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帝答应后，坐下来，浅品香茗，父女俩再次相对无言，沉默如渊。
未几，皇帝便起身离去，御驾回汉秋宫。
但晋帝却去了明昭皇后生前的水月殿，只允许赵盼跟着。
他站在水月殿的月阳阁上，一言不发，一直看着安阳殿的方向 。
夕阳落入他的眸子，化不开眸子中的阴暗。
这月阳阁朝能观日，夜能赏月。
是他刚刚登基那会儿下旨为明昭皇后建的。
阁院的设计图也是晋帝亲手所绘。
可惜，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来。
明昭皇后最后两年，晋帝独宠蓉妃，除了在宫宴上，就从未见过晋帝。
身后的赵盼看着晋帝，那个背影如同一团乌云吞噬了最后一抹夕阳，留下长长的阴影。
赵盼浅浅摇了头，心声：陛下，您又在想什么？会对明昭皇后有愧，还是在窃喜她留下的女儿最后还能成为你的棋子？
谢北墨刚离开客栈就入宫，本以为可以马上见驾，毕竟他和上官玥屡破奇案。
他一手带着谢家成为朝中新贵，现如今他和上官玥都是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人。
却不曾想在御书房外苦等。
直至太阳已经西沉，才见到赵盼踱步而出，说，“谢大人请回吧，陛下今日可是忙得很。”
谢北墨眼中满是愕然。
公主大婚，举朝休沐同庆，陛下不可能与朝臣商议政事。
那陛下在忙什么？
谢北墨挺直了腰板，端起驸马的架子，“本大人如今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日后更是皇亲国戚，公公不会不知吧？”
“我今日是一定要见到陛下的，否则误了要事，你可担不起。”
好大的官威，他这是明目张胆地给赵盼施压啊！
众人皆知，流水的红官，铁打的赵盼。
这些年来，晋帝身边的官员如走马灯般换了又换，唯有赵盼一直如磐石般伺候着。
稍有眼力见的人都明白，赵盼才是晋帝身边真正的大红人。
赵盼依旧面含微笑，“那恭喜大人了。”
谢北墨见他不吃这一套，也只好暂且收敛锋芒，心中暗自思忖：
举朝休沐两日，不可能有官员在御书房里，陛下为什么不见他？
宋绾来告状了？
谢北墨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心中的怒火如火山般喷涌，心里安慰自己。
没关系，陛下向来不喜欢她，定是不会听她的，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虚伪！
“大人请回吧！”赵盼说完，便转身离去。
谢北墨的心中顿时没了底，惴惴不安地离开御书房。
他没走多远，就见到染晴，喊住她，“染晴。”
染晴远远见到他，本来想绕道而走，不成想却还是被他发现。
转过身来行礼，“见过谢大人。”
谢北墨高高在上，质问着染晴，“公主是不是去陛下那告我的状了，所以陛下今日才不肯见我？”
短短一天，公主和这男人的关系就发展成这个样子，染晴感觉像做梦一样。
她第一次看不透谢北墨，又或许她和公主一样从未看清过他。
苏相当初真觉得谢北墨是个好人？
染晴恭恭敬敬说了句，“谢大人乃刑部左侍郎，为官清廉，为人正直，我们公主为何要告您的状？”
宫里人多口杂，况且听染晴这语气，宋绾应该没说什么。
“谢大人还是回去准备明日的婚礼吧，毕竟公主大婚，举朝同庆也是头一回，可别失了体面。”
“你……”
“奴婢告辞。”染晴直接转身告退。
谢北墨气得哆嗦，但也只能先出宫。
蓉妃派王嬷嬷送了些花去安阳殿，说是恭贺宋绾大婚。
宋绾定睛一看。
是夕颜。
这季节能有夕颜花，想来是蓉妃让人在暖房里培育很久。
真是煞费苦心！
赶回来的染晴见到地上的夕颜花，蹙起眉，“这种花也往我们安阳殿送，蓉妃娘娘什么意思？”
王嬷嬷：“姑娘这是什么话，这是我们娘娘特地挑选送来祝贺公主大婚的。”
染晴气愤，想要上前理论，宋绾叫住她，“染晴。”
眼神示意她退下。
染晴退至宋绾身后。
宋绾如今算得上孤家寡人，若还像往常一样收拾他们，指不定蓉妃会去晋帝那里告状。
蓉妃不开心，晋帝保不准会重罚她。
这一笔先记下，收拾蓉妃，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替本宫谢过蓉妃娘娘。”
宋绾竟然没有像平素里那样大怒责罚。
王嬷嬷福身，目空一切的离开。
染晴替公主委屈，就因为晋帝不喜欢公主，这些年来什么下人都想踩公主一头。
宋绾让所有人都退下，一个人静静坐在铜镜前。
虽然没见过谢辞砚，但她真的怕他。
除了那些关于他的传闻和九年前的事之外，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两年前，苏家走水，大火来得蹊跷，晋帝派遣监察司和刑部彻查此案。
据谢北墨与刑部所查证据，苏家走水是有人蓄意为之。
上官玥甚至亲眼见到走水前夕，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在苏府外鬼鬼祟祟。
苏家是百年清正世家，外祖苏辄贵为宰相，舅舅苏钦也是刑部前左侍郎。
苏氏父子向来不涉党争，于朝中也未树敌，朝中应该没有人要置苏家于死地。
轮椅、男子、三天三夜的大火。
众人皆觉得那场大火与谢辞砚难脱干系，更有传闻说是谢辞砚突然归京纵火烧了苏家。
一夜之间，众说纷纭，争论不休。
可由于证据不足，刑部和监察司都只能判为意外，最后苏家走水一案不了了之。
陛下旋即颁旨，严禁任何人靠近苏家，称不愿有人再叨扰皇后与丞相，亦为自己留存一份念想。
可宋绾还是多次潜入过。
苏府破败不堪，但东院东墙却完好无损，还有一个形如月亮其中为龙凤呈祥的图案。
东院是苏辄的屋子，那面墙宋绾再熟悉不过，她确定那个图案是走水后留下的。
此图案与当年她落水前谢辞砚的婢女所给玉佩图案一模一样。
这些年来，宋绾心里笃定九年前是谢辞砚要害她。
两年前苏家走水一案肯定也与他有关，所以，她一直恨着他，怕他。
她还派人去云峰杀过他，可惜派去的人没见到谢辞砚。