。” 李嵩拿起纸条,指尖微微发抖,目光落在 “玄夜卫不得靠近” 几个字上,忽然想起去年弹劾江南漕粮时,萧栎还在当皇帝,那时萧栎就曾保过被石迁刁难的御史。他沉默良久,忽然起身,走到书架前,取出一本旧的弹劾疏副本,那是他当年弹劾江南漕粮克扣的底稿,纸边都翻得起了毛。

“你告诉郡王,我答应。”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决绝,“我明日就写弹劾疏,弹劾徐靖‘滥用株连、虐杀无辜’,重点说周显幼子在诏狱受冻的事,递到郡邸,烦请郡王转呈陛下。只是有一事相求 —— 若我遭难,求郡王务必护好我的儿子。” 老陈躬身应 “是”,心中松了口气 —— 第一颗棋子,总算落定了。

离开李嵩家,老陈按图绕到城北的张谦府邸。张家比李家更简朴,院墙是土坯砌的,连门房都没有,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仆在院门口扫落叶,见老陈进来,放下扫帚,低声问:“是郡王派来的人?” 老陈点头,老仆引着他进院,张谦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编竹篮,竹条在他手中翻飞,编得很密,显然是编了很久。

见老陈进来,张谦放下竹条,起身迎客,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疏离:“昌顺郡王的好意,张某心领了。只是张某已闲赋一年,朝堂之事,不便再插手,还请郡王体谅。” 他说着,目光落在老陈手中的玉佩上,却没伸手去接 —— 去年他被调离御史台后,就发誓不再管朝堂事,怕连累瘫痪在床的老母亲。

老陈没急着劝,而是将周显家眷、于科的近况一一说出,声音压得很低:“周显大人的幼子才五岁,在诏狱里没厚衣服穿,天天哭着要娘;于科大人在水牢里被关了三天,没吃一口饭,徐靖还逼他画押诬陷谢渊大人,于科大人宁死不签,现在还昏着。石崇还放话,说‘谁再求情,就把谁的家眷也关进去’。”

张谦编竹篮的手顿了顿,竹条在他手中弯成一道弧,却没断。他抬头看向院中的老槐树,树干上还留着去年玄夜卫搜查时砍出的刀痕,那时老母亲受了惊吓,至今还瘫痪在床。“张某不是怕事。”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无奈,“我老母亲瘫痪在床,离不开人,我若遭难,没人照顾她。”

老陈从怀中取出那枚青玉佩,递到张谦面前:“郡王说,若大人愿弹劾,可将老夫人接到玉泉山的别院,那里有太医和仆妇,能照顾老夫人的起居,比在家中安全。而且,弹劾疏只说徐靖,不提石崇,这样石崇抓不到把柄,不会为难大人。” 张谦接过玉佩,指尖摩挲着 “昌顺” 二字,忽然想起永熙帝当年对他说的 “言官之责,在护社稷,不在避祸”。他沉默片刻,将玉佩还给老陈,转身走进屋,从床底取出一个木盒,里面放着他的御史印信 —— 虽已卸职,却还留着。

“你告诉郡王,弹劾疏我写。” 他拿着印信走出来,语气坚定了些,“我不送家眷去别院,我张谦的母亲,我自己护。我明日把疏送到郡邸,只求郡王能尽快递呈陛下,救救周显的孩子,救救于科 —— 于科是谢渊大人的门生,也是个好官,不能就这么死在诏狱里。” 老陈躬身应 “是”,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 第二颗棋子,也落稳了。

老陈回到南宫郡邸时,已是深夜,府中早已静下来,只有密室的烛火还亮着。他将李嵩、张谦答应的消息禀报给萧栎,萧栎正坐在案前整理 “吴县封地流民安置见闻”,见他回来,放下笔,接过老陈递来的弹劾疏底稿,指尖轻轻拂过纸面。

李嵩的疏中,详细列举了徐靖 “押周显家眷入诏狱、冻饿幼童、私设水牢关押于科” 的罪状,还附了去年徐靖包庇石崇党羽、克扣流民赈灾粮的旧案,字字都落在 “株连过甚、违背祖制” 上;张谦的疏中,则侧重 “诏狱署私设刑具,违背《大吴律?刑律》‘非谋逆重罪不得株连家眷’的条款”,还提到 “于科在水牢中宁死不诬陷谢渊,可见其忠”,却没提半句石崇,分寸拿捏得极准。

萧栎将疏稿仔细读了一遍,确认没有 “结党”“针对石崇” 的字句,才将它们夹在自己写的 “吴县封地流民安置见闻” 里 —— 里面详细写了吴县流民的数量、需要的赈灾粮,还有宗室萧伦侵占民田的事,都是实打实的民生问题,能掩人耳目。他将这些整理好,放进那个紫檀木的宗室奏报匣,锁上铜锁,递给老陈:“你明日一早,把这个匣子送到礼部侍郎林文府中,让他转呈礼部尚书王瑾,再由王瑾递到皇兄案前。记住,只说‘封地民生紧急,需尽快转呈’,别多话。”

老陈接过匣子,点头道:“老奴明日一早就去。” 萧栎走到窗前,望着夜空的残月,心中有些忐忑 —— 这是他逊位后第一次主动递涉及朝局的奏报,虽绕了 “民生” 的弯,却仍怕引起萧桓的猜忌。但他想起周显幼子在诏狱的哭声,想起于科在水牢里的坚持,又坚定起来:“皇兄若知道石崇这么肆无忌惮,定会明白我的用意 —— 我不是为了争权,是为了护忠良,护皇兄的江山。” 烛火映着他的身影,在窗纸上投出一道挺拔的轮廓,像一道默默守护的屏障,挡住了窗外的寒风。

萧栎递出奏报的次日清晨,玄夜卫指挥使周显(最高长官)就收到了北司指挥使秦飞的密报:“昌顺郡王派幕僚老陈联络前御史李嵩、张谦,递出宗室奏报匣,匣中似夹有弹劾疏,老陈送匣后去了礼部侍郎林文府。” 周显将密报看了一遍,手指在 “宗室奏报匣” 几个字上顿了顿 —— 他知道萧栎的用意,也想借萧栎的手扳倒石崇,石崇这些年一直想夺玄夜卫的权,还曾构陷过他的下属。

周显没有立刻奏报萧桓,而是让人将密报抄了一份,送到南宫郡邸 —— 他想示好,也想跟萧栎达成默契。萧栎收到密报时,正在整理江南赈灾的旧账,见密报上写着 “秦飞监控到老陈行踪,未干预;林文已将匣送王瑾”,心中了然 —— 周显是在跟他递橄榄枝,想联手制衡石崇。

“老陈,你去玄夜卫衙署,给周显大人带句话。” 萧栎对老陈说,“就说‘郡王多谢周显大人照拂,若需佐证徐靖株连之罪,郡邸有前御史提供的徐靖包庇旧党旧案记录,可随时取用’。” 老陈应声而去,萧栎知道,周显的加入,会让这局棋更稳 —— 玄夜卫有查案的权,能为弹劾疏提供证据。

而石崇也很快收到了眼线的禀报:“前御史李嵩、张谦与昌顺郡王幕僚接触,昌顺郡王递了宗室奏报匣,似有弹劾疏。” 石崇坐在镇刑司的衙署里,捏着密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 他不怕御史弹劾,却怕萧栎借宗室身份递奏报,绕开通政司。“徐靖,你立刻去诏狱,把周显的幼子带出来,好好‘招待’,让他‘招认’是谢渊指使他爹传递通敌文书。” 石崇对赶来的徐靖说,语气带着狠劲,“只要有了孩子的‘供词’,就算萧栎递了弹劾疏,陛下也会先查谢渊,再管株连的事 —— 到时候,谢渊倒了,于科、周显也活不成。” 徐靖躬身应 “是”,心中却有些不安 —— 他知道萧栎的宗室身份分量重,也怕事情闹大,引火烧身,但他不敢违逆石崇。

萧栎的奏报递到萧桓案前时,萧桓正在御书房与太傅刘玄议事,案上还摊着大同卫的边防军报。礼部尚书王瑾亲自将宗室奏报匣呈上来,躬身道:“陛下,昌顺郡王递来吴县封地流民安置见闻,郡王说‘流民需尽快安抚,恐生民变’,还请陛下尽快阅示。”

萧桓打开匣子,取出里面的 “流民安置见闻”,刚翻了两页,就看到夹在里面的两封弹劾疏。他拿起疏稿,仔细读了起来,眉头渐渐皱起 —— 他早就听说徐靖株连周显家眷,却没想到连五岁幼童都不放过,还私设水牢关押于科。“刘玄,你看看这个。” 萧桓将疏稿递给刘玄,语气带着几分凝重,“徐靖滥用株连,石崇纵容不管,你怎么看?”

刘玄接过疏稿,逐字逐句读了一遍,抬起头时,眼神里带着愤怒:“陛下,徐靖此举违背祖制,虐杀无辜,实乃大逆不道!石崇身为镇刑司副提督,纵容下属如此,更是失职!前御史李嵩、张谦所言句句属实,臣去年在应天府时,就听说徐靖在当地构陷忠臣家眷,只是没想到他到了京城,竟越发肆无忌惮!” 这是刘玄归朝后第一次明确表态,语气坚定,没有半分犹豫。

萧桓点了点头,心中有了决断 —— 有刘玄支持,他处置徐靖、敲打石崇就有了理由。“传朕旨意:令玄夜卫指挥使周显立刻彻查诏狱署,释放周显家眷、于科等人,严惩滥用株连者;令礼部尚书王瑾安抚前御史李嵩、张谦,恢复其御史台职,着其继续监察百官;石崇身为镇刑司副提督,监管不力,罚俸半年,以示惩戒。”

旨意一下,内侍立刻去传,御书房里,萧桓看着窗外,对刘玄道:“若不是栎弟递来这奏报,朕还不知道石崇、徐靖竟这么大胆。” 刘玄躬身道:“昌顺郡王虽逊位,却仍心系社稷,实为宗室表率。” 萧桓点头,心中对萧栎多了几分信任 —— 萧栎没有借势争权,只是默默护忠良,这样的宗室,他能放心。

南宫郡邸的密室里,萧栎收到老陈带回的旨意,终于松了口气。他走到《京畿防务图》前,用蓝笔将诏狱署的朱红标记划去,旁边批注 “徐靖革职,诏狱归帝辖”。烛火摇曳中,他拿起笔,开始整理石崇挪用边军粮饷的证据 —— 下一局,该轮到石崇了。

片尾

天德二年秋末,萧栎的低调布局初见成效:玄夜卫指挥使周显率人彻查诏狱,从水牢里救出了奄奄一息的于科,释放了周显的家眷,还查出徐靖 “私设刑具、包庇旧党” 的罪证,徐靖被革去诏狱署提督之职,打入诏狱;前御史李嵩、张谦恢复御史台职,立刻着手弹劾石崇党羽,连吏部尚书李嵩都因 “包庇石崇” 被参了一本,被迫请辞;太傅刘玄在朝堂上公开支持 “整顿特务机构”,提议将玄夜卫、镇刑司统归帝直接辖,削弱石崇的权力,萧桓准了。

石崇因徐靖倒台失去了司法权支撑,又面临御史的持续弹劾,不得不收敛气焰,暂时放弃了构陷谢渊的计划;谢渊虽仍闭门待罪,却收到了萧桓派内侍送来的 “安心待查” 口谕,杨武也趁机递上于科的辩白折,为谢渊平反铺垫了基础。

南宫郡邸的密室里,萧栎将《京畿防务图》上石崇的势力范围一一标注,旁边写着 “需查边军粮饷”。他看着图上渐渐清晰的 “忠良防线”,心中明白:低调不是懦弱,隐忍不是退缩,宗室的价值,不在权柄高低,而在危难时能为社稷撑一道隐形的墙。烛火摇曳中,他拿起老陈递来的密报 —— 石崇仍在暗中调动玄夜卫,想销毁挪用军粮的证据,萧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提笔写下 “请周显查玄夜卫粮饷账”,夹在新的宗室奏报匣里,准备递呈萧桓。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卷尾语

《大吴通鉴?史论》曰:“天德二年南宫密议,萧栎之策,实为‘逊帝宗室辅政’之精妙者。栎无兵无印,却借‘宗亲保家’之名织就制衡网;避‘结党’之嫌,却以宗室奏报匣递达忠言;察朝局缝隙,却引老臣、言官、特务机构长官互为援,于无声中破石崇、徐靖之专权。其智不在张扬,而在‘知分寸、借势便、护根本’;其忠不在谏言,而在‘避祸不避责、安分不安庸’。”

南宫的雕花木门曾掩住议事声,却掩不住忠良获救的曙光;《京畿防务图》上的朱红毒点曾刺目,却终被制衡的墨色覆盖。这场密议告诉后世:宗室非仅帝室附庸,亦可成护社稷之盾;权力博弈非仅刀光剑影,亦可凭低调与智慧织就防线;朝局安稳非仅权臣制衡,更需有 “不预政却护政” 的宗室、“敢言却不结党” 的言官、“守职却不盲从” 的老臣,共撑一片清朗天。

萧栎的隐形制衡策,终成大吴朝 “忠奸博弈” 的转折点,也为后世宗室辅政立了典范:真正的宗室价值,不在锦衣玉食、权倾一方,而在能于帝权缝隙中,为忠良遮风,为社稷挡雨,为天下护一份安稳 —— 这,便是南宫密议留给天德朝,也留给后世最深的治道启示。

上一章目 录下一章存书签
站内强推剑卒过河 天崩开局:从捕妖人到人族大帝 凡骨:练功就涨熟练度硬肝成武圣 盲眼神捕的江湖武侠世界 第一萌婚:冥王老公宠顽妻 转生萝莉的我当反派怎么了? 四合院:众里寻她千百度 黑暗血时代 超级无敌系统 武道凌天 世界守护者 嗷呜,今天也要揪揪夫君绒绒兽耳 天官赐福 我的纸扎通阴阳 天下枭雄 斗罗大陆4终极斗罗 赵氏嫡女 老婆大人欠管教 狂医 寿元能换宝?无限寿元的我无敌了 
经典收藏女总裁的贴身高手 明朝那些事儿 我在隋唐收集词条,无敌天下 大明日不落 崇祯十五年:召唤猛将 锦衣御明 红楼:最强锦衣卫,我只手遮天! 从山贼开始 从边军走出来的悍卒 亮剑:让你驻防,你却团灭鬼子 三国:组建最强武将集团 我是王富贵 大明风流 亮剑特种兵:谁说我是兵王 明末之力挽狂澜 戒指传奇 万域之王 唐砖 崇祯十五年 亮剑我有红警基地车 
最近更新带着漫威回北宋 历史中的酒馆 大宋伏魔司 全球帝国从明末开始 真理铁拳 岂独无故 锁腰!高阳她哭哑了求饶 重回1950:我为国家造核弹! 大明王朝1424:夺舍明仁宗 从小媳妇要传宗接代开始 大周第一婿 嫌我功高诬我谋反?我真反了! 朕佣兵百万,你喊我废皇子? 你们夺嫡,我靠娇妻偷家赢麻了! 寒门状元路 唐代秘史 锦衣血诏 万界大暴君:开局召唤厂公雨化田 穿越北宋靖康耻灭吾主沉浮 三国:刘备,天命所归三造大汉 
玄桢记 青灯轻剑斩黄泉 - 玄桢记txt下载 - 玄桢记最新章节 - 玄桢记全文阅读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